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有意》羽如云

3、抵死不从

　　晴无雅不由皱眉，筠王府虽不及皇宫戒备森严，他的寝宫也不是随便哪个说来就来的，这薄云心是怎么进来的？

　　“三十六宗里有何动静？”

　　“回王爷的话，年前死了一只狐狸，除此之外，无甚变故。”

　　年前静安侯女垂死而复生的时候，三十六宗里死了一只狐狸，看着眼前颇有些放浪无形的薄云心，早前和督察监溟水司总司的几句对话掠过晴无雅的脑际，他的疑虑更深，不动声色地看着薄云心。若这两件事真有关联，这一年来她一直很安静，究竟为何突然有所异动？

　　“不怪筠王一早就来兴师问罪，昨晚是我放肆了。”没等到他的回应，薄云心继续说，抬一抬眼，兴致突至地问，“筠王可知昨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晴无雅脱口问道，九月十九，除了皇上兴致突发，在怀阳宫大宴宾客，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

　　“双满月啊，你竟然不知道吗？”薄云心一脸夸张的惊奇。

　　居星有双月，环绕居星，东起西落，交相轮换。两只月亮同时圆满的日子，称双满月。

　　看着晴无雅一脸懵懂的表情，薄云心不得不继续解释，“这样的日子百年难遇，你我竟然连着遇到了两回，你说奇不奇？”

　　晴无雅继续懵懂。

　　“上一次双满月是你我成亲的日子，这一次是昨日。”薄云心耐心解说。

　　那又如何？晴无雅一脸无趣，完全不懂薄云心有何兴奋的必要。

　　“你可知双满月之夜有何不同吗？”薄云心问。

　　月有阴晴圆缺，有缺既有圆，自然现象而已，这有什么值得深夜不睡，特意探讨的？

　　“唉，双满月之夜，是人皆会对月伤怀，孤男寡女则易怀春。” 薄云心解释。

　　哦，此话一出，晴无雅恍然，怪不得昨晚在酒宴上竟然会想到西殿里的她会不会寂寞，感情是月亮在作怪。

　　“都说筠王心有七窍，玲珑剔透，无事不知，我那些小心思，怎么逃得过你的法眼？”薄云心叹一口气。明知被他跟踪，不寻机躲避，还要跳那一舞，是何居心，太容易猜测，不过就是筠王心静眼明，不为所动，没勾了他的魂，反倒是惹了他的疑心。

　　晴无雅被这一句赞得脸色微红，两个双满月都不知，还能说无事不知吗？这反话也说得太明显了吧？他虽然暂时收起了将这东西赶出筠王府之心，却决无风花雪月之意，他眉心微蹙，“你究竟想说什么？”

　　“既然筠王爷都知道了，我也就不藏藏掖掖了，我只想在贵宝地歇歇脚，爷有耐心的话，等个一年半载，我自会做出妥善安排，到时候走，一定不会连累爷的好名声。”薄云心倒也说话直接，一扫方才的戏谑，看着晴无雅的神色凝重起来，口气却是十分笃定，好似确定晴无雅不会拒绝。

　　“凭什么要答应你这要求？”这么一说倒似印证了晴无雅的猜测，这东西既然不是侯女本人，一定要留在这里所来为何？晴无雅一口拒绝。

　　“就凭爷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哪。”薄云心双眸凝注，一脸郑重地看着晴无雅。

　　薄云心说得真诚，却被晴无雅听出个讥讽来，自打确定要接这东西入门之后，他曾经的美誉已经沦为茅坑里那块泡久了陈年旧屎的石头，再也别想洗干净了。他哼了一声，都懒得接话。

