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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台风山竹·玩儿命 ...

  •   16日凌晨伊始,深圳大湾区静如处子,既无“山”动,亦无“竹”摇。

      老余和苏里在深圳湾附近匆忙睡去,俩大小伙虽不忌惮风力破坏,倒是担心受此影响,华强北电子市场闭门罢市。

      渡过魏书俞夺门圈套没多久,季秋挂断匡仪的电话,无助地跪坐在毛毯上。

      玄关处一片狼藉,水渍撒了半面墙体,破碎的白玫瑰被冷气吹起,随风飘零几下又落回水中。

      脚尖触碰到玻璃花瓶,它便顺势滚到床底。季秋撑着床沿站起身,浑身衣服湿了大半,在冷气吹送下不由打起冷颤。

      她抽出浴巾裹紧自己,蹲在地上收拾残局,门外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时刻牵动着神经。

      脚步停在房门口,遮挡住走廊微束光影,季秋的心眼跳到嗓子眼里,难不成魏书俞又要来硬的?

      错误提示音响了两声,季秋神经紧绷,瞬间扯下毛巾包住把手,在她即将出言警告时,响亮的女生打断她的计划。

      “老爸你刷错了,房间在隔壁!”

      “哎呀,我说怎么刷不开呢?”

      “快走快走,别吓到人家!”

      短促细碎的脚步越走越远,随着一声关门声彻底恢复平静。

      她颓废地靠在墙上,实在太难熬了,再多一次都待不下去了。

      季秋咬着手指头来回踱步,忽地注意到卫生间内的鞋架——实木加重,抗压一流!

      说干就干,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拖出来,压在椅背后,再放上行李箱增重,安全感瞬间拉满。

      魏书俞回房后一脸吃瘪相,他虽把人带到了,可惜无法近身,好好的交易卡在最后一环,他心急如焚。

      王成走在前面脸色阴郁,猩红的烟头在指尖挥舞,魏书俞站在一侧手心暴汗。

      “王哥……你容我想想办法,她人就在那,肯定得出门。”他局促地下腰,低声下气奉承讨好。

      沙发里像深陷着一滩烂泥,王成伸出粗短的指头,一把勾住魏书俞的皮带,语气颇为失望。“小魏啊,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你说我怎么放心把业务交给你?”

      魏书俞半举起双手投降,腰腹被皮带勒紧,脚尖也跟着垫起。“您放心,我马上把她叫出来。”

      王成轻哼一声,脸上阴晴不定,勾着皮带的手握成拳头给了他一下:“算了,没兴趣了。”

      魏书俞大慌,不想前功尽弃,他已经把关系搞僵,回去肯定无法交代。

      王成掏出一块槟榔大嚼起来,血盆大口伴着烟熏火燎,提神效用加倍。

      “王哥,别别!我……自己已经搞臭了!你不能——”他急得手足无措,恨不得拦住房门说理。

      这一番言辞激烈几乎劝退王成,他执意要走却被一通电话拦了下来。

      “啧——要钱不要命了,我手里哪里还有人?”王成对着电话那头破口大骂,一阵国粹输出后挂断电话,更是一个劲儿要出去。

      有家客户看台风逼近,歇业影响产能,干脆夜班加紧,调高流水线吞吐率,一下干崩传送带,直接停工歇业了。

      客户急着赶单,大半夜就要人去修理。魏书俞哪里肯让,死活堵住门口。

      王成怕他急起来犯浑,耐着性子想办法开脱:“这么的吧小魏,龙岗有家工厂流水线崩盘了,我人手不够你跟我一去看看。”

      魏书俞心里肯定是愿意的,赶紧收拾一下上了车。

      季秋并未得知他俩行踪,她躺在床上怕蟑螂出没,盖着被子担心房门被开,担惊受怕一宿。

      是夜难眠,晚风呼啸,台风降临前的表象越来越浓,窗户锁扣密封不严实,嘎拉拉摩擦着边框。

      肆虐的晚风吹过楼层,咣咣敲打着窗外,发出鬼哭狼嚎的惊声尖叫。

      呜呜咽咽的高频音调越来越重,季秋浑身冒着冷汗,意识时有时无,感觉乌漆嘛黑的屋子里没由来地燃起一盏微灯。

      可……为什么灯火是飘忽不定的?季秋想挣扎坐起,无奈四肢像钉在床上,她就像是那盏灯火,在深山老林中盘旋。

      树叶踩断声、惊鸟声,黄白的灯笼在竹林间飘啊飘,幽冥邪气一般的呜呜呜声勾出了心魄,女鬼般的诡异音调在耳边回荡,室内气氛瞬间跌破零点。

      “我怎么不能动——”季秋拼命握拳蹬脚,四肢却不受控制,阴森的寒气直逼脚心。她不敢吞咽不敢出声,只能死命和身体作斗争。

      街道外“哐啷”一声巨响,季秋逃出生天,发麻的右手拍亮床头灯。她抱着被角惊魂甫定,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安危。

