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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战尘 ...


  •   晚上,他们统一在大堂就餐。一个士官走进来简短说了几句话,告诉新兵们以后的训练安排和纪律布置。

      “告诉你们什么是最好的心态:服从。接受。‘收到,长官’。有别的想法的,我保证,会有你的好果子吃。其他没什么了,欢迎来到训练基地。”

      没有其他什么仪式,士官不苟言笑地说完“欢迎辞”,他们的新兵生活就毫不留情地开始了。

      从体能,拉练,紧急打包到障碍跑,近身技巧,没有一天是来虚的。才两个月,大家伙黑了一层,壮了一圈。

      一次他们结束训练,经过室内训练场,看到几个工人在那里搬重物,仔细一看,是涂成砖墙样子的大方块,还有沙袋什么的。

      “又来新项目搞我们了。”彦修仰起头把水壶里剩下的水淋在头上。

      他们的室友,那个叫徐嘉良的,机敏地上前瞧了瞧,开心地说:“喂,这是不是训练射击用的?”

      这个好消息立刻在私下传开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士官就宣布在科目里加入打靶练习。

      义务兵的队伍里发出混杂不清的赞叹声。

      “别高兴太早。第一个阶段使用的是□□。我怕某些不带脑子进射击场的,第一枪就把自己给崩了。”

      彦修和林屿互相使了个眼色。眼神里藏不住地向往。

      下午他们就开始了第一堂射击课。虽然是□□,但枪身还是很重,双手握住时第一下的手感跟游戏里差别很大。

      下课后大家七嘴八舌地交流。彦修兴奋地问林屿:“移动靶的时候你射了多少?”

      “70。”林屿回答。

      “快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就是举枪的时候你要有个瞄准方向的预判……”林屿把手一前一后比划着姿势。

      训练科目很苦,士官们对他们态度也很差。不管外界世事怎么变化,说到底,这仍是个威权至上的地方。

      但一向谨慎稳重的林屿被逼急了,也会做出令所有人吃惊的事。

      那天是个下雨天,集合的时候走廊上的地板积了浅浅一汪雨水。

      彦修边戴上军帽边往外跑,忽然滑了一跤,摔到了右腿膝盖。

      他忙爬起来,没敢耽搁时间,按时到达集合地点。

      在之后的障碍跑比赛里,彦修才发现膝盖受伤的影响:用不上力,矮墙勉强才过去,之后的速度更是有如龟速。

      “怎么回事陈彦修?”一旁督训的士官问。

      “报告,他刚才集合的时候摔倒了。”同个队伍里的徐嘉良回答。

      “我问你话了吗?”

      徐嘉良不语。

      等彦修踉跄完成这趟“漫长”的障碍跑,回来时的表情已经痛苦不堪:“士官,我摔到膝盖了。”

      “这么巧,昨天一个闪到腰的,今天就有摔到膝盖的。”士官不太相信:“军医这两天不在,你们就钻我的空子是吗?!”

      林屿站出来替彦修讲话:“他的确摔倒了,我也看到了。”

      “行,我信。在这边,匍匐前进两百米,你就可以停训了。”士官不怀好意地冲彦修说,指了指一边没有草皮的土地,因为小雨下个不停,已经变成泥地。

      别无他法。彦修的睫毛上挂着雨珠,看了看眼前泥泞的地面,沉默着走过去,伏低身体,开始爬行。

      所有的人都转过去看着彦修。林屿的嘴唇绷紧。

      “能爬,又不是不能爬。”士官一脸傲慢地说。

      更为恶劣的是,当彦修在地面上前进到离士官很近的位置时,士官走上前,用靴尖踢了踢那浸在泥水里的裤脚。

      “哪里摔到了,没有什么问题嘛。”

      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林屿噌地一下冲上前给了士官脸上结结实实的一拳!

      士官反应也很机敏,迅即猫着腰把林屿抱摔在地。

      站得近的几个男生忙上前试图分开两人。

      混战后,双方都挂了彩:林屿右臂骨折,士官鼻梁骨折。

      军医给林屿右胳膊打上了石膏吊着,姓余的士官鼻梁上贴着长形胶布。

      两人在医务室等医生来的时候,余士官竟然对林屿有几分尊重。

      “你这个王八蛋,不知道打人不打脸的吗。”士官轻轻按了按鼻子,露出痛苦的表情。

      “知道啊。打脸你休不了病假,胳膊折了嘛,”林屿慢条斯理地回敬:“待会看医生给我开多少天咯。”

      “好家伙。好家伙。”余士官恨恨地说,似乎还带着一丝夸赞的意味。“你这种人,就应该送你上战场。”

      “上战场,也轮不到我们义务兵。”林屿说。

      余士官看了一眼林屿,欲言又止。

      最后,林屿获得了六周假期。

      彦修的腿伤一周后就恢复了,林屿则天天半弯着胳膊,在宿舍晃悠,站在阳台上看训练场的动静。

      到了每月一天的休假日,另外两个舍友一早就搭车去市区玩了。

      宿舍只剩下他们,林屿和彦修商量找个地方搓一顿。

      “就只有搓一顿么,”彦修靠在林屿身上,“没有其他近身格斗之类的项目?”