　　“若非如此，今晚回来的，就不是爷一人了。”薄云心又加了句补充。做为当今坐守帝宫那个万人之上的朝安帝晴万历两代以内的血亲，晴无雅身居多职，其中一职就是掌管督察监。督察监分管两职，阳明司督察人间异动，溟水司勘查妖族的动向，特别是圈养在三十六宗内的妖怪，死的活的一只都不能少，如若查到有妖类混入人间，即刻上报不说，还要缉拿归案，轻则押回三十六宗，重则就地正法。今日上朝晴无雅对昨晚一事只字未提，若说他没有起疑，一则今日不会一大早就上西殿试探，二则下朝后他也不会头一件事就去督察监询问三十六宗的动向。对于那只死得不巧的狐狸，他可是没少费心思追根究底。既然已然心中有数，他却没事人一般回来了，这般担着欺君之罪陪在这里假装没事，好说好话，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维护静安府的名誉了。若让外人知道静安侯女居然不是个人，而是俱被狐妖上身的躯壳，静安侯府的声誉蒙灰还是小事，一旦追根究底，怕要牵连府内的活人均不得安生。

　　薄云心这句话却给晴无雅提了个醒，无论眼前这东西是妖是鬼，到了人类居住的地方，其它地方不躲竟然敢混入筠王府邸，这只东西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就是早有后着，不好对付。考虑把她圈在鎏金宫，原本是为了方便监视，但更得多留一个心，若自己遭她暗算，三十六宗失守，妖孽肆孽，无辜民众势必遭殃。他不置可否，“好，那我就等你安排，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薄云心转身下了窗台，不走后院，反倒对着晴无雅走过来，今日不同往常，她居然衣领不整，却难得束紧了散发，两侧脸颊清爽光洁没散发挡着，更没低头含胸，看着又有些象平丘上的那一个，别样景致，无端端地凌厉到让人心惊。

　　看这东西如此嚣张地逼近，晴无雅不由闭了闭眼，印在眼帘中的身形高峻挺拔，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女人，莫非这妖狐的死魂灵得了什么神通，还能把静安侯女的女身转成了个男胎？难怪平时走路弓腰曲背，还一直以为她体弱多病站不直。

　　今晚奇热，薄云心方才等人时无聊敞了半个领子等吹冷风忘了扣上，走近晴无雅身侧时，不由奇怪他一身严丝密缝的官服怎么穿得如此雅致自在，还自带清凉之气，贴近了实在舒服，不由起了玩兴，趁晴无雅合眼的片刻，欺身近前在他耳边轻呵了口气，学着那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说，“爷放心，奴家怎么忍心让爷久等。”见晴无雅受惊睁眼，才换上正经语气说，“筠王爷一言九鼎，自然不会不等，就是哪天不愿意等了，也会顾及一下云心的安危，是也不是？”

　　晴无雅一双低垂的眼眸蓦然大睁，眼中精光大盛，素日里好似剪水含情的双瞳瞬间冰冷。没急着处置这东西，原本只想着维护静安侯的安宁，怎么就忘了侯女可能没死，而是被这东西藏在哪里当作人质了呢？

　　薄云心将这变化看在眼里，没再多言，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走出去了，出了房门，突然想到忘了扣的领子，急忙抓紧领子，低头捂脸，急匆匆地逃出东正殿。

　　东正殿中侍卫无一不惊奇地看着不知何时进入东正殿的侯女薄云心深更半夜衣衫不整地从晴无雅的寝宫中逃了出去，顺便脑补了‘羞愤交加’四个字的来历。

　　第二日，静安侯女不堪筠王凌辱抵死不从深夜出逃的谣言四起。

　　“咣铛”，慈平宫里，一只精致的细瓷杯被砸了个粉碎，茶水碎片洒了一地。

　　“这个贱人，仗着她死鬼老爹的一点功绩，都作成什么样了？无雅大人这么让着她，迟早要被她害死。”平素里千娇百媚的平信公主又被气到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满头珠翠跟着瑟瑟，不过是喝杯早茶的功夫，这已经是碎掉的第四个杯子了，宫女个个垂头站在一边，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