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50、一见面就掐

　　国庆第一天晌午，日头正盛，季秋推着厚重的行李箱出了车站。

　　老秦在车里听着电话，一眼望见刚出站门的季秋。他整理整理头型，顺带拿起副驾上的一束红玫瑰，这才收拾妥当前去迎接。

　　电话那头要求季秋再等待5分钟，她便把箱子卡到扶手边上，准备坐下歇会儿。

　　“秋秋！”

　　一声爽利的呼喊燃起希望，老秦硬挺的发型在阳光下闪着光辉，浅蓝色条纹POLO衫搭配着九分西服长裤，脚上居然蹬着一双潮流小白鞋。

　　健硕的背肌和肱二头肌支棱起全身的视觉冲突，把胸前的鲜花都衬得娇小可爱多了。

　　看来健身颇具成效，老秦以前最讨厌的贴身穿搭全部回春。

　　“丫头，爸爸帅不！”老秦举起花束在骄阳下挥了挥，掉出几片花瓣散落在肩头。

　　季秋喉咙蓦然哽住，从小到大收到的花束屈指可数，多数来自于老秦的手笔。

　　“健身大业更进一步呀！”她咽下短暂的伤感，对老秦夸赞道。随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提着箱子哼哧哼哧往下跑，一下闯进久违的怀抱。

　　老秦摸摸季秋的后脑勺，不禁感慨：“你该洗头了。”

　　果然，他的浪漫只能维持三秒。

　　“爸爸！”季秋挣脱温情的怀抱，佯怒着把行李丢给他，自己则抱着玫瑰走在前头。

　　可她盯着花束越看越熟悉，金边雾面样式的包花纸，外加金边鱼尾纱带，这分明就是上个月她自己帮季蕾选品搭配的新包装呀！

　　“是从妈妈花店拿的？”她踮着脚尖试探道。

　　老秦先一愣，继而不敢置信：“你在家里按监控啦？”

　　“嘿嘿，不告诉你~”季秋狡黠一笑，连蹦带跳上了车。

　　秦爸爸走在乡道上心情大好，脚底油门忍不住给多点，纾解他堵在市区的憋闷和烦躁。

　　老秦家过国庆有个规矩，第一天必须由爷爷请客做东，在家的子孙后辈得排除万难前来赴宴。虽房子在乡下，但陈列布局、装潢格调不输现代设计。

　　因为爷爷一直舍不得祖屋，丢不下几亩田地，便带着奶奶仍旧在乡下生活。秦爸爸在同族中算是经济富裕，他劝不动老人家同住享福，便早几年把长辈的房子翻修整改。

　　他还趁着浪潮把自家老房子修葺一新，每每回乡钓鱼休闲，住所也能舒服许多。

　　车子刚停下，季秋就等不及见长辈。未及进门，右脚刚踏进半步，她就两眼一黑，紧接着被锁喉绊腿一套放倒。

　　“哎哎哎——”感官瞬间失衡让她紧张不已，脚底无处受力四肢乱舞，两腿贴着地面左右倒腾，像一只仰面待宰的牛蛙胡乱扑腾。

　　温热的手掌覆在脸上，只能看到穿透血管的红光和一丝刺眼的烈阳。

　　她僵硬地瘫倒下去，躺在一条坚实的大腿上，像活鱼一般噼里啪啦乱扭。

　　只听得耳边“啪”一响，大婶婶没好气地喊道：“都多大了还欺负秋秋，有没有正形？”

　　“叫哥哥就撒开你。”

　　季秋恍然大悟，小样儿退伍了力气没处撒是吧！

　　“秦淮川！”她大吼一声，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抽出来摸到他的手背，俩指甲盖儿掐那么点小肉，再用力一拧。

　　下一秒她就躺地上了！

　　“嘶嘶嘶——”秦淮川脱手不及，被大肉盾连带着压倒，兄妹二人齐齐整整躺好。

　　季秋的脑瓜子“咚”一声砸出个闷响，疼得她又给秦淮川的大腿上“邦邦”来了两拳。

　　季蕾女士从里屋走出来，扫了一眼二人惨状，默默把手上拿着的海绵拖把放回桶里。

　　秦淮川腼腆地扶起季秋，就像小时候闹不和后主动掸掸小辈的衣服头发，以示道歉。

　　“没事儿我刚拖过地，打滚都行，省得吸水了。”季蕾女士优雅地撩开头发，一扭脸儿进餐厅帮厨去了。

　　她前脚刚走，季秋就被秦淮川左右拨楞，像不倒翁似的随意摆弄。

　　又来！不管长到多大年纪，每次见面他必玩这些小把戏。

　　“川川哥，你再推我就吐你一身！”季秋脑内翻江倒海，她刚结束老秦的飙车服务，胃里还有点四海翻腾的底子。

　　将近两米高的秦淮川壮的像头牛，比去年探亲的时候还要健硕。

　　“啾啾，听二叔讲，你去鹿城打工啦？”

　　“昂——”季秋被甩来甩去，逐渐失去了耐心，“你撒开我！”她瞅准淮川的胳膊“吭哧”就是一口，得亏他身子骨强硬，反应迅速，忙不迭丢下她蹦出去二里地。

　　两人在厅堂闹得不开开交，吵到在里屋看电视的奶奶。

　　“怎么一见面就掐架呀，都不知道来看看我啦？”

