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54、敌情vs情敌

　　月影摇晃，秋风萧瑟，窗外枝叶曼妙相依，斑驳的倩影旖旎厮磨。

　　清光灌进桌台，照亮一排纯净的玻璃器皿。梅森杯上的菱形砖石纹路泛着盈盈月色，宛如白色沙滩上旋起的浪花。

　　微妙的情绪攀上了心头，季秋“咕嘟咕嘟”饮下半杯冰凉茶水，不由地打个冷颤。

　　入秋后昼夜温差巨大，下早班的夜班同事双手揣兜，一溜一溜走过宿舍楼，去往停车场方向回家觅食。

　　现在时间尚早，况且还在假期里。季秋搓搓冰透的手指哈一口热气，再次滚进被窝接上好梦。

　　同样还在假期的匡仪却一直没能够停下休息，自他在月结会上揽下两项大活，生活节奏愈发加快。打乱原有的发展计划不说，还意外地插进很多人情世故。

　　销售部泄密一事是板上钉钉的丑闻，没有大人物想进来插手擦屁股，各个避之不及倒还好处理。最头疼的问题就出在第二件事上——建立内控部。

　　总经理的表态是建立在两相紧逼的基础上，所以他回去细思了两天，转头就丢出了所谓的策略——玩儿架空。

　　匡仪刚把建部的企划和人才资质门槛发出来，总经理就回复了一封邮件，命令他在8号准备面试“新人”。这招直接了断后续烦恼，毕竟安插自己人总比培养自己人来的方便快捷嘛！

　　权力倾轧的故事被淋漓尽致地拉到台面上演绎，匡仪对此不便多说，他本是遵从副总的邀约加入公司，一切仅对副总负责。

　　至于这份沟通邮件，该抄送的人都已在列，在公域上去拂总经理的面子铁定得不偿失，只好作罢听从指挥。

　　不多时副总便找他私聊，主旨意思依旧是围绕原定计划去走，其他股东的掺和插足能免则免、能避就避，犯不着与其抗衡。匡仪理解他的难处，伸出中间调停位置，必要为平衡牺牲。

　　一晃季秋在宿舍昏睡了两天，一日两顿外卖的浪荡日子“呲溜”一下就划走了。

　　周晔趁着黄金周去了趟外省，褚穗则和男朋友腻歪了整周。不管再丰富的假日生活，轮到今时今日都得收拾好懒散的心情，而不是哭天喊不想上班。

　　“秋秋啊，大好日子你居然在宿舍躺尸，出门左拐1公里就是政府办的集会，这你都不愿意去瞧瞧？”褚穗往头上插满各式发簪、耳饰，可惜头发短只能勉强扎个冲天辫，戴一两分钟过过瘾。

　　“生命在于静止，长寿在于懒散。”季秋恍恍惚惚坐在床沿，学着《成龙历险记》里的老爹慢悠悠地吞吐道。

　　不过她上午实在无聊，打开住院时匡仪发过来的几本电子书。原本是消磨时间，刚翻十几页忽地想起匡仪提起过的PMP职业资格证考试。

　　她兴冲冲地查询报名时间，一看12月份的报名10月10号要开始，正好能弥补今年错失商务英语考试的悲哀。

　　可顺手百度下培训和考试流程，她又笑不出来了。别家都是报名前两三个月开始看书、做题外加学习网课，她这个点怕是跟班都来不及了。

　　其实主要还是……贵！

　　联系上某家的培训老师，一打听报名费加上培训费快抵上她两个月工资了。虽然老师一再强调努努力多花点时间，不间断突击学习也能过。

　　但考虑到项目管理部的不确定性，季秋不敢下这么大的赌注，毕竟重考费也没打几折优惠。

　　季秋旋即“悬崖勒马”，紧紧拽住钱包。考证成本和健身房办年卡大不相同，前者失败全打水漂，后者不去还能心安理得。

　　赔本的买卖咱不干！季秋咽了咽口水，打算多看看书解决近渴就行了。

　　“哎秋秋，这个盒子里装得是什么呀？”周晔眼尖拿起了戒指盒，下一秒忍不住“哇”了出来。

　　褚穗瞧见了更是兴奋无比，许是好事将近的势头令她格外敏感。

　　“小了，好紧。”

