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34、台风山竹·乐观

　　连日里老余东奔又西颠，行踪非常不明。掐着点在晚八点消失，闹钟一响，他随即像阵旋风似的跑离办公室。

　　最迟一小时最短10分钟，20点后总会留出空白，跟着神情复杂地回来。

　　一来二去太过高调，季秋嗅出端倪，忍不住在群里点明他。苏里远在深圳龙华，犹惦记家里的动向，两相逼问下，老余招架不住，忸怩半天才说出实情。

　　原来他正在“追求”一位新管培生，之前匡仪被人事拉去给管培生讲课，老余跟着旁听，一眼相中会场圆桌前排的女生。

　　整场讲座里，她挺直肩背，微仰着下巴，浓密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面容秀丽气质冷淡，一下子住进老余心中。

　　但要说为什么加个引号，主要是老余的竞争对手颇多。作为身高体重无限接近的“安全型”选手，外貌上确实亮点不足。

　　故此老余另辟蹊径，身为资深的食客老饕，他瞅准晚班下班点，变着法儿地把钦点的金牌外卖送了个遍。

　　晚饭宵夜一送就是一周，可正向回音还没收到，人家姑娘横向增数是肯定的了。

　　公司里僧多粥少，从朋友做起太慢，风险值太高。可直截了当开口求爱，又怕把人姑娘吓着，直接pass不考虑他，故此老余很是苦恼。

　　季秋咬着笔杆子，决定体谅这位为情所迷的暗恋家。

　　“告诉我是哪家姑娘，看能不能帮你支点招。”

　　“销售二组新助理，戴扬灵。”老余眼里载着期望。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季秋在稿纸上写下【扬灵】二字。

　　老余揪起边角拿来一看，确实无误。

　　“家庭文化熏陶指定不差，她学什么专业的？”季秋问道。

　　“汉语言文学。”

　　错不了！

　　可销售二组单身汉可不少，还有郑铎这样的高富帅。况且搞销售的本就嘴甜心热，一起共事擦难免擦除火星子。

　　老余处境十分危险。

　　“你明示过她吗？”季秋搁下手里头的工作，饶有兴趣地准备支招。

　　老余盯着手机失神，消息发给她半小时了，还没等来回复。

　　季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醒醒，问你有没有直接表明心意？”

　　“那太唐突了。”老余放下手机，散发出阴郁惆怅，“她最近和郑铎加班弄工博会，经常一起出差，两人走得很近。我怕是……没机会了。”

　　有趣的灵魂VS好看的皮囊，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送分题。

　　季秋冷静下来，摸着键盘对着报告敲下几行字。老余还在期盼着女生回消息，五分钟就要点开微信看看对话框和朋友圈。

　　“要不……写封信吧？”她提议道。

　　“过分老套了，兄弟。”老余毫无兴趣地拒绝她，“我小学六年级就封笔了。”

　　“《新精武门》看过没有？潇洒哥的求爱信我觉得就很好，不肉麻不生硬。你棋走险招，剑走偏锋，万一她就吃这一套呢？”

　　老余不信，百度一番找到电影，翻看到那张玫瑰花信纸上的情书——

　　[一张白纸一支笔对一个没有勇气示爱的男人最有用了，希望借着这封信让你知道我是非常喜欢你的。]

　　[有云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不如让这爱意尽在不言中。]

　　[茶楼点心小子字]

　　[明天后园见]

　　老余摸着下巴，觉得有点意思，文艺不失礼貌，可以一试。

　　季秋盯着屏幕上的钟镇涛，熟悉的皮衣指套，搞怪洒脱的人物形象，恰似故人归。

　　现实里的潇洒哥，彼时在哪里工作生活呢？她摸到朱宪武的微信，朋友圈还停留在告别烧烤那天，满桌竹签空瓶，似乎还能嗅到呛鼻的碳火滋味。

　　隔壁办公室熄灭灯光，连带着走廊的感应灯黑了一路。

　　熟悉的脚步声从三楼响起，敏感的感应灯随即明亮。

　　双节将至，事务繁杂，匡仪习惯了两位下属加班猛肝的工作常态，他自己也逐渐被同化。

　　他坐下没多久，电话便响起，接完后淡淡地喊道：“湛麟，传达室。”

　　老余心领神会，三分钟后抱来夜宵。

　　不多时满屋子飘满炸物香味，三人紧锣密鼓地塞下外卖，季秋熟脸打扫完战场，继续投入工作。

　　三人时而聚集，时而分散，或因流程设计聚在白板前，唇枪舌剑激烈辩驳；或因接受新的工作方向，听取匡仪的方针指引。

　　但加班总归是消磨生理与心理底线的，匡仪及时踩了刹车，勒令减少加班次数。

　　有时候季秋从传达室跑步回来，走在小道旁看向二楼，那里依旧会亮着灯。

　　有时会碰到在窗口驻足远眺的匡仪，仰视被发现后，她只好尴尬一笑，加速跑离现场。毕竟一身睡衣和乱糟糟的丸子头很跌形象的好嘛！

　　双节的诱惑力真不是盖的，大家铆足了劲儿往前赶进度。近期的公司仓库无疑是明星部门，各个合作企业纷纷寄来中秋节礼，经常要一车一车往二楼送货。

　　好在采购下单及时，员工福利也早早堆到了前厅，消息灵通的周晔打听到了节礼内容——一盒老月饼、十个大块儿石榴。

　　高层的节礼明显高出一档，匡仪全都留在办公室当点心。

　　远在外地出差的苏里明显享受不到乐趣，许是老余在群里笑得太大声，次日一早就被通知借调去深圳出差。

　　设计部的设备组组长徐礼跑来借人，直接把余湛麟堵在门里：“组里人请假了，你原先熟悉这部分工程设计，就想把你临时借去现场，小赵在那，你们也好搭伙。”

