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夜》陌*染

72、冤枉

　　过了好一会，虽然时间并未过去多久，但在冥慕皙已经换了好多趟水后阮竹才端着熬好的药进来。
　　他什么也不说，把药送进来以后就离开了。
　　冥慕皙先把汤药放到了一旁晾着，然后凑到了洛冷离的脸旁边伸出了手试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
　　就在冥慕皙刚把手收回来的时候，那一双紧闭着的眸子忽然睁开了。
　　一时间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动，可又过了两秒，洛冷离那双凌厉又凶狠的眸子忽然软了下来，好像有些迷茫。
　　他伸出了双手环住了冥慕皙的脖子，而后借力将自己往前往前一拉，“吧唧”一口亲在了冥慕皙的脸上，还梦呓般的道:“别吵。”
　　冥慕皙愣住了，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还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而干了坏事的洛冷离则翻了个身又昏睡了过去。
　　冥慕皙可能不知道，这完全都是洛冷离的本能反应想让冥慕皙不要吵他睡觉，冥慕皙更不可能知道，洛冷离做这些事不但一点意识都没有还陷入了噩梦之中……

　　树影斑驳，蝉鸣鸟啼，书声琅琅。
　　小学书屋中，先生坐在了最前面，底下的书童摇头晃脑的各自读书，但读书声中总有那么些个不和谐的声音。
　　那几个聊天的小书童的正好坐在了小冷离的斜后方，小冷离却没有在意到，他正在认认真真的读着自己的书。
　　后面的几个小书童越聊越起劲，那不和谐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吵的前面的先生也不由得皱了眉头。
　　最后，先生忍无可忍地毅然起身走了下来，他一下来，后面的几个小书童立即就住了口，装模作样地读起了书。
　　而正读的专注的小冷离忽然感觉有一片阴影映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愣了一下抬起了头，看见先生正绷着脸站在他的旁边。
　　小冷离反应过来了，他笑了一下，正准备开口要唤一声先生。
　　可先生却没给他机会，直接抓住了小冷离的胳膊将他从蒲垫上拽了起来。
　　先生拽得太猛了，小冷离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腿直接就撞到了桌角，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却愣是没出声。
　　他的胳膊被先生攥的生疼，手中的书也掉落在了地上。
　　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琅琅的书声停止住了，所有书童的视线都落在了小冷离的身上，他低下了头不想去看他们的眼神。
　　先生也没说话，拖着他就往外走。
　　确实是拖着，小冷离的腿磕了一下导致他走路也不利落了，而先生又走得飞快，根本就不等他。
　　小冷离只好踉踉跄跄地跟着跑，中途又好几次撞到了桌子，撞的他浑身好几处都疼得不行，但小冷离一直都一声未吭，他只是咬着牙努力跟上先生的速度，最起码可以少被拖着走两步。
　　先生带着他走到了外面，他还专门找了一处没有阴影的地方让小冷离站着。
　　“在这站着。”
　　先生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但小冷离咬了咬牙，强忍住身上的疼痛，挺直了腰板问道:“敢问先生为何罚我？”
　　“为何罚你？”先生转了回来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你为何说话？”
　　“说话？”小冷离愣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读书时后面那不和谐的声音，“先生，我未曾说话。”
　　“还敢狡辩！”
　　见先生发火，小冷离却还是坚持道:“确实有人说话，但并非是我。”
　　如果他认错，先生可能会原谅他，但不是他做的事，他不想背锅。
　　“好，那你倒是说说是谁在说话。”
　　小冷离转头看向了学屋，透过窗子，他看见那几个说话的书童，又或许准确的说，是所以的书童都在看着他。
　　可能，他不应该出卖那几个书童。
　　但是如果不说是他们的话，那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挣扎了许久，小冷离还是没有将那几个书童供出来，他只道:“我不知。”
　　“不知？我看就是你在说话吧！还敢撒谎！”
　　先生年纪大了，脾气也不是很好，此刻更是被小冷离一直否认自己说话气到了，他竟一脚踢到了小冷离的膝弯。
　　一个成年人气愤时踢出的一脚绝不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可以承受住的，更何况在出来时小冷离的腿还磕到了好几次。
　　这么一脚踢过来，小冷离登时就腿软了，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倾斜了，但他靠着另外一条腿愣是稳住了身体的平衡站住了，还直回了身子，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未说话，更未撒谎！”
　　“顽固！性情劣！孺子不可教也！”先生气得一挥袖走了，走之前还不忘记道:“在这里站一天！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
　　哪怕心里再怎么委屈再怎么气愤，小冷离还是应道:“是！”
　　夏日的太阳异常毒辣，强烈的阳光晒得人头晕眼花。
　　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小冷离就已经非常难受了。
　　屡次受创伤的双腿有好几处都在疼着，站得久了更是发软发颤，单薄的身子好像摇摇欲坠。
　　可是站了一上午了一直到了晌午吃饭的时候先生也没有来，他只能看着其他的书童结伴有说有笑的去吃饭，他还要忍受时不时的指指点点。
　　自己被罚丢人的时候总会觉得难堪，但看见别人被罚的时候却总会觉得好玩，想笑。
　　小冷离没有朋友，甚至都没有人愿意和他多说两句话，更别提会有人关心他给他带个饭什么的。
　　于是小冷离就只能饿着肚子继续站着。
　　下午的阳光更甚，好像隔着衣服都能将人晒掉一层皮。
　　洛冷离的体质天生阴寒，在阳光下暴晒了数个时辰让他感觉自己都要融化了，头也直发晕。
　　身体上的不适也将他的委屈放大到了极致。
　　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他没有做错事，也没有说话，凭什么要罚他？为什么不听他说？为什么不相信他？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公平？明明他没有犯错的……明明他才是认真读书……他才是最乖的那个……
　　他只是想认真的学习，从未想过惹先生生气……为什么这种事会到他的身上……
　　他不找麻烦，为什么麻烦会找上他……明明他只想乖乖的而已……
　　这究竟是为什么……
　　在小冷离几次险些晕厥的时候，他终于熬到了散学的时间。
　　可先生似乎是把他给忘了，一直到散学的时间竟还没有来找他。
　　直到没有在门口找到小冷离的洛平匆匆赶进来时，小冷离还在那里站着。
　　“你怎么在这里站着？”洛平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被先生罚了……”因为太过虚弱了，小冷离说着说着都快没声了，头还不停地点着，真真是一副快要晕了的模样。
　　“被罚？”洛平的脸色已经不是不好看了，而是直接黑了，“你犯什么错了？”
　　“不是我……”
　　“不是你？先生还能冤枉你不成？！”
　　“是……”
　　“还是？！”
　　年轻时的洛平脾气差到简直不能看，根本不等小冷离再多说两句话就直接一巴掌上去了，那一巴掌直接打到了他的脑袋上。
　　幼时的洛冷离本身就体弱多病，再小一些的时候洛平几乎是天天抱着他往何家跑，就连现在也是三天两头的去一趟。
　　站了这么久了，洛平这一巴掌不仅打的狠还刚好打在了小冷离的脑袋上。
　　这回可好了，小冷离再也撑不住了，直接腿一软眼一翻晕了过去。

