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成灰》混世精灵

53、第五十三章

　　五十三、
　　萧繁认为不可能的事突然变成了现实。那个晴朗周末的上午，苏粲出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将一个塑料袋摆在了萧繁面前，字字清晰地对他道：“东西找到了，吃完饭，你收拾收拾走吧，下午有一班火车。”
　　萧繁打开袋子看了看，手机、钱包，甚至里面的现金和卡都没有少。他伸手抓住转身要离开小人：“我没打算要走。”
　　“我不会再收留你，过回你原来富裕的生活吧。”
　　“要我走，除非带你一起回去。”
　　苏粲脸色骤变：“你不讲道理，萧繁。这是我的家，请你离开。”
　　萧繁很从容，自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别费心思了，我有这的钥匙。”
　　苏粲只愣了一秒钟便明白过来萧繁是早有准备，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回到你身边么，萧繁？强求是没有结果的，求你死心吧。”
　　萧繁对着小人苦涩地一笑：“一切都太晚了。”

　　于是那样的二人生活就这样盲目地延续了下去。苏粲没有再提要萧繁离开，他很清楚，自己斗不过萧繁，也不想与他抗争，毕竟那样太折损自己的心力，更像是无中生有地把萧繁摆在了举足轻重的位置上。然而他只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苏粲这样暗示自己，尽管有一点勉强。因为至少，这个屋子里有了萧繁，苏粲不再只能听见秒针的嘀嗒声，暴雨的深夜里噩梦醒来，不会惊恐地再也睡不着。
　　某一个清晨，苏粲醒来，脑袋发沉地站在水池边漱口，忽然地感到不舒服。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那种刺眼的暗红色和淡淡的腥味让苏粲明白这不是幻觉。然后他听见萧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怎么了？不舒服？”
　　血迹还没有来得及被漩涡卷走，苏粲只好解释：“没有，牙龈出血而已。”
　　“那是缺维C，你应该多吃些水果才是。”
　　小人点了点头，进屋换上衣服准备去上班。萧繁买了早点，在锅上刚热好，苏粲却来不及地要走。僵持片刻后，苏粲还是妥协地带上了一些干粮，萧繁再三嘱咐，一定要记得吃。
　　苏粲依然无声地点了点头，下楼，穿过小区，走得有些缓慢，萧繁站在窗口一直望到他消失不见。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不是萧繁，苏粲不是苏粲，或者说他们之间没有过金钱与□□的交易，苏粲从来都不是男妓，没有那些不堪的回忆，他们只是两个普通到淹没在人海之中的人，那么一切都会是另一种样子。
　　萧繁甚至觉得，假如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这个屋檐下两个卑微的生命体，过着白开水一样平淡的生活，却彼此拥有，那么也许他会明白大多数人在谈论中的幸福究竟是什么。

　　黄昏，萧繁在去接苏粲的路上买了一些水果，到发型屋以后里里外外地寻找却意外地没有看到小人的身影，直到有人告诉他，下午的时候苏粲已经被送进了医院，是胃出血。
　　萧繁猛然回想起清晨在水池里看到的那些血迹，才明白过来苏粲那个轻飘飘的语气，不过是一种习惯，习惯地不珍惜自己。赶到医院，苏粲已经被送入了病房，萧繁刚立到门口的时候，便听见小人的声音，虚弱而缓慢：“医生……我可以不住院么……”
　　萧繁推开门，看见医生不住地摇头：“你的情况不是很好，必须观察一段时间。”
　　“可是……我没有钱……更没有时间……在这儿耗下去。”
　　“医生，我是他的家属，我去办住院手续。”
　　萧繁雷厉风行地办妥一切，再回来，苏粲竟然拔了吊针试图从病床上爬起来。萧繁走过去，一把将小人摁回床上，然后叫来了护士重新为他扎上针。苏粲的血管不容易找，又或者护士的技术不够好，消磨了好久才扎进去。萧繁站在一边，看见苏粲盯着针尖惨惨地笑。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粲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叫萧繁：“我后天就要结业考试了，我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
　　“苏粲，有什么事情会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萧繁，你回家帮我把书拿来，好么？”
　　萧繁摇了摇头，将苏粲那只伸在外头的手放回了被子里：“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文凭，我完全可以帮你。”
　　“那……和造假有什么区别？”苏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慢慢地转过头去不再同萧繁说话。他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那种感觉不是失望，不过是命运的一声冷笑。
　　第二天的太阳依然升起，萧繁的头颅枕在床边，似乎一刻都不曾离开过。这情景让苏粲想起过去的某一段时日：医院、白色的天花板、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一切都回来了，就好像是一次周而复始的轮回。
　　萧繁睡眼惺忪地醒来，和小人对视了好久：“睡得还么？”
　　“应该比你好吧……”苏粲的声音软软的，“以为两年前便和你两清了，却没有想到逃亡不过是徒劳。”
　　“也许这是命中注定，消磨了这么些年，苏粲，你该认了。老天是想把你交到我手里。”
　　轻盈地一笑：“萧繁，你结婚了么？”
　　“没有，这辈子都不会了。时间和你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我爱你。”
　　沉默。苏粲觉得瞳孔发烫，就像是闪过一缕阳光。他把脸转到另一边，对着苍白的墙：“萧繁，你是寂寞太久，所以忘记了现实的残酷。所有的爱不过是想象，你爱的只是追寻的过程，以及得不到的我。假如有一天真的得到了，你会发现……所有的一切，只是看上去很美，罢了，仅此而已。”
　　萧繁搓了搓发冷的手，惆怅地道：“苏粲，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爱你？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我可以发誓为你做任何事……”
　　“即使是去死？”苏粲想到了那些俗套的爱情剧里常常出现的台词。
　　“即使是……死。”
　　“那么……为我死一次吧，也许我会试着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