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笔录》胡三四

4、世家公子与死侍（三）

　　王良领命下去后，范淄渊又抱着范龙恣，对叶紫温和的说道：“今夜就让龙恣跟着我睡吧。你且安心，有我陪在他身边，一切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他的身的。”
　　叶紫听完眼睛一亮，在心里暗道没想到因祸得福。自从桦木和老爷先后去世后，范淄渊为人越发冷淡，对房里的几个妾室也不甚喜欢。虽扶她为正妻，让龙恣成为嫡子，却没有免除掉桦木儿子嫡子的身份。这样一来，她儿子就只能是二嫡，到时继承家产也必须顺位才能轮到龙恣。内心不平之下，她慢慢将怒气发在龙恣身上，怨他没有早一点到她肚子里来，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如今因这一次祸事，龙恣只要能把握住机会，就一定可以抓住范淄渊的心，这样一来将范承思那两个贱人赶出府里的希望就指日可待了。
　　所以，她连连点头，满目深情的对范淄渊说：“我这苦命的孩子啊，这么经历这么些非人事。幸好有老爷陪在龙恣身边，我肯定放心。就是免不得要麻烦老爷了。”
　　范淄渊摆摆手，没说啥，就直接抱着龙恣去了他的院子。
　　而另一边的范承思，一觉醒来看着守在他身边的桦木，兴奋的抱住她说道：“娘，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还以为看不见你了呢。”
　　桦木反抱住他，说道：“怎么可能呢？从现在开始，在承思长大前，娘都不会离开承思的。一定会长久陪在你们身边。”
　　说完，她又问道：“对了承思，你和娘说说你们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吧。”早前她毫无记忆，就算心疼孩子，也保持着些许距离，不爱打听往事。可如今知道了这些事，她真的好想多了解了解孩子以前是怎么度过的。
　　范承思听完，沉默许久才说道：“其实我们过得也不好。我对两三岁以前的事没有太大印象，只是偶尔听霞姨说，在我还没断奶之前都是她喂我奶的，因为我们没有乳娘。反正自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这个小院子里生活了。开始时霞姨告诉我说你死了，我想找爹，霞姨就带着我去找他。可是他却一直冷着脸对我，后来霞姨也不愿意带我去找他了。只是偶尔我忍不住，还是去偷偷找他，有一次就遇到他正在教导范龙恣习字。看着我进来，原本微笑的脸就直接僵硬了，怒声将我轰出去，从那以后，范龙恣就知道了我的存在。开始有爷爷袒护着，我和霞姨倒也还好。只是后来爷爷去世，父亲对我们所有人的态度都开始变得越发冷淡，包括范龙恣。开始受尽宠爱的他自然不甘心，以为是我抢走了父亲的宠爱，就处处针对我，府里的下人也见风使舵，若是没有霞姨，我可能早就死在之前的无数次人祸中……”
　　桦木听到这里，泪流不止。她的孩子啊，怎么经历了这么多。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回来得太晚。她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守护彩霞和儿子，决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那天过后，府里开始变得莫名紧张起来。老爷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冷，而往常被打压欺负的范家嫡子范承思，不知为何，现在欺负他的人都或多或少遭遇了些反常之事。最庆幸的是二少爷范龙恣，在经历老爷几天的贴心守护陪伴后，神智总算慢慢恢复如常。
　　而这府里的第一次大规模矛盾，伴随着老爷请了一大堆道士到家里，开始显现了。
　　那天桦木正陪着范承思玩游戏，突然闻到一种不喜的气息。她把范承思叫到房间里，自己出去看了看，发现范淄渊带了一大堆道士往这个小宅院里来，瞬间脸色大变。
　　她想肯定是这段时间她对那些人的惩戒引起了范淄渊的注意，所以他才会让道士来抓人。他虽不一定猜到是她在帮助范承思，可不管怎样，道士的行为总是对她不利的。一时冷汗上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适逢彩霞从外面端着午餐回来，恰好与那一群人撞上，不知对范淄渊说了什么，范淄渊满面愤然，甩袖而去。那一群道士见无人带领，面面相觑，最终跟着范淄渊走了。
　　彩霞急匆匆回到了宅院，然后将承思拉到跟前，很严肃的问他说；“承思，你之前和我说，你看到你娘亲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承思悄悄瞥了眼桦木，见桦木点点头，他才对彩霞说道：“霞姨，是真的。虽然不知道为何你们看不见娘亲，但娘亲确确实实就在我们身边。”
　　彩霞一听，泪瞬间就流了出来，泣不成声的说：“原来，原来夫人真的回来了。”
　　桦木看着彩霞，也是百感交集，她让承思带她传话说：“霞姨，我娘今晚让你早点睡，她入你梦中，娘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彩霞一听，高兴的点点头说；“没问题没问题，我今天一定早早就睡觉。”
