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67、教训

　　滚烫的珍珠奶茶泼溅在猥琐男的裤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拎着裤管将要破口大骂，不等他发作就被身量极高的匡仪钳制住脖颈。

　　其实被压制住的他只得弓身佝偻着腰，极不情愿地被拽进洗手间。

　　“你谁啊你！”猥琐男拼命撕扯控制他的手臂，无奈力道不够，自己两脚前后相撞直接向前踉跄三步。“你撒开我！不然我动手了！”他气急败坏地吼叫。

　　匡仪懒得解释，一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见上半身被钳制，猥琐男开始转投下三路，可惜腿脚功夫毫无章法，只会乱踢乱顶。

　　匡仪压低帽檐，躲过最后一处摄像头，嘴角勾起从容的微笑，即刻在肘弯夹击处提高几分力道，发力的瞬间脖颈处青筋骤现，“找你算算账。”语气冷漠决绝。

　　此刻猥琐男整个人半吊悬空，喉咙被勒得生疼。

　　“疼！疼！疼！”他脸色通红嘶哑求饶，呼吸也乱了节奏，满嘴喷出烟味，身体颓废一个劲儿往地上耷拉。

　　匡仪冷哼：“起来！”随即掐住他的领口，连人带行李全部扔进洗手间大门。

　　“你干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平白无故打我是犯法的。”猥琐男双手护住身前，想放声求救，下一秒就被匡仪怼进隔间里不能动弹。

　　匡仪锁上门，扯下那人的背包直接给他套头上，拿背包带子紧紧勒了两圈。

　　猥琐男蜷缩在马桶盖上，漆黑的视野把惊惧无限放大。他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回击，求生欲使他肾上腺素急剧飙升，自我保护机制催生出无畏的勇气。他瞬间支棱起来，抬起右腿踢出去格挡。

　　匡仪单手紧箍住他的小腿，后撤半步他就从马桶盖上滑落，重重摔在瓷砖地上。

　　“哎……呦……”猥琐男骨头生疼，身体器官也被震得六神无主。

　　匡仪俯身过去，保持着一贯和善的微笑直视着他：“法治社会管不了你，你就心存侥幸？”

　　“你什么意思？”嗡嗡囔囔声从包里传来。

　　匡仪揪起猥琐男的衣领不屑道：“那我来管你！”

　　呆坐在地上的猥琐男眼神突然狠厉，出其不意伸头顶住匡仪的胸膛，双手同时抱住匡仪的肘弯拼命往下拽。

　　匡仪身体急速失衡前倾，但下一秒就调好整姿态，抽出手来掐住猥琐男的喉咙，他一吃痛身体立马泄气，双手死命去掰开锁喉控制。

　　“用的哪只手？”

　　猥琐男两只手都被匡仪钳住，双脚乱蹬几下反把携带的行李箱踢到，整个压在大腿上。

　　“大哥大哥，我不知道那姑娘是你的人，我没敢放肆……咿！”他调门一提，仿佛能用声音代偿疼痛。

　　“哪只手？”

　　“啊——右边右边！”

　　“是吗？”匡仪在那人左手手腕处发力，猥琐男吃痛到乱拧屁股。

　　“都有！都有！饶了我，我以后不干了还不行吗？”猥琐男疼到服软，干脆放弃抵抗，撒泼耍赖般躺在地上。

　　匡仪把他扶正坐好，勾着背包带子思考处理方式。

　　猥琐男好说歹说，认错就认了半天，从小学犯浑秃噜到坐车非礼妇女，等他再次提到在飞机上伸出咸猪手时猛然就挨了一顿切切实实的铁拳。

　　“咳！”猥琐男抱着左脸短促闷哼一声，“还打！你把事情闹大对你没好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出去就报警，你不坐牢就算我没能耐！”

　　匡仪收回拳头甩了甩，用力过猛碰到他的牙齿，手指关节有些擦伤。匡仪不想继续与这人缠斗，像他这般危害女性的人群只要没被发现惩处，必定难以收手，除非有直接证据走法律程序。今天的警告可能只有一时警示作用，治标不治本，本性难移的东西还会再犯。

　　躺在地上如同烂泥的还人在不断哀鸣，匡仪站直身体重新整理着装，随后坦然离开现场。

　　季秋停留在原地，身上裹着单薄的大衣不断张望匡仪的去路。

　　“小秋。”匡仪疾步走了过来，俯身和她认真说道，“他道歉了，我们走吧！”

　　只是不太诚恳，匡仪在心中默念道。

　　季秋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过航站楼，上了公司商务车往回赶。季秋一路沉默不语，但不经意间看见匡仪在捏拳活动，上面还有丝丝血色刮痕。

　　车子发动不到半小时，匡仪突然改变了主意。飞机起飞前他听闻季秋将和他同时降落，便想着让季秋帮忙护送紧急资料回公司，他还需要在上海滞留半天。但一落地就碰到意外，加之季秋此刻情绪低落，他不得不做出改变。

　　“夏远，直接去酒店，我和小秋一起下车。”

