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38、台风山竹·惊魂

　　山竹来临的前夜，深圳湾体育中心灯火通明。羽毛球馆安置了数千名建筑工人，他们睡上大通铺，以简易的条件等待即将压境的台风。

　　百米外春茧体育馆气氛正酣，演唱会在高强度冲刺进展。

　　舞台大屏幕上，徐佳莹一袭白裙，举着话筒略带歉意。

　　“……接下来唱最后一首歌，因为台风的关系，希望大家在回家的路上可以很安全、很安全。那接下来这首歌我们一起唱——身骑白马！”

　　红色应援棒舞动如风帆，虽有不舍的呐喊，但还是要遵从红色预警。

　　一曲唱罢大家有序退场，赵苏里和老余走在街道上，晚风习习夜色正浓。

　　白嫖一场演唱会的代价，便是晚归挨批。

　　“回去？”苏里疲惫地开口，整天奔波他近乎散架。

　　“找地方混过去，明天去华强北赛格和龙胜转转。”老余掂量着手机，突发奇想换掉它。

　　两人丝毫不在意明天的气象预报，对海湾区大风、海水倒灌等嗤之以鼻。就近随意找个宾馆住下，想着季秋要是周末不走，还能再聚一聚，反正她下榻的酒店离华强北也就一站远。

　　在演唱会开始前不久，季秋撞见了王成与魏书俞。

　　强烈的不安驱使她停止向前，冰凉的马路牙子坐一会儿就发热，她挪挪酸麻的小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电话再次响起，季秋难以预料事件发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处境绝对危险！

　　不接不接不接！微风中她关上手机，给自己留下一个“没电关机”的借口。

　　吸了半小时尾气，她感觉快被风吹傻了，巷外高楼的玻璃支架吱吱呀呀，像是生锈的老式推拉杆在艰难挤压。

　　暮色愈加浓重，肚子也咕咕作响，季秋掏出应急速食，七七八八干了个干净。体力渐渐恢复过来，底气也稍微增长了些。

　　“如果趁他们不注意跑回去，关上门不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嘀咕道，因为没有身份证，没办法去别处开房。

　　稍微一迟疑，井喷式地台风预警与防范宣传铺天盖袭来，搅扰着她稍微镇定下来的心。

　　不管了！跑吧！

　　她活动下筋骨，等绿灯一亮，疾步奔跑到酒店前厅。

　　大厅clear！

　　五米外正有一趟电梯下楼，已经到了2楼！季秋脚底欲走，身子却留在原处，最后以极其变扭的姿态栽倒进花盆里。

　　前台大姐捂住嘴巴愣了三秒，电梯门一开，下来一对情侣。

　　电梯clear！季秋歪着身子确定安全。

　　那位女生把季秋拽了出来，帮她拿走头上的绿叶。由于过于社死，季秋四肢都不协调了。

　　她一溜小跑进入电梯，摸出房卡双手捏紧它：“拜托不要‘开门见喜’。”

　　光许愿不烧香，说得就是她了。

　　一楼……五楼……十楼……

　　“叮”一声，电梯门大敞。季秋紧贴一侧，探出半个脑袋查看情况。

　　走廊clear！

　　短短五分钟简直身处警匪大片，她悄悄走过魏书俞的房间，随即加大脚力狂奔回房。

　　慌乱中房卡怎么也无法识别，几步之外，一道门从内打开。

　　“咚”一下，门吸相撞发出短促闷声，季秋头皮一紧感觉寒风灌体，浑身动弹不得。

　　她不敢出声，房卡也忘记继续识别。

　　“爸爸，我想去世界之窗看夜场嘛——”稚嫩童声在走廊回荡，此刻如同天籁般解放她身心。

　　“叮”一下识别成功，季秋立马闪身关门，用力过猛震得右手发麻。

　　她拉来椅子抵在门后，又把行李箱嵌入其中。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开门了，天王老子来也搞不定她。

