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有意》羽如云

5、来日方长

　　朝安帝以为筠王只是找了个借口搪塞平信公主，谁想晚朝时，筠王还真以家事为由提请免于上朝了。朝安帝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准了他十天假，暗中派人盯紧他行踪。早前那个传闻他原本也是听听而已，没放在心上，晴无雅这一请假，却让他不安心起来，这筠王是出了名的勤政，任劳任怨，自从拜相后上朝从不请假，成亲之日依旧忙到半夜回家，突然之间请假，实在是不简单，莫非传言不假，他真动了春心了？这可不能不闻不问，听之任之。静安侯女这一门亲，朝安帝既希望它不存在，又乐见其成，也是矛盾之极。

　　晴无雅得了这个假，头件事就是去了万卷宗藏书城，一呆就是三天。万卷宗的原宗主原易飘原本是个书痴，家里金山银海都花在收集藏书之上，收罗藏书包罗万象，天文地理，正书野史，心经武道，仙卷鬼宗，天上到地下，人间非人间，能收集的都收集来，书多得无处可放，家财也都败光，他睡大街也无所谓，就是舍不得这些书，求到当时还是太子的晴万宗头上，太子分身乏术，交给晴无雅一并处理。晴无雅就是个神童，非但被太子器重，也深得老皇帝欢心，受此委托时才不过七岁，已经做了一年的筠王，帝京城里也没地堆这些书，小筠王看着大量藏书随意堆砌腐烂，甚觉可惜，求了老皇帝在城外青山群里封了一块地建了一座书城，将万卷宗搬到此处，除了修城，还请了上千人整理修缮藏书。迄今已整十年，尚有藏书还未处理完毕，可见书量之大。藏书城建了六年，第一栋屋可以住人时，原易飘已经搬迁过来，那时他已从坐拥万贯家产千顷良田的首富沦落为街头乞丐，自然没有任何资产用来修城或者照管藏书，这些书虽仍在他名下，实则已归皇室所有，书城修成，庆典当晚，他在睡梦中仙逝，托梦于老皇帝，说自己飞仙升去，将藏书托于筠王照管，有空会回来看看。晴无雅自然不会独占这些书籍，就担了个宗主的虚名，藏书全部上交国库。藏书城维护每年费用不小，除了国库拨款，筠王也出资不少，历年筠王府的维护费都交到了这里，十年没有修缮的筠王府越看越古朴不是没有原因的。藏书城虽离皇城有些距离，晴无雅每月至少抽空光顾一次，除了清点藏书，视察建筑群落状况，他花很多时间看书，他倒也是来者不拒，什么样的书都看，这三日里，除了查阅大量妖术鬼学的书籍，还顺便查了一套闺房秘籍。晴无雅前脚刚离开，安排在藏书宗的坐探就上呈密报给朝安帝，朝安帝扫了一眼书单，虽觉得有些奇怪，也没有太过起疑，只是下令继续监视。

　　山中虽一日，世上已千年，这一年于薄云心来说实在不算长，鎏金殿名字听着光鲜奢华，十年没有维护修缮，外观很有些老旧，咋眼一看，任谁都不会想到里面其实机关重重，他也大意了，头一天住进来就触动法器，差点暴露身份。歇伏了这许久，他终于摸清楚了鎏金殿的设计，可以随心所欲四下走动，而不必担心触动法阵。这个病女的身份他也有些装累了，那晚上他去灵镜台，却见清月下晴无雅单骑独立，大好机会怎能错过，他知晴无雅向来警醒，便故意从高檐上月影中掠过，看他跟不跟来，谁想人是跟来了，却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没被他惊艳也就罢了，居然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兴师问罪，为此薄云心很是气馁了一阵，他初到人间就被鎏金殿的法器所伤，那晚去灵镜台原本是去借功力修复隐创，知道晴无雅跟在身后，他改了计划，借月圆之力，强行唤出镜台灵光，做了那惊魂一舞，回到筠王府后，只觉疲累之极，第二日晨起，伤是痊愈了，但不知为何元气大伤，差点压不住，露了原形。晴无雅离开后，他睡了一整天才恢复元气。

