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有意》羽如云

25、变成狐皮

　　“那蛇妖蠢直，你把妖魂直接交给你家圣上，就不怕他说漏什么，惹上麻烦？”薄云心放下茶盅。

　　“要留他性命，必然得知会圣上。怎么？你是要我直接灭了它，还是盼着我欺上瞒下，握着这把柄好要挟我？”晴无雅垂着眼品茶，慢条斯理地说，语气里并无愠怒之意。

　　“当然不是，”薄云心望了望他身后的大鸟笼，言不由衷地说，“你要呈报，也不必交出妖魂啊。”

　　“哦，你是说我应该矜持些，等皇上来要的时候再交出去？”晴无雅自斟自饮，闲闲对答，一眼未看薄云心。

　　“那也可能不问你要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薄云心说。

　　“哦，你是认为皇上会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不必深究？”晴无雅就着茶水继续在故作无知的康庄大道上勇往直前。

　　再绕下去就要被套住了，薄云心改口认错，“是我失察了，无雅大人怎会甘心受人驱使，哦，不对，无雅大人只甘心被你家圣上驱使。”

　　这话里带着刺，晴无雅只当不知，闲闲应道,“这个自然。”随即话锋一转，挑起眼帘扫了薄云心一眼，“再说了，它真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不该已有对策化解了吗？”

　　这回话里不是带刺，而是直接藏刀了。

　　你用妖尸试探我，我用妖魄回敬你，到底谁更怕在当朝天子面前露出马脚，一试便知。

　　“哈哈哈哈，”薄云心闻言拊掌大笑，“这一招滴水不漏，无雅大人果然厉害！佩服佩服！来来来，我薄云心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棋逢对手，偶尔平心静气地说说话，也不失雅趣。

　　晴无雅举盅，与他各饮一杯。

　　薄云心放下茶盅，“我只有一事不明。”

　　“但问。”晴无雅自斟一杯。

　　“若然我一时不查让那蛇妖露了口风，而你家圣上又不体恤你这暂且留着是为了查案的借口，一意要扣一个知情不报窝藏妖孽的罪名在你头上，我被砍了头你不担心，你真舍得赔了自己株连九族来陪我一起死吗？”薄云心一眼不眨地盯着晴无雅看，说完又举起茶盅，“大人如此情深意重，愿意陪云心同年同月同日死，云心实在感动，值得再喝一杯，来，我们干了！”

　　再看似完美的计谋，总有疏漏之处，若然薄云心真怕暴露身份，晴无雅的对策确实算无遗策，但如若薄云心并不在意，那这一招只是害了晴府上下。

　　晴无雅脸色骤变，没想到这老狐狸如此无耻，侯女一个还不够，还要扯上晴府上下为他陪葬。

　　朝安帝的心思，他这个做臣子虽然不敢随意揣摩，但这么多年了，不由他不知，这次狐妖脱逃，朝安帝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治他的罪，或者是否会牵扯上老王爷，他还真不敢断言。

　　这真是一招出错，满盘皆输。

　　若然他舍不得一身剐，这次是被这老狐狸吃定了。

　　只不过这错在迎这狐狸入府之日便犯上了，但等他察觉已然是晚，当初没有直接上报朝安帝，也是存着这个担心，若然那狐狸有心害自己，除了当场诛杀之外，只要呈交到朝安帝之处，他就脱不了窝藏的嫌疑。

　　问题关键是，他并无把握诛杀这狐妖。

　　这一年，也是他留给自己查探这狐妖究竟有多少神通，如何才能彻底根除的时限。

　　为今之计，当是适当地服软示弱，不可一味针锋相对。

　　晴无雅一脸不快，把手中茶盅一掷，“这是连一杯茶都不能好好喝了？既如此，王妃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等着看晴府满门抄斩的好戏吧。”

　　“哎哎，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薄云心伸手把满桌乱滚的茶盅扶正，放回晴无雅面前，“我连条蛇妖的性命都不舍得随意丢弃，哪会忍心做这种缺德事？大人你不是早就把云心看得透透的，不然怎敢把妖魄交给你家圣上。方才是云心说错了话，自罚三杯，给大人你消消气。”

　　晴无雅看着薄云心一连灌了三杯水，将脸上的怒气稍稍收敛了些，依旧不是很爽的模样，一言不发。

　　薄云心抬眼看着晴无雅的脸色，三分阴翳七分晴，煞是好看，不似真恼，倒象着等他讨饶，笑道，“这真是云心的不是了，只顾着斗嘴，没顾着无雅大人的心情。说我不是狐妖，你不信，既然你一意认定云心是狐妖，今日就顺着大人的心意，希望能换你个开心，借你纸笔一用。”

　　晴无雅不知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薄云心研了墨，取了晴无雅平日写批示的笔，展开宣纸，随意挥毫，边画边问，“你心目中的狐妖，是这个样子的，还是这个样子的？”

　　晴无雅看他笔下随意勾画一笔便画出一只惟妙惟肖的狐狸，一待点睛，画上的狐狸便灵动起来，一会儿的功夫便画了百来只形象各异的狐狸，俱被困在各自的一寸方间探视走动，心中不由大奇，这等功法他在原易飘处见过，不过原易飘一次也不过点活一两件物事，这满纸活物的，还是头次见到，这东西如果真是狐妖附体，看来请出斩妖砍一次绝对不够，起码得千刀万剐。

　　若他不是妖的话，难不成真是上仙下凡？

　　但上仙下凡不能正大光明昭告天下万人相迎吗？偷偷摸摸假扮他人嫁入筠王府是何道理？

　　绞尽脑汁想不到任何正当理由。

　　慢着，也许纸上并无点睛而灵动的狐狸，一切只是障眼法而已，莫要上了他的当。

　　这里不是二相空间，凡人开不出天眼，不借助法器，他要如何才能分辨真与幻？

　　与这狐妖斗法，他竟然毫无胜算！

　　晴无雅正暗自心惊，薄云心停了笔，扫视了一下满纸的狐狸，抬头问道，“你看哪只最像你心目中的狐狸精？”

　　晴无雅正了正神，收起担忧，认真打量起这些狐狸来，虽然只用了一种墨，深浅粗细不一的笔法画出的狐狸看上去不但形象神态各异，更给人一种色彩缤纷的错觉，障眼法能做到如此细腻逼真，绝对算是此中绝顶高人了。这些个或躺或坐或蹲或站或睡或醒或蹦或跑或跃或刨或走或停或观或思的狐狸群中，有一只坐立之姿、脸相庄严、垂目凝神静思之间隐有君王之势的狐狸勾留住了他的注意，这只狐狸的神态恰似三十六宗那只死了的狐族宗主。

　　晴无雅指了一指那只狐狸，“这只最像。”

　　薄云心取来一只未曾用过的新笔，起笔点住那只狐狸的一只眼睛，接着便提，那狐狸竟然随着他的笔势破纸而出，原本不过中指长短小小一只随着离纸面的距离增大而变大，待等完全脱离纸面，竟然涨成一人大小。

　　薄云心随即轻旋笔尖，将那狐眼抹去，那看着活生生的狐狸顿时瘫软下去，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张狐皮。

　　薄云心俯身撩起狐皮往背上一披，笑道，“狐狸精来了。”

　　晴无雅定睛，但等看他化身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