　　戒指卡在她的左手无名指的骨节处，明显粗了一圈。周晔勉强能戴进去，又赶紧摘下来免得难卸。

　　“订婚嘛？”褚穗悄声问道。

　　“没呢！这是莫桑钻，我同学寄来的，戴着玩玩做装饰用。”

　　褚穗注意到季秋的手背白皙细腻，指若削葱甲面粉嫩，一下就抓住一只：“咱俩演示一遍。”说着就慢慢推进季秋的左手无名指深处。

　　季秋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随着一推到底的顺畅经久忘记闭口。

　　925银质戒托闪着泠泠金属冷光，扭臂戒托镶嵌着一颗1克拉雪花钻，切面迎着白炽灯闪耀着火彩星芒。

　　兴奋、悸动与无法言说的古怪期望油然萌生，她赶紧捂住戒指跑去卫生间，掬了把冷水扑面，熄灭这阵没由来的期冀。

　　“哎呦……是不是有想法啦？”周晔一把掐住季秋腰肢上的痒痒肉，“老实讲回去相没相亲！”

　　褚穗抱着手机和男朋友打字热恋，也不忘靠在浴室移门旁听墙角。

　　“相了相了，一相相俩。”季秋挤出一大坨牙膏怼进嘴里，“没一个成的。”

　　周晔眨巴着眼睛缩了缩下巴，猛然戳向她的腰窝，紧接着戏谑一句：“怕是心思都在办公室里吧！哈哈哈哈……”

　　“啊？喔……嘿嘿嘿！”褚穗和周晔对视一眼，俩人直接笑破了天。

　　“噗！”半面镜子都被季秋喷上泡沫，牙刷头直捣黄龙撞上了牙龈。得，明儿溃疡长定了。

　　不知道她俩脑补了些什么，一直哑声失笑到熄灯，连带着季秋也被这股“笑风”裹挟，两片嘴巴咧僵了。

　　节假后的首日上班注定是唉声叹气的，季秋不负众望睡过了头，但争气的她用平常一半的时间收拾好自己，跟着风风火火跑去食堂，打包两个烧麦肉包，滴里嘟噜就滑步到打卡机器前。

　　【7:58:03打卡成功。】

　　“YES！成功上垒。”季秋忍不住加油欢呼，照这么说是不是闹钟又能向后调整10分钟啦？她边盘算着边啃早饭，临近办公室再擦擦嘴角，力保优雅持重的外在形象深入人心。

　　除了从宿舍到食堂最后抵达打卡机这条线路上的表现，是谁看了都得摇头的程度。

　　匡仪一如既往不在工位，每日一杯黑咖演员也未上线。季秋疑惑地和老余打招呼，一周不见明显又黑了两度，穿上大褂就能在今年年会上说相声了。

　　老余眉毛一抬，算回应她的招呼。

　　今天恰好周一，又逢每月伊始，上午的月会肯定逃脱不了，下午还有流程项目的进度对齐例会。

　　老余至今未提交9月份的月报，10月份的工作任务经由匡仪罗列且以邮件下发，供两位哼哈二将甄别遴选。

　　“他去哪了？”季秋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老余猛嘬一口酸奶，和小小奶盒角力，根本没工夫和她搭话。

　　眼看月度例会的弹窗通知蹦了出来，季秋等得有些着急，再不去会议室估计就要被挪用了。

　　[@all 我在面试，时间不定。月会平移至明日上午9:00，小秋帮忙预定会议室，谢谢。]

　　匡仪踩着点发来消息，季秋只得删掉今日预约，在日历上复又添上一笔。

　　“难道说……我们部门要有新成员了？”老余摸着下巴揣摩细细揣摩，“新部门挂在咱们底下，是不是意味着跟我俩平级呀？”

　　季秋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好歹是部门老大，怎么也得捞个经理头衔当当。

　　可惜这年头经理不值钱，销售部印名片个个都是业务经理，‘业务员’这仨字根本上不了台面。

　　赵苏里在画图间隙不忘带来最新八卦，魏书俞已被开除出局，但谁能想到他反手就去劳动局状告公司索赔加班费，毫不在意自己所犯下的侵害商业秘密行为，属实拿捏住公司在研发道路上走捷径的软肋。

