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有意》羽如云

14、狐族宗主

　　听薄云心自报家门静安府，而非筠王府，白令笙好似得到了某种应证，转而开口说道，“不瞒恩公，一年前恩公出嫁之时，我与恩公在这悬花街上就有了一面之缘，昨晚在此遇险，又恰巧被恩公所救，这巧事不是天下没有，但也有可能这巧不过有人故意所为，我怕错对了恩公的一番心血，故而厚着脸皮求恩公见这一面。”

　　“有话直说，你肠子长弯多，不代表别人也一样。”薄云心此话尖刻，没留颜面，这蛇精事多带累了晴无雅，多少看着不顺眼。

　　“恩公可是我三十六宗的旧人？”白令笙并未介意，很听话地直接就问。

　　“哦？为何？”原来如此，薄云心恍然，这白令笙和晴无雅虽是冤家对头，两人却是猜到一块去了。

　　“恩公若真是静安府的侯女，背着弑父这般血海深仇，不可能出手救一只妖，如若你不是静安府的侯女，那必是借了侯女身子的妖魔鬼怪，魔鬼怪亦不可能出手从溟水司手里救一只异类，那只可能是我族同类，我族同类在三十六宗外的但求自保，若非旧故，暴露自己救同类此等可能性极小，我与三十六宗外的同类并无来往，故而猜你是旧友。”白令笙十分耐心地逐一解释。

　　“说得好似很有道理，那你猜我是哪一个？”薄云心口气益发讥讽，这蛇妖修炼掉的尾巴原来都化成了废话连篇。

　　“我与一位昔日旧友关系极好，他若见我遇险，一定会出手相救。”白令笙并未听出薄云心话中的反义，一厢情愿地继续着他的推理。

　　“哦。”薄云心等了一阵不见下文，干巴巴地接了一个字。

　　“若我没猜错，你是狐族宗主狄御。”白令笙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薄云心。

　　又是只狐狸！难不成自己长了一副狐狸相吗？薄云心不置可否地牵了牵嘴角，“你倒是说说你与这位狐族宗主的好关系。”

　　“狄宗主是被人类封锁在郁山中耽搁了的大妖，他原本可以脱离苦海得道成仙的，只可惜没能逃过人类毒手，当年他被带入郁山时法力被封，很长时间一直不能有所成，但是他并未放弃，终是有所突破，可惜时不予人，因进展太慢大限终至而功亏一篑，若非这郁山的镇山石，百年前他即已飞仙，我入郁山时尚且年幼，未曾修成人形，若非他的指点与相助，我怕一直只能是一条人头蛇身的怪胎，莫说成为蛇宗宗主，就是活到今日也是难事。”提起狐族宗主，白令笙垂头神伤，黯然之色不似作假。

　　狐狸便是狐狸，施些无伤大雅的恩惠便骗得这呆头蛇的一片痴心。薄云心转念一想，疏离的神色有所缓和，温声问，“如今蛇宗宗主是谁？”

　　白令笙抬头望向薄云心，“据我所知，蛇宗如今没有宗主。”

　　“为何？”资源贫乏的三十六宗远非桃花源，欺负弱小是常有的事，没有一宗之主罩着，那些各自为政的狐狸们怕是要饿肚子。

　　“自狄宗主之后，狐族无人能服众而胜此任，此其一。”白令笙说到此处，忽而静默下来，脸色凝重，好似有话不知当不当说。

　　薄云心虚视的目光凝重了一分。

　　白令笙受了鼓励，这才接着说道，“狄宗主临去前，曾与我和老妖王说过他已参悟转生之道，此去并非寿尽，而是借尸还魂，脱离郁山，此事机密，不能为人族知晓，如若你非狄御本人，我原不该与你说，只是恩公问道，我不得不说。”

