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62、好久不见

　　“你早饭不吃了吗？”周晔接过食堂大叔递过来的早点，对原地不动的季秋表示疑惑，明明是顿顿饭不能落的人怎么今儿反常了，“还有十分钟呢，坐下喝粥都来得及。”

　　季秋捂着右脸摇头不语，昨夜睡到下半场突然饿到不行，她在半梦半醒中吃了点面包，倒霉催得嚼到内壁肉芽。偷懒的她只漱了口，谁曾想再睁眼智齿就发炎了。

　　刚刚刷牙的时候差点张不开嘴，现在连喝粥都成了虚妄。

　　“冠……周炎犯了。”季秋微张开嘴巴，叽里咕噜解释道，“我喝豆浆。”

　　周晔习惯她犯毛病，帮她要了两杯热腾腾的甜豆浆，“那你多喝点，水饱也是饱。”

　　季秋呃呃嗷嗷插上吸管，塞进口腔内健康的一侧勉力吸溜吸溜。

　　办公室里，韩思嵛正在会议白板上更新待办事宜。

　　“今天的主会议室关闭一天，大家选择开会场地的时候注意一下。”韩思嵛盖上记号笔，敲敲白板高声提醒。

　　老余搔搔头发发出疑问：“为啥？”

　　“销售部将接待重要客户，哦……对了！”韩思嵛借机把人事发出的通知传达给众人，“今天的客户资源等级较高，请大家务必谨言慎行，杜绝做出有损公司专业形象的举动。”

　　老余嘴角向下一撇，对这条令嗤之以鼻。年年都有A级客户，也不见得订单多增几条线，搞这么大阵仗，当心扑空没地儿哭去。

　　季秋牙疼得要命，嘴里含着一口凉水紧急镇痛。眼下买的药还没配送过来，她立马瞄准歇业已久的制冰机，疯狂鼓捣后按下开关等吃冰。

　　戴扬灵换上一身黑色正装，黑长直服服帖帖地拢到耳后，颇有《女王的教室》里海天佑希的冷艳感。

　　“思嵛，客户已经到了。”她急切地呼喊道，末了加上一句，“外国人真的不少。”

　　韩思嵛合上电脑，给镜子里的自己留下甜美的微笑，随后不急不躁地出了门。

　　也对，她是英语专业的学生，这种场面恰是锻炼口语的好机会。

　　季秋没时间羡慕别人的语言能力，此刻她的口腔像拆迁队动土，总觉得脸颊要被钻出洞来。季秋拿左手抵住发炎处，右手勉强坚持办公。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一刻钟后冰块簌簌掉落冰盒，季秋连忙捏起一块塞进嘴巴，蚀骨冰寒激地她浑身哆嗦，还得忍住牙齿敏感，让冰块镇静炎症患处。

　　要是葛大娘还卖冰激凌就好了，干嚼冰块的体验着实不太友好。

　　“嘶——”她想吐又怕痛，舌头卷着冰块在嘴里打转转。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欢声笑语在门口戛然而止，有人甚至在倒吸凉气。

　　季秋背对着大门，吸溜着唇边的冰水，用脚指头猜也知道是什么情况。

　　必是参观办公区的客户，好巧不巧撞见季秋忙于物理镇痛。早说好不能有损公司形象，她倒行直接现场直播。

　　尴尬场面迟迟不见好转，季秋脑子抽风“嗷喔”一口吐出冰块藏于身后，接着板板正正地转过身来，故作镇定地昂起脸蛋微笑问好。

　　问：假扮机器人蒙混过关的可能性有多大？
　　答：比公司研发部搭建空间站还要离谱。

　　直到一群西装笔挺的外国面孔步入队列，气氛才变得欢脱不少。韩思嵛使个眼神，戴扬灵连忙拉上大门，黑曜石般的瞳珠上下扫视一番季秋才撒手离开。

　　“真丢脸。”她大概率是这个意思没跑了。

　　融化的冰块从指缝中滴答渗出，季秋舔舔牙龈觉得好笑又好气，不过仔细想想出丑是家常便饭的事。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以后见不着，转瞬间心扉欢脱不少。

　　不一会儿外卖送药抵达门口，季秋竖起耳朵捕捉走廊声响，确定客户队伍不在附近，才大步流星跑下二楼，甚至特意挑了西面的单人楼梯往下跑。

　　刚绕过小路走到前厅旁边，陡然的一声点名让她如芒刺背。

　　“季秋？”怀疑的口吻在身旁回荡，他越叫音量越小，还带着特有的口音引人观望。

　　“谁呀？”季秋木然地挪动脚步，探寻陌生声音的来源。

　　肆意生长的成排铁树后面，一位身量颇高的人穿过交叠的针叶，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端详着她。

　　是他！怎么会是他？

　　深棕色的微卷长发柔化了硬质线条的深邃五官，高鼻深目自带深情的凝眸。

　　他的小臂上搭着外套，深色西服包裹着修长挺直的双腿，精致的马甲箍住淡蓝的衬衫，勾勒出健美挺硕的完美倒三角。

　　脚上一双白色板鞋弱化了衣着的正式，此刻他正大踏步向着季秋走来。

　　“林……林瑞安！”错愕的手悬在空中忘记收回，季秋讶然无言，刚喊出他的名字，下一秒就吃痛捂着嘴巴在原地蹦跶。她太过激动忘记张口受限，突然间正常说话牵动了脸颊肌肉，又狠狠咬住一口嫩肉。