　　季秋赶忙踩他一脚弹离战场，奔过去向奶奶问好。

　　今天的家庭聚餐无比热闹，一来庆祝秦淮川退役，二来三姑一家也久违地到齐，最后是阔别已久的季秋也舍得搁下“事业”回来探亲。

　　不过最瞩目还要数新晋的“准嫂子”啦！

　　季秋靠着厨房移门往里瞅，里头多了一位盘靓条顺的高挑女生，她回头冲淮川狠狠竖起大拇指：“还真有能耐把班花娶回家！”

　　“常规操作。”他左眼一眨，挤出一大片鱼尾纹，脸带着傲娇，嘴上不肯松劲。

　　想想几年前还是白白净净的大小伙，转眼训成了黝黑紧实的枪炮体，看来军旅生活着实不易，磨练了心智和体能。

　　中午一家人吃饭聊天，把长久搁置落灰的血亲纽带重新系紧。

　　晚上按淮川的请求搞起露天烧烤，季秋串了一桌签字直接干趴下，倒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还要时不时提防淮川的物理和精神偷袭。

　　“有些人啊，还不如在外面待着，远香近臭说的就是你吧！”季秋接过他递来的肉串，吸溜吸溜烫得停不下嘴。

　　淮川席地而坐，打开手机糊季秋一脸：“明天约了岱年吃饭，要不要去！”

　　“要！”嘴巴快于脑子先喊出了声，如同条件反射般不经过思考。

　　淮川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和门外的老秦比个“OK”手势，完完整整落入季秋的眼里。

　　“阴谋，大大的阴谋！”

　　淮川嗦完最后一根烤串，满脸无辜地说道：“哪有？我只是告诉你爸烧烤技术不错，再来三串。”

　　“你看我信你吗？”

　　淮川憋住不笑哼哧一下破功，“我想起村头赵主任家的老黄狗了。”

　　季秋五官皱在一起，这都哪跟哪？

　　“小时候我一说要和张岱年开小灶，你就死黏我屁股后头，非要跟着去，我就以为吃喝是你的刺激点。”他擦擦嘴角的烧烤料，改成下蹲姿势继续说道，“但我刚刚先给了你吃的，再说岱年的事情，你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所以看来‘岱年’才是你的刺激物。”

　　“哎你——”季秋抄起靠垫就砸了过去，“拿我做实验是吧！”

　　“我也算是家庭版巴甫洛夫了。”淮川一个避闪，护着一碟竹签子躲出门外。

　　季秋扶着腰勉强坐起身，冰凉的手指捂住羞红的脸，不知是气急了还是被戳破心思引出年少春怀的记忆。

　　秦淮川口中的张岱年是他的童年挚友，彼此长辈都是同村乡邻。打工创业、致富成功后逐渐搬离原址，好在关系还未疏远。

　　张家老爷子原是村里的退休教师，张岱年自是从小在书香里浸润许久。哪像秦淮川同志，从小下河摸鱼、上树掏蛋。

　　季秋小他俩5岁，时常跟在二人身后捣鼓。小小的年纪对美丑的判别简单纯粹，尤其是十岁出头的年纪，简单的追逐戏码逐渐蒙上薄雾般的情感。

　　可惜不久后她转去了隔壁重点学校，而岱年也被老爹转送到贵族学校，一切情愫还未落笔就已成终章。

　　桌边的老秦和淮川使个眼色，给他递过去一把羊肉串问道：“搞定了？”

　　“放心吧叔，都是知根知底的。”

　　老秦咕咚咕咚饮下一杯啤酒，撕拉咬下一口花椰菜，忧心忡忡地看着月亮感慨一句：“没动静着急，有动静了更着急。”

　　季蕾女士可听不得这些丧气话，直接虎口夺食，推给他一碗绿豆汤：“吃太多烧烤上火，喝点糖水解解腻。”

　　老秦看一看零零散散的啤酒罐，冲屋里喊道：“秋啊，一会儿回家你开车，我和你妈都沾酒了。”

　　“嗷——”季秋睡到懵瞪之际翻个身，啪叽一下滚落下来，好在跌到地毯上增加了缓冲，差点旧疤添新伤。

　　门外的淮川听见屋内的动静，忍不住调侃一番：“别太激动了，明天才见面，可别把人吓着！”

　　这、这、这还能忍？她蹬蹬跑到门外，勾到一把椅子靠在新嫂子旁边，捂着嘴巴讲些悄悄话。

　　淮川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要凑上去听墙角。

　　季秋气定神闲挎住准嫂子的胳膊，冲着淮川做鬼脸：“川川哥，别忘了你也是糗事一箩筐，我今年帮奶奶重新扫描整理的家庭相册。我可得和嫂子好好介绍介绍你，从穿开裆裤开始……喔不，没穿衣服的那张开始！”

　　“你敢！”淮川立马怒目圆睁，又搞小时候那一套狐假虎威，“是不是背摔还没到体验到位，我给你来一套标准的！”

　　“略略略！”

　　说时迟那时快，季秋拔腿就跑。

　　秦淮川不甘示弱，大长腿呼嚓呼嚓跑两步，两手一捞就把季秋按倒，像把背包一般将其反手裹好，直接丢回沙发上，“消停点，明天别给你哥丢份。”

　　季秋伸腿一掷，拖鞋华丽丽的就被他接住，“小妹不才，对外淑女示人。”

　　淮川连连点头，这点他太熟悉了，眼巴前就坐着一位女朋友，这点他领教的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