　　“好嘞，马上就到。”司机夏远大哥调整下路线，大概再有半小时就能抵达。

　　季秋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前座，匡仪觉察到了她的目光，便侧着脸解释道：“先不回公司，我们去听个讲座。”

　　“哦……好的。”季秋声音矮矮答应下来。

　　讲座设在一家星级酒店大礼堂内，门口摆放的宣传板上全是英文版面，季秋瞟了一眼只记住【APMG MSP】和【Practitioner and Managing Benefits】几个单词。

　　匡仪按下电梯按钮，门开后一水儿异域面孔。季秋照例被匡仪护在最角落，她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很怕语言不通的自己露怯。

　　出了电梯季秋亦步亦趋跟着他走，两人选择一排中间靠外侧的位置坐下，红色幕帘中间摆着联排桌椅，各肤色人中均有体现。巨幅投影幕布放映着季秋看不太懂的地域、工厂、大学校园照片，搭配着劣质音响的轰鸣震得人心里发慌。

　　匡仪拿出电脑放在膝上，旁若无人般看邮件办公，季秋捏着没电关机的手机百无聊赖，只好忍受着无比强烈的香水味等待台上开讲。

　　五分钟后人声鼎沸的现场被叫停喧闹，匡仪也合上电脑准备聆听发言。

　　印裔专家操着一口浓重的咖喱味口语着实拔高了季秋的听力门槛，她重重咽下口水，突然间想吃点印度菜补补脑子。

　　“先听听看，”匡仪淡淡地和季秋说道，“不要带着心理负担。”

　　季秋心里翻江倒海，面上还得保持镇静。

　　人群爆笑，她一脸迷茫。

　　前排起哄，她全程皱眉。

　　后排拍桌，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四六级考试都没受过这委屈！破罐子破摔的季秋干脆紧贴靠背躺下，这么“高端”的讲座不太适合她这只土狗。

　　她自暴自弃还没到十分钟，邻座的匡仪已经收拾好东西，指尖点点她椅子扶手。

　　“走吧，我们提前结束。”

　　匡仪带着季秋来到餐厅外的圆形大露台，纯白的蕾丝桌布泛着暖光。楼下是川流不息的马路，午高峰的加持下时常堵成马路停车场。

　　“刚刚听懂多少？”

　　“呃……老实说我基本没听懂。”季秋抱着香草热可可暖手，终究逃脱不了问询，十分诚实地给出反馈。

　　匡仪搅弄着咖啡表情平静：“他的口音的确很重。”

　　不过这一场讲座他本就没抱太大期望，只是找个借口晚些回公司罢了。

　　“下次努力。”他喝下清咖微微皱眉，想起了季秋近期不太顺畅的工作进展。

　　按照原先规划，季秋和老余需要先培训初具雏形的新项目管理流程，然后再被下放到适合的岗位实践、优化最后反馈到流程，但现在的问题是新版流程匡仪还没来得及完善成型，就被考察和私事缠住手脚，为了不耽误进程也为了填补两位下属的工作空白，他才决意先行放人外出公干。

　　余湛麟一方还算顺利，只是季秋直接被赶鸭子上架，汪林育有意让新人直接代理项目经理一职，这其中的弯弯绕自不必表。最为棘手的是这份提议已经被汪林育提报高层，可就在匡仪打算回绝时又突然萌生顺其其然的想法，因为季秋从未正式接手过公司项目，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以全新的项目管理流程驱动研发，虽说冒险但赋予挑战也有一击必胜的可能性。这会比余湛麟从腐朽陈旧的做法中去陈出新、摈弃糟粕来的直接快速。

　　毕竟新旧替换需要各个层面和看法。两个下属都以不同的角度带着各自的目标去实践，叠加总比顺联的效率来得高些。

　　可是，没有接触过固化和约定俗成的流派做法，始终是缺乏根基的土壤，匡仪有些担心从零开始的季秋无法顶住压力和质疑。尤其是此刻，她已经被繁重的调研分析工作搞到失去信心。

　　酒店门口的花坛里有两位保洁员在翻找垃圾，不多时就把异常显眼的几罐易拉罐捡走，整个地面又恢复了整洁。匡仪目睹全程，脑海里想起了某些东西，他喊出季秋的名字，打算说点什么开解她。

　　“八年前公司仅是一家小型创业团队，员工和业务体量小，因而相对好管理。但是随后业务增大，人变得越来越多，遇到的问题也变多了。”匡仪语速平稳，试图以季秋能理解的话语解释，“如果没有流程对具体的业务做规定和指导，久而久之运营就会很艰难。随着流程变得越来越精细化，优化和维护流程本身成了一个耗费大量资源的工作。”

　　“在初期梳理阶段，小组成团在细化和识别流程时常常伴生着排斥心理，这是对缺失、不合理以及暗箱操作的流程反馈。因为所有的事物都在向着无规律、无序和混乱的方向发展，如果要完全实现项目目标，就得逆着熵增做功，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

　　滚烫粘稠的热可可滑进食道，季秋被烫出丝丝泪花。

　　熵增？这是什么古怪玩意儿，比印度口音的讲座还要难理解。

　　再次身临文化沙漠，季秋一脸不自然，手上转着浮雕玻璃杯不知如何缓解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