　　匡仪正在三楼开会，老余不好拒绝。

　　刚巧碰上总经理路过，匡仪走在后头。徐礼瞅准时机放大音量，明面上跟匡仪申请借调，实际上就盼着总经理直接下令抽调。

　　果不其然，外部客户项目必须是首位，总经理笑呵呵地拍板，当场把老余调走。

　　“小匡啊，流程管理项目可以适当让位给外部需要，工作能调就调吧！”总经理轻快地敲定，匡仪不便继续反驳。

　　苏里得知老余即将飞来，嘲讽先拉满，而后责令把他的节礼捎带着送来，被老余好一通输出。

　　临出发前恰好碰上郑铎带队去上海出差，两队人马挤在一辆商务车里，由司机负责运送，也算省了一笔油钱。

　　老余怀揣着情书，纠结了一路，眼见他们就要在国家会馆中心下车了。他鼓足勇气跑下车，徐礼不明动向，只得按下即将发车的司机。

　　“扬灵，这封信我原打算中秋节后给你，可我思来想去觉得写完后的每一刻都合适交付与你。”猎猎秋风吹响信封，老余红着脸递过去。

　　徐礼在身后叫喊着上车，扬灵面色平淡，收下情书。

　　“好的。”只有两字付与他。

　　虽说听完心里凉了半截，他还是强打精神鼓励自己，“有什么想说的就发消息给我，我会第一时间回复。”

　　说完他就被拉去虹桥机场，扬灵把信封折起来塞进背包侧面，郑铎在会馆门口等她入队。

　　“没什么问题吧？”郑铎问她。

　　扬灵眼睛不带眨地回道：“没事，无聊的东西罢了。”

　　第22号台风山竹还未到来的日子里，先来了23号台风探了个路。

　　百里嘉带着热带风暴级的体量，把苏里的胃口吊地足足的。

　　“台风白色预警信号发布了！”他激动地在群里写道。

　　作为内陆人口，没怎么体验过亚热带季风性气候，所以苏里无疑是最兴奋的。

　　百里嘉作为一道缺口，打开他被酷热憋坏的心房。所谓出差等同于无休，他正需要从台风天里捞一个假期。

　　老余出差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季秋和匡仪两人。

　　一上午他都没有出门，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走了一圈又一圈，季秋都不太敢大声呼吸了。

　　没有吵吵闹闹的老余调节气氛，空气都低了好几个气压。

　　两个人似乎都在跟键盘鼠标角力，一连串打字输出，仿佛不用动脑子。

　　间休铃一响，她就抱着水杯冲到茶水间，高强度作业使她缺少氧气，还是外面的环境舒服些。

　　午休时，季秋破例回到宿舍睡觉，再跟他共处一室就要咸鱼变死鱼了。

　　下午的例会正常召开，考虑老余刚下飞机，就没有邀请他开视频会议。

　　两人在部门的圆桌上复盘了上个季度的OKR完成情况，鉴于流程管理项目的打开，季秋需要面临更多发散性的工作挑战。

　　其中一项便是新部筹划，等到流程优化换挡后，需要专职的归口部门进行监督考评，这部分工作需要移交出去。

　　虽然季秋暂时云里雾里，还是硬着头皮听了下来，现在还在准备筹划阶段，不着急不着急。

　　“小秋，从明天开始我将去成都出差，节前回来。”匡仪结束会议后说道。

　　这下好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对不对，是树倒猢狲散……也不对。她一个人怎么撑起高门大户啊！

　　季秋的脚勾在高脚凳上，觉得满地都是火坑。

　　匡仪也知道她的窘迫，可惜部门人丁稀薄，唯一脑子转的快的又被借调了，只好留她一人坚守。

　　“有问题积极解决，其他上报给我。”匡仪安慰她道。

　　好像也别无他法了，季秋死命点头，大不了头不要了。

　　匡仪交代好一切，紧接着出差去了。

　　苏里整天专注于台风预报，每隔一小时就发来现场图，甚至研究起卫星云图了。

　　“我觉得这个厂子不安全，你看楼顶铁皮都卷口了。”苏里忍不住吐槽客户厂房，开始怀疑能不能抵御强风。

　　对待百里嘉，他就像一个初恋愣头青等待女朋友，害怕她不来，又害怕她乱来。

　　在高密集的信息攻势下，远在苏南的季秋也跟着紧张了，一摸鱼就看看百里嘉动向。

　　一连等到晚上八|九点，只等来微风阵阵，看报道只有沿海区域阵风较强。

　　次日凌晨，百里嘉带着它傲娇的头颅偏离航线，在湛江市坡头区沿海登陆。

　　深圳取消台风白、蓝预警后，它尾巴上零星的残留云系才降下一会儿短时阵雨。

　　百里嘉好似短暂地搅弄了一下心弦，溅出点勉为其难的水花。

　　“真是个弟弟！”苏里怒其不争，干不过副热带高压的孬货。

　　他转头又发出一张万里无云的风景照，感谢百里嘉卷走云系，留下好风景。

　　与此同时，山竹也由于副高引导逐渐偏离航线，犹如守家的季秋，即将失去对自身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