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61、从强占到独占

　　一张帽子高抛的集体合照正式结束了登山项目，季秋坐在大巴车里检视相机屏时，才发现自己被宽大的渔夫帽挡住，一张都没能露脸，实属爬了个假山。

　　她抻着脖子扫视下四周，大巴车里乘客寥寥，前排老余独自酣睡，穆穆抱紧背包，戴着眼罩靠在季秋肩上入眠。

　　郑铎因韧带拉伤无法驾车，只好由匡仪接管载着他和扬灵、思嵛四人一起离开。

　　季秋把脑袋靠在弹跳不休的车窗上，里面的浆糊也搅成一团。

　　车子一经熄火，季秋就匆匆跳下车，抽出相机内存卡递给人事姐姐，然后飞快跑回宿舍。

　　老余在嬉闹的人群里招手，撺掇她出去搓一顿大餐，季秋头也不回地往里跑，边跑边摘下帽子冲空气中甩了两下以示拒绝。

　　提前抵达的韩思嵛在茶水间清理伤口，今天真是得不偿失，没和匡仪走到一起不说身上还擦破了皮。不过有失亦有得，看着胳膊上的敷贴，倒也不算全无所获。

　　她甩甩手，把毛躁的发尾抚平。办公室里，浓郁的咖啡香气还未散去，而匡仪已经喝完她磨的咖啡回去了。

　　落日余晖洒满河床，绿植的剪影随时间流淌走过大半个阳台。韩思嵛悠然地绕过桌台，食指划过匡仪的笔记本，眼神落到一只黑金的钢笔上。她拉开椅子坐下，拨开笔帽在草纸上随意勾画。

　　桌上的台历染上金色夕阳，油墨跳动如音符旋律。韩思嵛拿起来翻看今年剩余的两张薄纸，时间并不充裕，她得赶在撰写毕业论文前达成目标。

　　让匡仪乖乖成为她的男人！

　　只要她想要的，没什么不能尝试。她撕下贴纸小花黏在12月份的圣诞节上，按计划到那天足以达成目标。

　　韩思嵛把台历归位，又把自己写过的稿纸抽掉，随后踩着下班铃走出大楼。同事们习惯了她知性专业的穿搭，突然换成如此性感靓丽的外表，谁都忍不住向前搭讪。

　　她则礼貌回绝，钻入林疏的车里，爬山的下半程一直是他在照看。不到半天的身体接触，林疏已被她深深迷住。

　　“我……送你回家吧！”林疏握着方向盘羞涩地恳求道。

　　韩思嵛拢了拢披散的长发，又把它拨到一边，侧过脸翻看他的手机导航，“送我去这里吧，我想买些甜点犒劳自己。”

　　白嫩的指尖碰到林疏的手背，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行。”

　　韩思嵛不再开腔，整个人窝进座椅中间，林疏一路紧捏方向盘，唇干舌燥既紧张又兴奋。

　　到了目的地他还在暗戳戳攒词，韩思嵛见他有话倒不出的样子不免暗嘲一番。

　　“谢谢啦，林哥，你稍等我一下。”韩思嵛甜甜一笑，去而复返，放下一袋泡芙在副驾上，“林哥，这个送你，谢谢你送我回来。”

　　“别客气，我和你顺路，以后有需要就喊我。”林疏拍拍胸脯向她保证。

　　韩思嵛捂住嘴巴嗤笑，挥挥手进入居民区。林疏也缓慢起步，在红绿灯路口心神荡漾，大略已经把结婚场景东拼西凑出来。孤寡了二十八年的程序员终于要被姻缘神眷顾了，他忍不住哼唱了一路。

　　季秋狂奔回宿舍，把自己好好冲刷一遍，这才发现膝盖和手臂出现淤青，脚底也磨出个大水泡。不过无碍都是小磕小碰，比起心里的酸涩都是小case。

　　“怎么这么不得劲！”

　　季秋闭着眼睛任花洒喷在脸上，说不出的情绪正左右着她，嫉妒吗？还是生气，她分辨不清。像自己的心爱之物被做客的孩子开口夺走，不舍……可匡仪既不是物，韩思嵛也不曾真正夺走什么，所以……她在难受什么？

　　还是说在生气匡仪，对谁都可以……不！季秋擦擦脸不敢继续想象。

　　翌日清晨，陈茂在工位上精神抖擞，身边摆放着不少新淘来的器物，工位自带的插座孔位明显不能满足他的充电需求。

　　“小韩，你去行政那儿拿个插排回来。”陈茂手指头一挥，指着韩思嵛的脸招呼她去做事。

　　“现在不行，我要去人事部送单据。”韩思嵛码好一沓文件，平和地冲陈茂一笑，推开椅子就离开了办公室。

　　陈茂怒目圆睁，脏话脱口而出，大抵就是怀疑谁是领导谁是下属的意思。骂了一阵见对面两位没什么反应，他又站起来敲敲老余的电脑道：“你去！”

　　季秋放开捂住的耳朵，锁上电脑站起来回复他道：“我顺路带一个回来，您先办公吧！”

