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夜》陌*染

71、发烧

　　洛冷离的声音越来越冷，一如周围的温度，从他身边经过的雨滴都在刹那间变为了冰渣，他却没有察觉。
　　其实洛冷离在意的并不是冥慕皙从来都不会讲他自己的事情，毕竟个人的事情，洛冷离也只口不提。
　　让洛冷离在意的是，那天晚上冥慕皙说自己被抛弃，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心软了。
　　可是结果呢？
　　刘数是怎么说的？
　　也怪他自己没有细想，冥慕皙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被抛弃？恐怕也只有他抛弃别人的份了。
　　是他自己太傻了，竟然真的因为冥慕皙的两三句话就心软了，还会去同情他。
　　冥慕皙在已经喝醉了，都意识不清了的时候却还不忘记骗他。
　　他已经不想再去想冥慕皙平日里还有几句话是真的了。
　　“骗我，好玩么？”
　　“我不是，我没有……”
　　为什么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冥慕皙还是不肯承认？
　　可洛冷离已经不想计较了，他默默转身想要就此离开，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但冥慕皙却上前抓住了他，不弃的问道:“白狼，我倒究是何时骗过你？”
　　洛冷离只好又转过身来，而后猛的甩开了他的手，“冥慕皙，你贱不贱？”
　　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如此难听的话，洛冷离浑身颤抖了一下，但他还是咬了咬牙继续说了下去，“明知道我在躲你，可还是一次又一次死皮赖脸的凑上来，非要我一脚踹死你你才甘心么？”
　　他顿了顿，手也无意握成了拳，“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么？你这叫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
　　洛冷离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个词，只知道自己当真是恶毒至极。
　　“原来……竟是恬不知耻么？”冥慕皙笑了，笑得那么凄惨，让洛冷离本就在阵痛的心更是一阵阵的抽搐。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说着，对不起……
　　“一次次不要脸皮的贴上来，你说你没有目的我都不信，有谁会甘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洛冷离顿了顿又咬住了牙龈，“你就说你的目的是什么，能给的我都给，只要你可以滚开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目的？”冥慕皙这次直接笑出了声，“对啊，我就是有目的的。”
　　洛冷离愣住了。
　　轰隆——
　　闪电再次打响，这回映亮的是洛冷离抿唇毫无血色的脸，以及两双绝望的眸子。
　　“我就知道……你果然有目的……”洛冷离的声音有点难以察觉的颤抖着，嘴里越来越咸。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他都已经……已经相信他了……
　　为什么……
　　他不想冥慕皙真的是他原本想的那个样子……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么？”
　　洛冷离的指节动了动。
　　不要说……不要说……真的不要说……
　　“我有很重视的……在你那里。”冥慕皙低着头，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
　　“很重视的什么……东西么？你说，我还给你……”洛冷离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的向绝望迈进。
　　为什么要告诉他？
　　他不知道冥慕皙会要什么，他现在只想赶紧解决而后离开这里。
　　“我视它为珍宝，你却视它如草芥！一点也不知道爱护，让它……”
　　“到底是何物……”
　　冥慕皙又笑了，他的语气很笃定，“你不会肯给我的。”
　　“你说到底是何物！”
　　“既然你不想看见我想让我滚，那我滚了……”冥慕皙走到了一旁被打落的伞边，将伞捡了起来放在了洛冷离的脚边，轻声道:“别继续淋着了，当心生病。”
　　那黑色的身影越走越远，看起来有些落魄。
　　他走了，洛冷离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他现在真的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了。
　　“你成功了。”心魔的声音冷冷地自脑海中响起。
　　“是，”洛冷离苦笑了一下，“是成功了。”
　　他成功把冥慕皙赶走了，成功把那个对他好的人给气走了……
　　一直想做的事做到了，他却不知是对是错了。
　　“开心么？”心魔问道。
　　“我不知……”他对冥慕皙说的话狠狠的伤了冥慕皙，但同时也伤到了他自己。
