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35、台风山竹·陷阱

　　2018年9月14日，季秋守家的第一天，偷懒晚起了十分钟，最后拎着早点散漫地进到办公室。

　　拉开窗户散散发酵一晚上的味道，吹着空调美滋滋地享受早餐。

　　昨天老余刚加入赵苏里的驻场队伍，一扭脸儿就接到转场通知，从广州转换到深圳龙华某一工业园区，继续跟着一干人战斗。

　　人事助理发出“双节”假期值班表，急吼吼地责令各部门助理加急统计。

　　自季秋换了部门，繁琐的杂事表面显得变多了，实则因人数骤减，对冲之下工作量降低不少。

　　老余半天没有回复，大概率进了车间，不能接触通讯设备。横竖部门没啥大事情，季秋都填上[休假]交了上去。

　　“接下来干点什么呢？”她搓着手手准备大干一场，五分钟后却打开了买票系统。

　　虽然中秋节回不了家，但看看车票也无伤大雅，还能顺便把握一下国庆票量。

　　“诶有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活动活动筋骨，松松手腕，抓起鼠标就是干。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玻璃门被一脚踢开，嘈杂的走廊灌进喧闹的人声。

　　销售部一组PM魏书俞急促地敲打玻璃，继而猛招手喊季秋过去。

　　“怎……怎么了？”

　　“找你有急事。”他不耐烦地跑来，一巴掌合上季秋的电脑屏幕，“你跟我出趟差，深圳，就两三天。”

　　出差？季秋满脸问号，销售部出差公干如何跟她扯上关系。

　　她摇摇头拒绝他：“匡总没有交代我要出差，我不跟你走。”

　　魏书俞脸色一僵，语气重了三分：“临时借用你，哎呀他没空通知你。”

　　季秋心里对他存着三分敌意，上次接受了他的好意，立马错过商务英语考试。她打开手机准备询问领导，在没有收到明确的要求之前，她打死也不挪窝。

　　毕竟山竹就要登陆了，山竹诶！超强台风啊！

　　[匡大，销售部魏书俞通知我去深圳出差，您知道这件事吗？]——5分钟前

　　[匡大，您同意我去出差吗？]——3分前

　　[匡总，您不方便回复消息的话，我给您打个电话吧！]——1分钟前

　　季秋左等右等就是没有回复，她等不及了直接拨打电话，一连打去三通都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魏书俞抱着胳膊盯着手表，眼神愈加狠厉。季秋有些沉不住气了，但腿长在她身上，去不去由她决定。

　　熊炜拎着茶壶恰好走过，他把头伸进来凑热闹：“老魏，还不走？不怕堵车误机啊？”

　　魏书俞两手一摊，歪头指向季秋道：“没谈拢，怎么去？”

　　熊炜顿时来了神气，大摇大摆走到匡仪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了。“你组里人跑光了？非得上这里来要人？郑权才把余胖子拿走，你心里又惦记上了。”

　　“哎呀对事不对人，深圳那边的展会下午就结束了，我趁着老客户都在，赶紧过去吹吹风。”魏书俞走来一手搭在季秋的椅背上，一手把住熊炜的胳膊，“上门的买卖好做，你说是不是？”

　　熊炜建议他在本组找找，可惜助理刚怀孕不到三个月，危险期里胎儿不稳，不肯跟着他走。别组助理要么像戴扬灵在出差，要么带孩子走不开。

　　季秋气不打一处来：“男的不行吗？”

　　“要拜访的客户不少，时间紧任务重，不光要记录还要随时按需更改演示稿。”魏书俞无比认真，就是认准了季秋。

　　她没好气地反问他：“好好好，就当是我要做临时助理，那我留在公司不也一样？你打电话我随时改，效果差不了多少。”

　　魏书俞暗中捏一把熊炜的胳膊，他立马心领神会，摆出一副理中客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要讲道理。