　　洛冷离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是因为起的猛了还是因为身体不适，他的头又晕又疼，他使劲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又梦到小时候的事了？还好只是这一件事而已。
　　那件事后洛冷离才慢慢知道，当时说话的那几个书童都是小家族的孩子，先生不好找他们的麻烦便找到了身为普通百姓家里孩子的小冷离，而后来了个杀鸡骇猴。
　　洛冷离轻叹了一口气，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好像并不是在学堂，于是他便四下打量了一番，也看见了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的冥慕皙。
　　原来那迷迷糊糊的黑影真的是他，他还是没有走。
　　洛冷离笑了笑，他想起了卿的话，“哪怕只拥有一瞬间，也会有一瞬间的美好。”
　　或许是可以试试，卿应该是不会骗他的吧。
　　想着想着，他竟开始打量起了冥慕皙的睡颜。
　　怎么形容呢？
　　洛冷离身为一个脸盲当真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来描述他的样子，毕竟他对脸型，眉型，眼型什么的一窍不通。
　　他只知道冥慕皙的嘴唇看起来很薄，那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薄唇了，但他怎么听说薄唇的人薄情？他可是觉得冥慕皙很重情的。
　　纵使洛冷离什么也不懂却也能看得出冥慕皙的五官相当精致，毫无瑕疵，怪不得能让那么多的姑娘心动不已。
　　洛冷离想，他应该叫唐离冷来，她一定可以形容的好冥慕皙这精致的面容。
　　洛冷离突然注意到了冥慕皙紧皱着的眉毛。
　　怎么，他这是也做噩梦了么？
　　但他更在意的是冥慕皙那长长的睫毛，他还从未如此近距离的看别人的长睫毛。
　　洛冷离实在是忍不住伸出了细长匀称的手指去摸了摸，不得不说，那触感是真的好。
　　但还没等他多摸两下，冥慕皙就突然睁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