　　那些话犹如毒蛇一般在他的骨头上一点点的游走，一点点的啃噬他的骨髓。
　　“终于做到了一直想做的事情，你竟然一点也不开心？真的是笑死我了……”心魔无情的嘲笑道:“你可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周围的雨声仿佛都安静了，他只能听到心魔的声音，但那些砸在他身上让他生疼的雨滴告诉他，他还好好的活着，他还有事要去做。
　　“是啊，你离把自己作死已经不远了吧？”
　　“或许吧。”
　　洛冷离也不知道自己又在雨中坐了多久，只知道起身时已经浑浑噩噩的神志不清了，但他却还没有忘记捡起脚边的伞，还用雨水冲刷干净了上面的污泥。
　　他看着上面干净洁白的雪花轻轻地笑了声，“真是干净。”
　　他将伞放回了储物袋后便朝家的方向走去，却没在意到他方才坐过的地方已经结满了冰霜。
　　洛冷离摇摇晃晃地走到家时，洛平正拿着伞准备出去找他，唐离冷和洛凡也在屋里等着。
　　见他回来，洛平劈头盖脸就给他骂了一顿，然后又立即跑去给他烧热水。
　　泡完热水澡后，他连头也不擦倒头就睡了，自回家后竟一字未说，这还是第一次。
　　哪怕他回家泡热水澡泡的及时，但在雨里坐了那么久一直在淋着，这几天他又刚好因过度的劳累而身子虚弱。
　　第二天，他便不可避免的发了高烧，只能拖着身子到了学堂，而后就趴在了桌子上，起都起不来。
　　洛冷离这个人啊，平时没有体温身子拔凉拔凉的，可是一旦发了高烧就截然相反，那整个人都像是在火炉里一样，碰到都烫手。
　　“冷离，你是不是不舒服？”元黎伸出了手好像是想要去摸他的额头，但许是想到了之前洛冷离不让他碰，他又悻悻然收回了手。
　　“嗯……”洛冷离整个人都烧的神志不清了，他也不知道元黎说的是什么就胡乱答应了一声。
　　“是不是昨天下雨淋的？”现在时间还早，先生也没有来，书童们都在各自看书，周围静悄悄的元黎也只好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道。
　　他是不想打扰别人，可有些人可就不这样想了。
　　冥慕皙黑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看见趴在桌子上的洛冷离时他的脸又黑了几分。
　　冥慕皙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一把将元黎从蒲垫上拽了起来，然后自己坐下，伸出了手轻碰了一下洛冷离的额头。
　　他经常性的要么不来要么来晚，众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其他的书童也都难免看了过来。
　　冥慕皙却好似没有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他一般，自顾自地把洛冷离从蒲垫上拉了起来，而后将洛冷离的一条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带着洛冷离往外走。
　　被拽到了一旁的元黎见两人出去以后也跟了出去。
　　出了书屋后四下没了人，冥慕皙才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他的身后也传来了元黎的声音，“你要带他去哪里？”
　　“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安排。”冥慕皙头也不回，脚下更是走的飞快。
　　可能是不想让元黎跟上，冥慕皙直接跃上了学堂的墙翻了出去没了人影。
　　元黎停在了原地，袖下的手握紧，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冥慕皙带着洛冷离来到了一家小医馆，踹开门进去就能看见阮竹正站在桌边，他的手里还在倒腾着一堆药材。
　　阮竹看了看冥慕皙又看了看他怀中昏睡着的洛冷离，冷冷地问道:“这是做什么？到我这里来私会？”
　　“他发烧了。”冥慕皙绕过他走进了里屋，而后将洛冷离放在了床上。
　　医馆不大仅有一间前厅用来看病，一间里屋用来睡觉以及一间灶房用来熬药。
　　“他发烧你把他带到我这里做什么？”阮竹放下了手中的药材也跟着进来了。
　　“你不是医师？”冥慕皙跑到灶房接了一盆水回来，盆里还放着毛巾。
　　“是，但我又不给人治病。”
　　“大夫和医师没多大的差别，治病你也会。”
　　阮竹走上前看了看，“不治。”
　　“不治也可以，”冥慕皙将湿毛巾放到了洛冷离的额头上，而后走到了一旁顺手拿起了桌上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完了就递给阮竹，“照着上面的药材和方法熬药。”
　　阮竹接过来一看，问道:“你竟然还会治病？”
　　“不太会。”冥慕皙又给毛巾换了一次水，根本就没看他一眼。
　　阮竹没说话出去了，而洛冷离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看不真切却能看见一个人影在不停的忙碌着。
　　是洛平么？
　　可是他生病的时候洛平好像从未如此仔细，认真过。
　　那一袭黑衣让洛冷离觉得像，却又难以置信。
　　他不是已经被自己气走了么？
　　洛冷离也仅仅清醒了一小会儿而已，还未等他想明白那人到底是谁，他就又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