　　苏里甚至觉得他胜诉的概率很大。一是离职非自愿，肯定是被劝退，更遑论30天的提前期；二是无底线加班是事实，完全逃脱不了干系；三是工资结构不合理，劳务双方订立的是虚假劳务合同。三者并下，那么调查取证的场面估计会很难堪。

　　老余和季秋两人对着匡仪的邮件瓜分了任务清单，分配要领遵循两点，涉外沟通老余上，数据报告季秋搞。对内对外分配妥当，既没冲突也没难处。

　　“秋姐，我来啦！”行政部的新助理抱着一盒纸箱前来。

　　自从受人恩惠后，她经常会给季秋带来一些小惊喜。今天是月初，她领完办公用具，送来几份文件筐和书立，还有几盒签字笔，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老余三下五除二拼完文件筐，三人一人分到一个，季秋抽出一盒签字笔，想起门卫李叔常年用着断墨笔芯，条件太艰苦了点。所以就趁着上午间休的缝隙跑到传达室，送了一盒过去。

　　“小秋啊，我这里用不着这么好的笔。”李叔嘴上这么说手上立马抽出一支，想想不放心又在笔帽上系上一根细绳，防盗还防丢。

　　季秋注意到他见底的杯子，便喊李叔去接些热水，她留下来帮着看一会儿。

　　嬉闹的人群聚满停车场和隔壁的零食铺，季秋偶尔接待拿取快递的同事，享受关闭大脑后的片刻闲散，甚至在脑海畅想起退休后看大门的热血生活。

　　“你好，请开门！”

　　清脆的声音从窗口传来，烈阳下的大门闸口处站着一位全身正装的年轻女生。

　　米白色雪纺衬衫袖口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臂膀，奶杏色高腰包臀裙勾勒出紧致曲线，高挑的双足踩着裸色细高跟，暗棕色的波浪卷发随衣带迎风飘舞。

　　她的棕色挎包里露出半边牛皮纸袋，似乎……是来面试的新人。

　　季秋按下遥控喊去她走至窗台，迎着风写登记自己的基础信息，长长的卷发任由风吹扬起。她抬起手用指尖勾住发丝，慢慢地掖到耳后，露出耳垂处迷你可爱的小太阳花耳钉。

　　过往的同事三三两两驻足凝望着她，自动过滤掉休止铃的警醒。

　　此时匡仪刚好结束面试行程，陪同总经理指派的内定人选走出前厅。

　　人事姐姐紧随其后，带着文件夹见缝插针拦住匡仪的行路。

　　“匡总，外面来了一位实习生，她指定要去PMO部门工作。我记得您之前有提到过部门助理的需求，您方面现在面一面她吗？”人事姐姐把资料递过去，不忘补充几句，“名校大四学生，保研南京名校，一面、二面都在节前结束，但因为她想去贵部，所以三面就得麻烦您来主导了。您看……”

　　匡仪看了眼照片和名字，合上了资料点头同意。

　　人事姐姐连忙冲门口招手，将滞留在门卫处的女生喊了过去。

　　“哒——哒——哒”高跟鞋走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但丝毫不影响她的优雅。

　　裙尾的三角形小开缝随着她每一次身体律动而前后摆动，摇曳身姿百媚纵生。

　　季秋走到传达室的门前，透过玻璃看到西装笔挺的匡仪驻足于雨塔之下，与这位盘靓条顺的女生四目交接。

　　“你好，我叫韩思嵛。”

　　她微微含笑，伸出纤弱的手指。眼角的泪痣随嘴唇的弧度上扬，一双圆润饱满的杏眼盈盈含水，颧骨也打上淡淡的嫩粉腮红，点点细闪更加妩媚动人。

　　匡仪平淡伸手，短暂地握了握她的指尖。

　　“你好，我是匡仪。”

　　韩思嵛轻轻咬了下嘴唇内壁，扶着细包带的指腹暗自摩挲了两下。她望着身前寻觅数月的男人，有种悄然收网的美妙心境。

　　[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