　　“那若人族问之，你也会如实交代吗？”薄云心听他所言，不由一哂，脱口问道。

　　“那必不能，人族来问，管他施恩施罚，宁死不说。”白令笙梗了梗脖子，一脸慷慨赴死之激烈与肃穆。

　　“你是憎恨人族、会寻机报复吗？”薄云心问。

　　“那倒也不是，狄宗主曾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如若人族愿意退一步，两族当努力和平共处，这样才是天地间的生存之道。”白令笙脸色诚恳，不似说假。

　　“你离开郁山，是为寻访那个狐王的下落？”薄云心又问。

　　白令笙点头，“一日不确定狄宗主的下落，狐族一日不得宗主。”说毕便一脸期待地望着薄云心，希望他能认了这狐王的身份。

　　薄云心却依旧未置可否，耳边听着外面的喧哗声，神色间有些不自在，“今日便到此吧。”

　　白令笙不知薄云心有何顾虑，虽有些失望，但也未试图阻拦或者追问他的身份，只是问，“恩公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薄云心敛了敛方才被安静聒噪分了的神，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如今我与那狐，狐族宗主，可是长得很象？”

　　白令笙望向薄云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狄宗主在郁山受山石所困，身量气势比不得恩公如今这般高山仰止，但其容貌姣如冷月照空，一眼观之，令人心驰神往，又徒生卑怯，以为亵渎，便如如今恩公一般无二。”

　　白令笙一脸掏心掏肺的诚挚，薄云心却听了个不以为然，心道若真如此，那晴无雅又怎会急急地把那床扔出来。他心中有事，无意再与那蛇妖牵扯，“你且安心，莫再生事，一切自有安排。“说完不等白令笙回应，便自虚空中离去。

　　不过就聊这几句话的功夫，茶铺外的世间就起了变故。

　　十里香门前那块地就似刚闹了水灾，低洼处聚满了水，门口聚集的人都被忽然而至的瓢泼大雨浇了个透心凉，从头到脚湿淋淋地滴着水，这阵雨来得快也，去得也快，就是被人兜头倒了一大盆洗脚水的功夫。“你个半吊子搞这么大动静，把宫里那位都惊动了。”薄云心撞回二楼屏障后的虚影中，元神归位，逮住安静骂了一句。

　　呆头呆脑的安静也灵动起来，嘴快地回道，“你能你咋不自己包圆了，我就这点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呼云唤雨既不是他这小仙的强项也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强行施为经常会出差错，甚至被某个心情不好的上仙告状告到君上处遭雷劈。

　　“要你去门口玩个杂耍而已，谁让你卷那么大朵黑云了？”薄云心摸着额头叹气，“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吧，你这让我怎么向那个晴无雅交代？”

　　怕跟他交代这么急着赶回去干嘛？不如留在这里吃到他天黑，那个晴无雅总不能跑到这里来当着众人的面兴师问罪吧？安静肚子里嘀咕了一句，学着小脚侍女的样慢吞吞走到门口，对门前站着监视两人的佩剑侍卫说，“王妃身子不适，要起轿回府了。”边说边晃荡手里的铃铛，招来茶楼的伙计，将纹丝未动的茶点打包送入车轿。

　　安静磨磨蹭蹭指挥伙计包装茶点的功夫，薄云心一直坐在车轿里心不在焉地静听着，还没等安静把看得上眼的小点都装入盒，就听薄云心暗嚷了一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话音才落，一直乖乖站着等拖车的马突然就扬起蹄子狂跑起来，车轿背着筠王府的方向猛冲出去，一旁不知内情的看客愣了愣神，一个接一个地喊叫起来，“马惊了，马惊了。”守在车前的侍卫纵马紧追而去，一眨眼的功夫车轿就带着佩剑侍卫消失在了悬花街的尽头。

　　安静提着满手点心站在街中间，一脸无奈地看着这场混乱。

　　这是神仙撞上了鬼？跑这么快是怕谁呢？

　　这头薄云心的车轿才离开，悬花街那头就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