　　魏书俞似乎嗅到什么异样，在季秋回来后不久打通前台电话，一番描述后得到大姐的协助肯定——季秋回来了！

　　“王哥，我去看看她，你要不先等等。”魏书俞扶着门把手，询问王成的意见。

　　王成摊在床边，掸掸烟头，暂停外放的短视频。对着天花板挠了挠头皮，嘴里啧啧两声觉得不妥。

　　紧接着就站起来，咳嗽两声吐掉浓痰，紧了紧卡在大肚腩上的皮带：“这么的吧，我跟你去，先站远点不露面，等你进去了给我留个门。”

　　魏书俞连连点头，推开门往季秋那边走。

　　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季秋的手机刚开机，敲门声就如同密集的鼓点，在她的三叉神经上蹦迪。

　　不用想肯定是魏书俞，季秋试着从猫眼探寻，要命居然被堵死了。

　　魏书俞连敲三下不见回应，干脆贴着门往里喊：“小秋，你回来了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季秋咽了咽口水，决定先装死躲过去。

　　魏书俞边喊边打电话，不一会儿季秋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季秋啪一下打在脑门上，早不开晚不开，这个当口开了干嘛！

　　眼看躲不掉，她只好开口周旋：“魏哥，我刚回来，有什么事吗？”

　　“你忘啦？我有东西需要改一下，带着电脑来的，拿在手上怪沉的，你开下门我进去和你当面谈。”

　　王成贴着墙壁看魏书俞表演，油腻的脸颊贴在白墙上，留下一块明显的油渍。

　　季秋死活不同意开门，魏书俞好说歹说，一个劲儿劝她。

　　僵持间季秋手上飞快打字，搜出老余所在的群点了进去，把定位一发，附上一句[十分钟后我不回消息就帮我报警！]

　　老余躺在宾馆里一脸无语，早知道他不是好人，真高估他的底线了。

　　仔细一看群名，发现事情不妙。老余立马挣扎着坐起：“诶……她发到部门群里了。”

　　季秋锁上手机，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魏书俞攥着门把手扭得震天响，门内的椅子跟着晃个不停。

　　消息一经发出，电话立马响起。季秋半边身子压在门后，她以为是老余或者苏里的来电，便一手按住门框，单手把手机一划。

　　还未等到手机拿到耳边，魏书俞发力一拧，门把手撞在她腰间，疼得季秋把手机一扔，捂住生疼的胯骨。

　　“再不开门我就当你出意外，下去找客服来开门了！”魏书俞终于爆发，高深冲门内嚷嚷。

　　王成失去耐心，推搡下魏书俞，示意他快些解决。

　　电话那头，匡仪听不到季秋的回音，只有男性危险的吵嚷、急促的推门声。

　　“小秋，你在听吗！遇到什么事情了，能正常说话吗？”匡仪接连发出问题，均没有应答。

　　季秋咬牙憋痛，细碎的脚步误把手机踢到了毛毯下，魏书俞消停下来，但人还留在门外。

　　“你去找客服开门，我就立马报警！”季秋猛砸一下门警告他。

　　魏书俞被这话吓到，按道理她什么也不知道的，怎么性子突然刚烈起来。“你别想歪了，我就是正常关心关心你，你确定没问题吗？哪怕开个门缝让我确认一下。”

　　他软磨硬泡，非要撬动这个不张嘴的牡蛎壳。

　　王成下巴一台，指向刚刚走过去的人群，是前台大姐带着总卡帮客人开门。

　　魏书俞等大姐开好门，立马把她拦下来。“大姐，我妹子闹脾气把自己锁在房里，我怕有个好歹，你帮我开开门！”他特意压低声音掩盖意图。

　　季秋只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短暂的安静更让她心悸。

　　大姐明显不同意，非要去和门内的房客确认确认。

　　“你忘了她房间也是我预约的，讲道理节省时间，大家都方便。”魏书俞不遗余力开导她。

　　这一句仿佛说中痛点，大姐也不想二十几层来回跑，她握着总卡一脸正经地说道：“是你说的，别跟我扯上关系！”