　　剪水双瞳含情眸，浅浅一哂便倾城，这晴无雅空长了一张多情公子的脸蛋，却心如磐石，光让别人想入非非，自己从不为美色所动，双月之夜的试探更证实了这一点。唉，每每想到这一点，薄云心都忍不住叹气，害人哪害人哪。一弯新月眉勾魂，造孽，月露白玫冰肌颊，欠捏，浅桃一抹薄樱唇，缺虐，锁骨怎样隔着衣服看不真切，大致应该不错，横山远枕伏峰隐，等啃，对着东正殿后院，一等三天，无聊的薄云心愣是给晴无雅每个器官都配上了不同品种的花木景物，什么天鹅低首般高贵优雅的脖颈啦，松柏临风杨柳居岸般又挺拔又雅致的身板腰身啦，连压根看不到的脚趾形状都意淫过无数次。第三日深夜晴无雅一脚踏入自己的居室，就见薄云心躺在他床上一手枕着头对着另只手里枯了的一支洒金香长吁短叹，看到眼前情景，晴无雅楞是一时愣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薄云心抬眼看了看他，没动。

　　虽然他是无心的，在窗台上坐了三天，挺累的，躺下来休息一下人就来了，他也是没料到。不过好歹也是做了一年的夫妻了，躺一张床上不算过分吧？

　　见着晴无雅一脚进一脚不进突然石化的模样，薄云心又没忍住玩心，堆了一脸妩媚娇羞的表情，“奴家等了这么久，你这没良心的终于回来了。”说着拿着那朵小花对他招了招，“看你那呆样，是没见过美女吗？还不过来躺下，咱俩一起休息休息？”

　　晴无雅头一次知道呕到要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虽然薄云心的样子一点也不难看，还挺招人的，就是想到那可能只是一只死得已经僵了烂了的狐狸在装腔作势，那恶心劲就一个劲地往上窜。他沉不住气，一指窗台，“你马上给我滚，不然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斩成三段。”

　　“哦呦，你这是要谋杀娇妻啊，一段不够要三段，冤家，你好狠的心，我这是哪里得罪你了？”薄云心不带一点害怕，却装了一脸惊恐，欲哭无泪的样子。

　　晴无雅看了一眼挂在床头的斩妖，一脸黑沉。

　　薄云心顺着他的眼光向上瞅了瞅，名剑斩妖安安静静地悬在床头，一点也不像会自己跳起来斩妖的样子。斩妖他不怕，但看着晴无雅的样子真是会动手，他怕真惹恼了晴无雅，只得收起戏谑，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么小气，走就走，明天再来。”

　　“停，”晴无雅看薄云心那样子，怕他故计重演走正门出去又招一堆闲话，趁早叫停，指着窗台，“哪里来哪里去。还有，未经许可，不许再踏进东正殿，否则我一样会给你好看。”

　　“嘿嘿，”薄云心一脸无赖地笑，“你不去我那里，还不让我过来，你说怎么完成你对那个娇滴滴的公主交代的任务，你不是请了假专程回来培养感情，孕育后代的吗？准了十天，浪费了三天，还剩七天，还不抓紧，赶得及吗？”

　　“你！”晴无雅又魔怔了，“你跟踪我？”那是怎么做到的？这三天这东西明明都在筠王府没有出去过。

　　“我才不干那无聊的事，我有顺风耳，只要找对风向，这京城范围内人说的话，我要想听，那还不容易。”薄云心坐在床沿上，一脸半真半假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怎么样？要不要过来听听？”

　　看来不动手今日是不会罢休了。

　　薄云心从后窗台倒窜了出去，身后追着斩妖的剑光。

　　晴无雅手持利剑，站在窗台后，看着薄云心翻身落在后花苑里，“再敢踏进东正殿一步，斩无赦。还有，你再让你侍女在外面乱传谣言，我就削了她的舌头，看你还能编排出什么来。”说完，他便关上了窗。

　　以前他由着安静在外面胡编诋毁他的谣言，因为他当西殿里住着侯女，不愿计较，既然身份已露，从今以后他不会再由她胡来。

　　薄云心站在被他踩乱了的花丛中，对着紧闭的窗子发呆，这时候晴无雅是不是躺在了他刚躺的地方？啊呀，好想再闯进去确认一下。唉唉，算了，来日方长，要留有余地，不能逼他逼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