　　天还没暗，彩霞就爬上了床。梦里先是一片漆黑，后来就慢慢变亮，在等待中，桦木出现在她面前。
　　桦木看着彩霞疲惫的双眼，感叹说：“彩霞，你这些年辛苦了。”
　　彩霞看着桦木满脸泪痕，说不出话，只是一味摇着头。过了好久才缓过来，说道：“夫人，我好想你啊。”
　　桦木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说道：“我也很想你们。彩霞，这些年的事我都听承思大概说过了，谢谢你对承思的不离不弃，要不是你，估计他早就死了，也不会健康活到现在。”
　　两人七年不见，又兴奋的说了很多话。桦木也从彩霞的话语中，打听到很多信息。比如在她去世不到三个月，范淄渊就将叶紫扶上正妻之位，不顾世人“宠妾灭妻”的眼神。比如在她逝世之后三年，范淄渊的父亲，老范大人就去世了。在去世前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之后范淄渊就越发冷淡，对待事物更加不上心。桦木听着前尘往事，不知该说什么，徒留一声感叹。
　　聊着聊着，她问彩霞：“对了，彩霞，你这些年成亲生子了吗？”
　　彩霞摇摇头说：“没有夫人，小少爷都还没长大成人，我哪里有心情去成亲呢。再说了，这城里的人都知道范府嫡子和他仆从一直被针对，又有谁愿意和现在的夫人作对娶我呢？”
　　桦木听着既愧疚又疑惑，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只不过，既然你不曾结婚生子，那为何承思会说是你用母乳喂养他的？母乳必须要生子才有啊。”
　　桦木听到这，难得害羞的说：“夫人，那母乳，其实我用偏方要来的。府里除了大少爷以外，每个孩子都有乳娘，其实有些乳娘的母乳也不足，但是她们可以用偏方催奶。我就去贿赂了一下几个乳娘，她们就把偏方给我了。”
　　桦木听完，气愤难掩，愤怒的对她说：“彩霞，你还把不把自己当回事！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了，别人都会以为你已成婚生子，这样以后你还怎么嫁人！”
　　彩霞微笑的对桦木说：“夫人，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自从当初你救了我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做牛做马报答你。所以夫人不必如此为我惋惜，我当初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是三思而后行的。”
　　桦木听完她的话后，紧紧抱着她说：“对不起彩霞，对不起，我和承思欠了你太多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们两个人的。”
　　彩霞又和桦木聊了会儿，才问道：“夫人，今天老爷为何带着一大批道士过来，是察觉到你了吗？”
　　桦木摇摇头，说道：“我不清楚他是不是确定是我，但肯定察觉到了府里有鬼魂。只怪之前我过于气愤，导致做事留了痕迹，现在被范淄渊察觉到了。”
　　彩霞一听，不安的问道：“夫人，那现在咋办？要不你这几天赶快出去避避风头吧。不然要被那些道士抓住就惨了。”
　　桦木温声安慰她说：“不行的彩霞，我不知为何，自苏醒以来，只有承思能看着我，我也不能离开他左右。只不过你不用着急，今天我看了那一群人，全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现在若是范淄渊问起，你只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彩霞郑重的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会儿，天亮才分开。
　　虽然彩霞之前成功驱赶过那些人一次，但是范淄渊很快就再次带着那些人来。看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彩霞知道，这次恐怕没那么快就敷衍过去了。
　　于是，她赶紧把承思叫到身前，说道：“承思，现在霞姨有点事，你先出去玩一会儿再回来好不好？”
　　自从上次落水以后，桦木总是经常性的陷入沉睡之中，每次醒来都会恢复些许记忆。而这次范淄渊来时，她亦是在沉睡中。否则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承思就这样离开。
　　但是现在桦木不在身边，承思又听霞姨的话，自然决定乖乖出去玩一会儿。
　　范承思正走到门口，就一下子被彩霞叫住。
　　仿佛预料到此行凶多吉少，她把范承思又叫回来，将她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给范承思戴到胸前，温柔的说道：“承思，今天前院有事，你从后面的小门悄悄溜出去好不好？不到天黑之前不要回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