      林屿笑了,在军营,他们就管那个叫近身格斗。“别闹了,我胳膊没好。”

      彦修凑近了那张脸,决心要盯到他心里发毛那样的眼神:“屿哥,给我做一次攻嘛。”

      “趁人之危,就欺负我,你觉得合适吗?”林屿毫不松口,其实,他觉得如果太快答应会很没面子。

      好像那样就会显得,自己也很想要。

      虽然他自己,的确压抑了很久了。

      “怎么会是欺负!我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彦修说着,手开始从那只缠着绷带的胳膊滑了下去。

      林屿屏住呼吸,决定不再说话,任由彦修摆布。

      当他转过身,面对着深绿色的床单,第一次在别人的身下时,林屿的脸还有些红,喘息声梗住在喉咙里。

      彦修见他这样,更加兴奋,像一只撒欢的小野兽。

      最后释放的时刻,彦修想:就算是上战场,也没有遗憾了。

      谁又能想到,六个月后,国境线上的局部战争一触即发。

      一时间,军营内各种消息满天飞。开始,为了稳定人心,士官们安抚他们:战争不会征用义务兵的,更何况他们才训练了半年多而已。

      大家稍感宽慰,但每天都在关注战争的新闻,或是四处打听前线的走势。

      林屿他们也想可能性不大,没有这样的先例。

      然而两周后,上级的命令就下来了:他们所有人将被分配到前方的后勤部队。

      全体哗然。

      有的表示勤务兵没什么的,还能见识一下那边的情况,有的已经立即托家里人“想办法”。

      军令如山。没有一个人能违抗命令。

      名单出来的那天,军营的气氛格外凝重。林屿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不过他没表露出来。

      彦修其实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屿哥,他根本不应该答应林氏集团。也许他们真的只是不想浪费家族继承人的时间,也许,不,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早就知道有此一难。

      林屿见彦修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是平静地说:“我们没有退路,别想了。”

      他们俩被分到运输连。主要任务大概就是往前线运送物资和弹药之类的。明天就出发。

      时间的紧迫让一切感官变得清醒,又变得麻木。

      对,别想太多,到了此时此刻,任何多余的想法都不要有。至少,他们还可以在一起战斗。

      现在只需要想“至少”的那些东西,一切多余的旁枝末节都可以砍掉。

      来接他们的大车来了。当天,还有为上战场的人准备的专属“福利”——记忆备份。

      戴上一种像头盔的仪器,它将会读取大脑记忆并形成一个备份文件,并由本人指定该项记忆的所有权。

      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备份了记忆。彦修和林屿在所有权指定栏里互相写上了对方的名字。

      那一瞬间,林屿看了一眼彦修。——就像把一生交到了他手里。

      彦修则不以为意,把笔扔在桌子上,故作轻松地说:“这玩意儿能用到就有鬼了。”

      林屿干涩地笑笑。

      他们收拾好行囊,爬上绿色的大车,像开往屠宰场拥挤不堪的生鲜车辆。

      大车开到了卡腾,在圆形花园中转。林屿和彦修向外张望着,想尽量多看看卡腾的绿色。

      他们列队进入地下,穿过长长的甬道,前方停了一辆直升机。

      人员进入直升机后,圆形的平台缓缓上升,最终与地面平齐。这就是圆形花园最核心的起飞区。

      机翼开始转动,轰鸣声震荡着耳膜。

      他们轻盈地飞到半空,圆形平台降落到地下去了。周围群山迷茫。

      “骄阳灿烂,空气干燥,晴空中一架轰炸机从头顶上方低低掠过,丢下几枚□□。爆炸的巨响让游戏玩家为之一振,并能真切感到脚下的地面也在抖动。”

      不,不,他再也不想想起《战尘》。

      因为在真实世界的第一声炮响之后,二氧化硫的气息铺天盖地,就像死神的每一个分身都在空气里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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