      冷汗濡湿额头,顺着脖颈划入颈肩,湿漉漉的脊背打湿睡衣,空调不知何时被关,任是怎么按开关都没反应。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一下碰到什么硬物,又给她吓出一声冷汗。

      季秋双手蒙着眼,慢慢俯下腰身,把手张开一个缝儿,朝床底瞄两眼——又是玻璃花瓶!

      她如释重负,伸手够到它,灌上水摆回原位。又翻出一根有线鼠标,包扎住窗锁,这才止住鬼嚎。

      瞌睡寥寥无几,街道时不时传来警报声。季秋安慰自己,等明天拿回身份证立马回家。

      长夜难眠,肆虐的大风不遗余力,鼓吹了整整一宿儿。

      *

      身在成都的匡仪久久没有入睡,下属此刻孤立无援,一句报警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怎么看他都觉得自己在推卸责任。

      “嘟……嘟……”

      “喂!”不耐烦的语调传来,“谁啊?”

      “小余。”

      余湛麟一下清醒,打开床头灯爬坐起来:“匡大,有急事?”

      “你现在在哪?”

      “深圳湾公园附近。”老余答道。

      简直是胡闹,深圳湾近海海拔低,四周空旷高层建筑少,台风过境只会“顺畅”无比。

      “湛麟,明天市内交通肯定停运,不要小觑台风势力。距你8公里外的体育中心是临时避难所,一定要尽早摆脱人身安全威胁。”

      余湛麟听得稀里糊涂,连连应声,挂断电话后倒头就睡。“明天出去凑凑热闹,还没见过几次台风……”睡梦中他喃喃自语,依旧没把台风放在眼里。

      匡仪整夜失眠,无风闷热的成都更加剧内心的煎熬。

      天刚微凉,肃静的房内只有笔记本屏幕在跳动,在他即将处理第四封邮件时,手机屏幕弹出一则通知——

      [深圳机场9月16日0:00-24:00、9月17日0:00-8:00,暂停所有航班起降,全部航班取消。]

      [白云机场9月16日12:00-24:00、9月17日0:00-08:00,所有航班取消……]

      匡仪的喉结上下滚动,悬空的双手慢慢捏成了拳头。下一秒他就合上电脑,独自赶往双流机场。

      广州航班几乎全部取消,仅剩早八飞往白云机场的班次,但午间到达的时间点不容乐观。

      这与理想的宝安机场距离颇远,路途必定折损时间,情势刻不容缓,他需要争取更多可能。

      两分钟后,一通电话联络到1500公里外的清远,某人临危受命接到了紧急任务……

      *

      老余是被窗外的呜咽声吵醒的,雨水成片成片地旋转而下,漫天都是碎树枝在飘。行道树丛浪出了花,抖动的窗户里呲出水雾,打湿了整个窗台。

      “卧槽牛逼啊!”他一个鲤鱼打挺没腾起来,又重重弹回床上,最后顺着床沿滑到床底。

      一次性拖鞋早已湿透,半边床单也阴阴泛潮。

      宾馆担心台风天刮得空调外机不转和倒转,索性断了电源。老余多汗全身湿透,宛如刚出水的鱼儿一般。赵苏里砰砰砸着房门,喊他想办法回去。

      宾馆大门紧闭,街道狂风暴雨,横飞的雨滴吹出雾气,模糊道路能见度。整个天际像调低亮度的雾都,漫天刮着落叶和破损树枝,任谁看了都不得惊呼一句——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我觉得走不了了。”苏里懊恼地关上打车软件,现在没有一辆车愿意接单。

      “深圳湾附近的车子走不动,被风吹成倒着走!”前台的人抵着大门劝他们收收心,等过去这一阵就行。

      大风卷起沙石垃圾,一个劲儿拍打着玻璃,每一缕风都往缝隙里钻,蹦蹦呲呲的尖刺音像刻刀,划出深深浅浅的勾痕。

      随着一阵短促的电流声,迷蒙中电光四起,整个宾馆瞬间陷入黑暗。哀嚎声四起,人群涌到门口,吵吵嚷嚷不肯安静。

      “跳闸了……”