　　林瑞安没想到季秋反应如此之大，连忙走上跟前询问情况。“你不舒服？”

　　季秋死命咬紧牙关才把这波阵痛消化掉，约莫一分钟后脸色恢复正常的她支支吾吾解释自己的牙齿疾病。

　　她说话瓮声瓮气，林瑞安听不太懂，季秋卖力地打手语，一会儿捂嘴一会儿指指牙齿，样子滑稽又让人心疼。

　　外卖小哥等不来季秋，李叔便帮忙收下药品，照旧拎着药袋出门拿给她。

　　“谢……谢叔。”

　　“又出毛病啦？”

　　“嗯。”

　　李叔臂膀一甩，一脸恨铁不成钢：“年轻人要注意保养，这话我都嚼烂了，嗐！懒得说了。”说毕摇头回到小屋研究广场舞动作，最近葛大娘迷上跳舞，一直烦他加入团体。

　　“你怎么在这儿呀？”季秋揣好药兜仰头问他，本以为能在两场展会上碰面已是难得，没曾想更离谱的是在公司打个照面。

　　林瑞安拿出口袋里的访客通行证向季秋展示道：“我来参观的。”

　　季秋这才恍然大悟——蓝带、黄框，这是A级客户的身份标识。

　　“你是客户！”

　　“算是吧！”林瑞安眺望下二楼，“你现在忙吗？我跟大部队脱离了，想和他们汇合。作为访客我不能随意……”

　　“可以！”季秋狠狠点头，不就是带他归队嘛，想当初他可先后救了她两次，这点小事情怎么有理由拒绝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前厅，行政助理穆穆害羞地拿文件夹遮住半脸，眼睛忍不住往林瑞安瞟去。

　　他也觉察到穆穆的异常，便非常大方地和她相视一笑，这下直接点爆穆穆的少女心。

　　季秋在前面带路，边走边估算客户队伍的可能方位，他们刚刚直接去的办公区参观，按道理项目管理办公室已经是南区最外围的部门了，所以这会儿多半停留在北区的研发地段。

　　两人刚走到二楼入口，迎面撞上工程师吕建中，季秋打声招呼趁机向他征询客户动态，果不其然正在电机实验室，吕工也才接到通知要去做随行技术讲解。

　　季秋和林瑞安一拍即合，跟着吕工往目的地进发。

　　要说研发部的实验室，机密程度仅次于财务总监的U盘了，季秋来了公司一年多，只在它开门时路过瞥了两眼——两台包裹严密的中型设备外壳而已。

　　这次居然直接大门敞开供客户参观，可见其重要性与重视性。

　　吕工敲响全封闭密码门，三秒后韩思嵛应门打开，十几位出头的客户围站在一台激光切割设备旁，软件工程师正在调试程序。

　　“Ryan！”一位亚裔面孔朝门口喊道，“你再慢点我们就结束了。”

　　林瑞安歪头冲季秋眨眨眼睛，季秋往前走了半步悄声问他：“你有没有时间啊，我想向你兑现承诺。”

　　林瑞安抓住重点，嘴角跟着上扬翘起，他抱着胳膊弯下腰，也压低嗓音回应她，“你是指……吃饭么？”

　　季秋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Miss ice？”客户队伍里某位眼尖的人瞧见季秋，对刚刚她吃冰的形象印象深刻，没忍不住给她起了个外号，还不忘举起双手手动引号。

　　大家的目光随着那人眼神全向着季秋投射去，如果眼神有能量，此刻她已经外焦里嫩七成熟了。

　　季秋“咻”一下别过身去，脸色噌噌涨红，只想脚底抹油逃离事故现场。

　　“我、我先走了。”她丢下一句招呼就走出研发区大门，但在拐角处又忍不住侧脸回望，林瑞安靠在门框边缘，伸手比划了个“电话”手势，季秋也回敬一个“OK”示意接受讯息。

　　这波可以，欠的人情终于能填补上，季秋浑身轻松，欢快地跑回办公室。

　　研发区里，吕工以研发人员的专业素养向众人展示阉割版的项目成果，林瑞安也从外围走向中心。公司同事悉数为他让开位置，他却止步于尽头的匡仪。

　　林瑞安仔细打量身前毫无退步之意的男人，他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平淡无波。深色西服熨帖板正，双手插兜目不斜视。

　　“请。”匡仪侧身让步半个席位，嗓音低沉地说道。

　　林瑞安品味不出他的深意，便也绅士谦让一回，而后再与同事集合。一圈讲解下来他总觉得身后有道目光在紧盯着他，无论变换方位还是有意无意转头探测，总能与匡仪对上眼神。

　　韩思嵛在一旁觉察出气氛微妙，便走到他二人中间为吕工的讲解做翻译。

　　季秋在半道上碰见喜气洋洋的熊炜，自从他被揪出跨职权强塞工作给他人后，就很少回应季秋的招呼了，但今天他意外地情绪高涨，神清气爽地指挥着行政布置议会厅。

　　穆穆来办公室借东西，趁机一把挎住季秋的胳膊，向她打听林瑞安的故事。

　　“他好像是混血的样子，中文讲得好好~”穆穆全程星星眼，对于这批客户，颜值确实是天花板的存在了。

　　季秋摸着下巴不予反驳，作为颜狗大军的一员，最难违心的就是“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