　　她向老余示意别争执，随即出门来到仓库，与其去等行政处理需求，还不如直接去仓库领用。顺带和卿咏莉聊聊天，半个月没和她唠嗑，都不知道公司发生哪些趣闻。

　　季秋拿到莉姐塞过来的门禁卡，绕后偷偷进了仓库。今天运气不好，插排缺料待补货，只有光秃秃的单板，想用还得去组装接线。

　　“季秋，听说最近公司来了个美女，进你部门了？”来仓库研究物料结构的工程师和她搭话，“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我们这不少人想和她认识认识。”

　　卿咏莉强势插入，拿着气缸砸到他胸前：“喏，给你，研究好了还给我，不准带出仓库！”

　　说罢，她便领着季秋走到一旁，靠在货架上攀谈起来。

　　“别理他们，不知道是给自己撺掇小三还是小四。”莉姐一如既往彪悍强势，“你来得正好，我刚拆到一大盒名片，这个人应该是你块儿的。”

　　季秋打开塑料盒子，从中抽出一张，确实是韩思嵛的定制名片。

　　英文名vivi？季秋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了，总觉得和匡仪的“Vic”有意相撞。

　　莉姐也抽出一张拿在手里把玩，她半开玩笑地说道：“刚来名片就印上了，我们组长想做一版，半个月才同意签核。”

　　季秋盖上盒子点点头，美女效应真不是盖的，几百人的小公司已经完全传遍。

　　“我见过她，那张脸是美，但眼角眉梢透漏出算计的样子。”莉姐手腕一撇，平展的名片准确无误地飞入垃圾桶，直直嵌入一块泡沫板里。

　　“大概个性要强些。”季秋跟着感慨一句，她抓着莉姐的胳膊摇了摇，“那你看我怎么样？”

　　莉姐上下白了她一眼，瘪着嘴嫌弃一嘴：“我看人很准的。你么……勉强算个笨蛋美女吧。”

　　季秋得了个“美女”的称赞，也不划水了，跑到老刘的组装小组，拜托他帮忙接好线，紧赶慢赶交给陈茂，又把名片盒子放好。

　　当走过匡仪桌旁时，忽地看到他的水杯把上套着茶包栓，仔细一瞧和韩思嵛杯上是情侣款式。

　　季秋咬住嘴唇一言不发，这点小事都要在意怎么能好好工作。

　　等匡仪回来，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却只是平静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完全沉浸于公司事务。

　　上午的周度例会提醒刚响，韩思嵛已经准备好会议室和投影设备。会议刚结束她便将会议记录完备整理出来，把每人要负责跟踪落地的事务悉数在群内@出来。

　　午休刚结束，她又带着一群人进门测量办公室长度，一问才知道办公室布局要改版，必须划出单独一间做匡仪的独立办公室。

　　“前阵子才调整过，短时间再变换太劳民伤财了。”老余看不过去说了几句。

　　韩思嵛拿着自己设计好布局反驳道：“高层领导需要一个安静的思考空间，既可以彰显身份又能处理事务。如果一直这么混合办公，长此以往就没上下级别之分，何谈尊重和机密。这也是树立权威的一种方式。”

　　老余辨不过她，便不打扰她发挥，只是私下问问季秋，这么大阵仗有没有和匡仪汇报过。

　　季秋肩膀耸了耸，匡仪下午和陈茂一直在商讨流程项目的对接事宜，一直没有现身。

　　工人收回噼里啪啦的卷尺，比划下边角的长度道：“这里摆上老板桌，旁边再摆你要的工作桌恐怕很难。”

　　韩思嵛皱眉不悦：“桌子走定制就行，一定要保证两个人的办公空间。”

　　这意思是指她也要在独立办公区里了？

　　“哎呀，你别担心这个了，快帮我看看这样措辞行不行。”季秋打开Word展示自己的对话流程，自从重新划分了任务，她就一直在烦恼如何与研发部合作搞研发。

　　老余摆摆手，直接否决她的心血。“这东西非得匡仪出面才行，甚至老板层面助推一下。你说人家研发老大带着部门挺好的，突然来一个人说你们做研发还行，搞项目太垃圾，还不如跟着我后边玩儿。这搁谁谁受得了，你别花那份心思了，就按照匡仪布置的任务，先和工程师聊聊研发过程的难点、痛点。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你循序渐进吧！”

　　季秋也不敢多言语，毕竟和人打交道的事情确实不是强项，她也不敢和别人多话，每次去调研就抓着吕建中工程师死命咨询。

　　“别逮着一只羊可劲儿薅羊毛啊，你得多找几个。”老余看不下去又来指导季秋，虽然他也是一地鸡毛，每天对着工具书做数据，现学现卖也赶不上。

　　韩思嵛的独立办公室要求到底没被匡仪批准，创意却被陈茂拿走，等以后他在公司站稳脚跟就能发挥一二了。

　　她也为此消沉了几天，但穆穆随后送来了两张壁画，一下又让她充满能量。

　　登山答题活动的结局是韩思嵛和匡仪双双出线，因而俩人的答案能做成标语光荣上墙。

　　关于“love loves to love love”的译文，韩思嵛的翻译正如白底简约的墙画所写道——

　　爱会眷顾爱者。

　　爱人就会被爱吗？显然她是这样认为的。

　　季秋端着滚烫的白开水，端详着墙上并排挂着地画幅，杯中泛起的白雾模糊镜片，她小口抿了下，烫口的沸水告诉她认清现实，迷蒙的视野告诉她一切尚未有定论。

　　一切都回不去原点，变化的事务正逐渐打破这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