      “……马上修理……稍安勿躁。”

      忽地一声撞击,大厅群众立马噤声,四目相对寻找声源。

      “门裂了,快跑!”靠门处惊叫起来。

      四分五裂的玻璃应声而落,狂风顺着缺口猛灌大厅,席卷一切可移动的物件。

      霎时间惊吼怒喊四起,大家挣扎着往楼上跑,四散飞舞的纸张、落叶砸到人脸,像水凝的银针刺入肌理。

      老余刚跑到门外,一用力拉开房门,顺间形成压差,眨眼间窗户玻璃爆裂,狂风卸下全部金属支架,顺带着搬走了空调外机。

      他死命扒着房门,差点被吸进去。汹涌澎拜的台风正式展现实力,重重给他一记肘击。

      屋里风过时如同飞机引擎般轰鸣,苏里贴着墙把他拉到走廊中间,两人几乎蹲坐在墙角,祈求这阵妖风尽快刮完。

      “怎么办,就这么干熬着?”苏里吐掉嘴里的细沙,拿掉贴在脸上的树叶。

      老余晃着头甩掉雨水,他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玻璃破碎声,住客开门见喜式地清除门户,连带着另一头的人跟着遭殃。

      大楼在风雨中摇晃,铁皮翻卷的吱哑声越来越近,轰的一声顺着窗户砸进了房内,稳稳当当嵌进内壁。

      “特色小吃大全摊铺。”老余觑着眼念起来,昨晚至今滴水未进,他快饿得不行了。

      果然啊,要始终保持对大自然的敬畏,轻视的下场只有伸脖子等挨刀。

      两人相视一笑,满是苦涩的味道。

      *

      匡仪从成都起飞后,碧空晴朗天气优良。但一入广东省境内,窗外就笼罩着阴云,灰蒙蒙一片。越靠近气流颠簸愈频繁,持续时间顺势增长。

      进入广州境内后,飞机就被风雨裹挟,机身一刻不停地发出嗡嗡低吼,掩盖住舱内一切响动。

      窗外的迷雾景象加深了匡仪的忧虑,他不住地看表计算时间,丝毫不惧当前的处境。

      珠江新城露出大概轮廓,不多时飞机就到达目的地。机场降落条件不容乐观,飞机持续盘旋了几十分钟还没能降落。

      空姐一遍遍安抚乘客情绪,但飞机时刻摇摇摆摆,反复起落,像被风神摆弄的折纸玩具。

      大家宛如乘坐着一辆过山车,在极端条件下穿梭玩儿心跳。

      终于,机长看准时机完成降落,偌大机场只有当前一架飞机在运动。

      此时身处高楼的季秋也不好过,巷外楼宇的外墙玻璃一块接一块掉落。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倒地的垃圾桶、塑料袋匍匐前进。

      细密的风试图钻进窗户,发出呜呜的口哨声。被鼠标拴住的窗锁嘎拉拉不停跳动,树枝、木板和塑料盆,挨个造访她的窗台。

      季秋再次加上几道厚实的米子胶带,无奈大面积的窗框被风鼓到变形,距离爆裂只剩一步之遥。

      酒店楼下小臂粗的行道树拔地而起,树根处的地砖乘风起势,砸向下风口的汽车和电驴上,警报声此起彼伏。

      随着风力不断加强,大楼也摇摆起来。季秋眼睁睁地看着对面一户玻璃窗台被整个卸掉,两侧窗帘打着圈逡巡片刻,随即化身飞毯脱离束缚。

      “诶?信号呢?”季秋举着手机四处试探,4G网络慢得出奇,刷不出任何消息。

      大楼停水停电,手机没信号,无网络连接,几乎和外界全无联系,可能世界末日大抵如此吧。

      季秋不得不联系前台,原来是基站出了问题,她虽有万般不愿,总归要联系魏书俞。

      如此,她做出了今天第一个错误决定——开门。

      无独有偶,犯下和老余一样的错误。她在几乎密闭的空间里打开了房门,但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

      季秋住在高楼林立的中心区,楼宇密集阻挡强风顺利通过最后的空位,产生风洞效应强化了力量与破坏性。

      更重要一点是,空间密闭则有稳定的气压支撑窗户抵御对流,一旦开门势必扰乱平衡,就算是强化玻璃也无法经受住对流的力量。

      季秋不知这方面的道理,快速清理掉抵在门口的家具,直接拉开房门。

      瞬间,爆窗的轰鸣声吸住她逃离的步伐,季秋死命攀住行李箱,跨步躲进卫生间。

      强风鼓吹着窗台,碎裂的玻璃撒了满床。一切能够被吹拂的物件均已远离陈设点,四散飞舞。

      “我的隐形!”她懊恼地悬着手臂,赶紧把床头的眼睛盒抢救过来,再丢她就成半盲了。

      *

      11点左右,匡仪走出机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身前。

      “谢了!”他开口说道。

      付城狡黠一笑:“舍命陪君子嘛,算不了什么!”他将车钥匙扔向匡仪,“我没睡醒,你自己开,注意保命。”