　　魏书俞连连点头，请这大姐去开门。

　　季秋心脏砰砰直跳，脸颊绯红气血上涌，昨日受惊受寒让她有些神经衰弱。她双手紧紧握着把手，不知门外是何用意。

　　霎时“叮”一声响，一道猛力拧开门大手，把季秋的腕力虐成渣渣！

　　“哎——哎——”季秋忍不住惊叫起来，一双男人的塞进来握住门框欲全部推开。

　　季秋急得跳起来，用力抵在门后，好在椅背和行李箱帮着抵挡大半边，魏书俞再大力也推不开。

　　第三只手出现了！

　　短粗黝黑的一只手一下把房门推开半拉，眼见魏书俞的肩膀就要进来，危险警报直接拉满。

　　季秋忙不择路抄起射灯下的玻璃瓶，猛然砸向门框。

　　一声闷响后，魏书俞吃痛跳回走廊，季秋趁机关门，不慎压到王成的短手，他在门外不敢叫出声，只能奋力敲打内门，求着季秋放他收手。

　　花瓶滚落在地，顺着地板上的绒毯滚落在手机旁，半瓶水撒了满地，几朵白玫瑰花瓣碎了一地。季秋死死守住房门，意识到门外必有酒店人员。

　　她的嗓音带着哭腔，但这不影响语气坚硬果决：“刚刚开门的人听着，我和门外的人只是同事，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再次无授权就开门，我一定会报警且曝光你们酒店的行径！”

　　门外大姐扶着墙不敢乱动，怯生生地回答她道：“好好好，我不开门了，你们有矛盾自己解决，大不了报警，跟我们酒店无关……”

　　“魏书俞你听着，我已经联系了朋友，如果十分钟后我没有消息，他们也会帮我报警！我警告你不要试图继续破门，否则我当场报警！”季秋嗓子发抖，长着大从没有被逼到这番绝路过。

　　王成的胳膊被压出淤痕，他下猛脚踢向魏书俞，气急败坏地给了他一个耳刮子。

　　魏书俞赶紧好言相劝，拖着王成的胳膊死命往回拽。

　　“把猫眼上的东西拿掉！”季秋感觉门外在发力，以她的力气坚持不了多久。

　　魏书俞赶紧把王成嚼过的清口口香糖扣掉，季秋把门轻微一拉，王成立马缩回了手。

　　嘶嘶痛楚声在门外传来，季秋“哐啷”一声阖上门。

　　王成甩甩胳膊，面子是挂不住了。魏书俞眼皮跳个不停，也不好意思看他。

　　季秋把椅子行李箱恢复原位，趴在地上摸到手机，一瞧居然还在通话中，再一看姓名怎么会是匡仪！

　　“喂，有人吗？”她贴着手机试探性说话。

　　“我在。”沉稳的声音即可传来，“告诉我你安全吗！”迫切的语气中夹杂着焦虑与丝丝慌张。

　　“他们走了，我应该……安全了。”

　　匡仪沉思了一会，他现在远在内陆分身乏术，只能干着急。

　　魏书俞消停几分钟后似乎开始转性，一连发来几条服软道歉的消息，求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魏书俞向我道歉了。”季秋疲倦地说道，几十分钟的对峙角力令她精疲力竭，晚上又长时间的吹风，她感觉头脑发胀，眼睛酸痛。

　　“如果不能确定安危，报警是最佳的选择。”匡仪很无奈地说出这句话，他此刻能做的微乎其微。

　　“嘶——”季秋把手撑在毛毯上，瞬间的刺痛传到心尖。

　　“你受伤了？”匡仪坐在成都某一酒店的床边，下意识跟着攥紧拳头。

　　季秋打开床头灯，才看清掌心有一颗玫瑰硬刺。

　　“没事，刚刚打落花瓶，里面的玫瑰花刺扎手而已。”季秋拔掉小刺，多亏季蕾女士强迫季秋在花店打工，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季秋心神逐渐安稳，她向匡仪保证若有问题立即报警，绝不让自己深陷险境中。

　　匡仪抚摸着杯壁，沉重的石头压在心间。出差成都并未达到理想效果，两个下属又都远在深圳，一个有难一个有坎，实难让人安心。

　　山竹势力逐渐逼近深圳，无需多时，台风自然灾害，将用自己的行动解答本我实力。

　　夜幕逐渐褪去，更严峻的情况即将摆在匡仪面前，等待他去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