      省厅已下发通知,18个地级市辖区内高速公路实施入口封闭措施,一旦风力达到10级,则会全线封闭。

      广深沿江高速早前已限制通行,深圳逐渐向10级风圈迈进。

      呜咽的狂风卷过高速,乱石飞砂砸向车身,黑色轿车在迷雾中试探穿行。

      [请行驶高速公路的车辆尽快在就近出口驶离高速公路……]

      匡仪按下付城故意播报的通知,这下更惹得他兴趣倍增。“老实讲,你这么惜命的人也开始玩儿心跳了?”

      没等来对方的应答,付城愈发好奇:“是不是那晚遇到的小美女?办公室恋……”

      “好了!”匡仪打断他的猜想,“如果不想和我一起登报,最好盯着路况。”

      付城也不恼,放下手机紧盯着前路,眼见风速逐级升高,侧翻风险也直线飙升。

      老余和苏里还困在深圳湾的宾馆,两人呆呆地守在走廊,不知道何时能挪动一步。

      “你手机响了。”苏里提醒老余。

      老余生死看淡,已经不想说话费力气,他有气无力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喂了几声。

      “湛麟,我给你两个选择,送你去体育馆或是跟我走。”

      苏里听了浑身起劲,忍不住搭话:“匡总,您现在人在哪?”

      “京港澳高速中段。”匡仪看了一下导航,“路况优良不到1小时可到楼下。”

      “那……那我跟你走!体育馆好像是附近的建筑工人,他们是组织安排好的,我们没装备不好安置。”老余怯怯答道。

      “等电话!”付城喊完一声就掐断通话。

      眼见就到约定的时间,老余和苏里挪步到大厅,风雨横飞的大厅全数遭殃,拦腰折断的灌木堵在门口,减免不少物理伤害。

      一辆黑色轿车在门外停下,老余和苏里顶住强风攀越枝丫,硬生生挤出去。

      出门不到三秒浑身湿透,一坐进车内,匡仪立即加速出发。

      “终于有人压秤,不怕侧翻了。”付城开了句玩笑。

      “有没有受伤?”匡仪问道。

      “没有。”
      “很健康!”

      呼啸的风刮过车顶,很有10级大风的势头。

      行道树被刮弯成90度鞠躬形态,枯枝败叶堆满整个街道。雨雾蒙蒙风声嚎嚎,飞沙走石与树叶漫卷,像海上面的浪层层叠涌。

      “我们现在去哪?”苏里忍不住发问,虽然脱离了宾馆,但一直跟车移动也不安全。

      “接小美……”付城话没说完就被截断。

      “季秋”

      苏里心领神会,好在季秋住得不远,马上就能见到曙光。

      一路上红绿灯被吹得歪七扭八,匡仪踩下油门,躲避即将拔地而倒的巨树。

      付城掏出匡仪的眼镜,递了过去:“戴上吧,有备无患。”

      “再有一公里就能到了!”老余有些雀跃,伸展下僵直的身躯。

      车辆左拐驶入福中三路,老余想起附近就是华强北了,心神不免荡漾起来。可惜此时肯定闭门罢市,他伤感地看向窗外,眺望着沿路的风景。

      “哎哎哎——小心!”一阵短促的警告后,轰然一声巨响震荡整个街道。

      十米开外的侧后方,一块巨大的玻璃幕墙被风吹落,带着金属框架和开发银行大厦的招牌擦过高楼幕墙,最终狠狠砸向人行道,落地瞬间四周警报声响彻一路。

      老余惊掉了下巴,仰头检视大楼外墙,“再晚一点经过是不是得……”

      匡仪猛踩油门,加速驶离事发地。

      *

      此刻季秋入住的酒店走廊已乱作一团,房间爆窗的住户堵在电梯口,发现电梯停运后骂骂咧咧地改走楼梯。

      季秋没地方去,只能抱着手机躲在卫生间,听呼啸的风吹过耳边。

      酒店服务员拿着喇叭在楼梯间猛喊:“房间受损的请尽快远离,不要靠近窗户容易被卷落!”

      “那去哪里?我们没地方住了!”

      “我付了钱你酒店必须保证人身安危!”

      “就是,我买服务了。”

      人群里产生了分歧,高层的住客想换到低层,低层住户不愿意合住。最主要是酒店不愿意开门,因为一旦开门对流损失更大。

      大家群情激愤急红了眼,一干人团团围堵住服务员。

      酒店人员被逼无奈只能大喊:“附近福田站是安置点,你们信不过酒店大可以去那边避难。”

      “这里停水停电没有还没食物,去那里好歹不会遭风吹……”

      “可是没有车子得走过去啊!”

      “一站路不远,走一段就能坐地铁去。”

      季秋拿不定主意,决意随波逐流跟着大部队走。她把所有电子用品套上密封袋,推着行李箱贴墙走,时刻提防遭受洗劫的空房。

      狂风贯穿的房间南北通透,把走廊铺陈的地毯拧成麻花,像一条妖娆翻滚的蟒蛇,行走其间稍不注意就要被神龙摆尾。

      高层住客大多不满酒店的处理方式,一个两个气鼓鼓地往楼下跑。

      这节骨眼停电简直要命!季秋提溜着行李箱走了五六层,恨不得坐箱子上滑行。

      好不容易走到一楼,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天花板的吊灯在大幅度摇晃,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玻璃门碎了一地,甚至门口的石狮子都有些岌岌可危。

      不少住客成群结队往地铁口方向前进,季秋揣好手机撑着伞,决定加入他们。

      这是她今天做出的第二个错误决定——离店。

      前脚踏着玻璃碎片出门,身后一丛树冠就被吹折掉落街道,顺着马路一路飘送十字楼口。

      季秋手里的小伞吹成脚朝天,跟着被吹出了滑步。大雨狂扇她嘴巴子,山竹果真不辱使命,一下带走她的伞面,留下光秃秃的伞杆撑门面。

      雨水像沙尘暴一样打湿她全身,也没能放过手上的行李箱。季秋像得了帕金森一般抖落脚步,一步一步扶着墙往地铁口走。

      黑色轿车行至酒店外围,路遇一群人手挽手在路上行进。

      “不要命了吧,这种天气出来。”老余吐槽道。

      付城转着手机玩味地问匡仪:“你说这里面有没有——”

      一个急刹差点让付城吃瘪,匡仪直接熄火下车。

      “要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吧!”季秋抱着马路桩子劝慰自己,反正湿透了也别着急,走他个100米回去也不亏。

      “小秋——快跑!”老余眼尖发现树干后的季秋,狂风吹掉高层变形的窗户,正急速降落到她身旁。

      “往里跑!”苏里打开车窗奋力喊道。

      匡仪边跑边摘下模糊的眼镜,奋力加速向前方跑去。

      季秋眯着眼睛向四处搜寻,挥舞着手臂和空气斗智斗勇,总感觉自己出现幻听。

      二十米……十米……三米……一米……失重般的框架擦过耸立的树木,打落数不清的枝叶。

      “季秋!”熟悉的嗓音穿破雨幕,一把拉过她挥舞的胳膊,牢牢把她圈在怀中。

      随着轰鸣的巨响结束,迸溅的玻璃像碎冰四分五裂,溅射满场。

      风卷树叶满天飞舞,高瘦的树干摇摇欲坠,如同水下随波逐流的荇菜。

      “匡大?”季秋从紧箍的怀中挣脱出来,看着眼前挡在风口的身躯。

      暴雨打湿他全身,紧皱的眉眼更加纠结,汩汩涓流划过他的嘴唇,似乎要讲些什么。

      “你受伤了。”匡仪拉过她的箱子,揽住季秋的肩膀,几乎把她圈在怀里,一路护着她上车。

      季秋摸摸脸颊,指尖鲜红的血水被雨水冲淡,这才有了刺痛感。

      是碎玻璃划的,她以为是小石子砸到了她,没曾想被锋利的边缘割了道口子。

      “小秋同志,大风大雨你怎么在外面跑?”老余摸出唯一幸存的面巾纸递给她捂住伤口。

      季秋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擦去满脸的雨水,精疲力尽到无力讲话,短短百米的路程,比跑800还要费劲。

      “匡大,台风暴雨双红预警已经生效,我们下一站去哪?”老余心里没底,狠狠惜命起来。

      付城重新调整导航,为最后的目的地框选最短通路。

      匡仪随即发车,与10级风圈做最后的时间谈判。

      付城回过头来,冲后座说道:“坐稳了,8公里外,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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