　　“面对面交流，信息才是最准确的。要不然怎么总把工程师拉现场去，十个PM里能有六个把客户的需求描述清楚，我就要烧高香了。”

　　魏书俞紧跟着劝她：“出门锻炼锻炼自己，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坐办公室写文章。”

　　“不要老想着自己，要多为公司做点贡献。”

　　“我们这些做销售，哪个不是风里来雨里去。要人人都像你这样想，自私利己，这家公司干脆关门算了。”

　　两个人帮腔互捧，愣是把季秋架在独木桥上下不来。

　　匡仪还是不接电话，季秋感觉如芒刺背，呼吸也急促起来。她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出差，登时撒开腿就要跑出去。

　　“哎哟都挤在这里干什么？小匡不在都来串门呀？”人事经理袁溪行远远走来，笑吟吟地把季秋拦在门框里面。

　　他伸手轻轻一点，指着魏书俞说道：“老魏，这个点你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魏书俞耸耸肩，走到季秋身后：“就走就走，劝不动人就自己走了哦……”

　　袁溪行兴趣浓重，花两分钟搞清来龙去脉。他沉思一会儿，打开手机，看样子像是在和匡仪沟通。

　　发了几条消息后，他看向季秋：“你先跟老魏坐车去虹桥，我已经和匡仪说过了，这次工业自动化和机器人展会很契合公司定位，好机会你也要适时把握。”

　　熊炜弹跳起来和袁溪行点头打招呼：“对嘛，开阔眼界长见识，多好的机遇。”

　　“机票都定好了……”魏书俞补上一句。

　　笑面虎袁溪行盯着季秋，明示她不要再犹豫，可季秋还在等电话那头的回音。

　　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过如此了。

　　“我不太想去，没几天台风要登陆，我不想拿生命安全去冒险。机票退费钱我自己出，我在公司可以随时帮他处理事情。”季秋捏着裙摆回绝他。

　　袁溪行失望地眨了几下眼睛，鼻腔里传来重重地鼻息声：“360环评可是匡仪自己提出来的，既然下决心搞这套玩法，就不要只盯着别人，放松自己。”

　　季秋委屈到喉咙哽咽，好好的扯到匡仪身上做什么？

　　“你到这儿有三个月了吧，以前还能看见你四处学习，忙这忙那。现在遇事一点不积极，把老熊带你的东西都忘了吧？不难考量你变化原因，上梁不……”袁溪行话没讲完，就被情急的季秋打断。

　　“我去深圳！”季秋松开紧紧握住的手机，掐断了通话忙音。

　　她强忍住委屈打断袁溪行的恶意揣测，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总要用腹黑城府去思考发散，听得季秋也想把他[挂断]或是[静音]。

　　魏书俞赶紧把胳膊上的表盘亮给她看：“十分钟后上车，到虹桥赶飞机。”

　　季秋匆匆整理好电脑，抱着它跑回宿舍收拾行李。

　　“不要搞太多东西，就呆两三天！”魏书俞喊道。

　　等听不到季秋的脚步声后，他不屑地抱怨道：“女人就是麻烦！”

　　请将不如激将，心理学真有意思！袁溪行留给现场一个眼神，意思是他俩还得学着点。

　　季秋胡乱收拾出一个小行李箱，电脑一放进去就没啥空间了，她只能收拾点要紧的，匆匆出了门。

　　熊炜靠在窗口看司机载着她二人离开，其实他也不太明白魏书俞的心思，不过这小子没什么贼心，出不了大毛病。

　　季秋一路都不想和魏书俞说话，她一直等到登机都没收到匡仪的回信，简直沮丧到自闭了。

　　魏书俞也不主动找话题，一路都刷着小视频自娱自乐。

　　忽地消息提示音响起，他切到聊天界面，敲下一行字发了过去——

　　【人已带到，各取所需。】

　　消息紧跟着发来，他看完心情大好，从后视镜里瞄了眼季秋，又切回去继续看视频消遣。

　　此时身在成都海峡两岸工业园区考察的匡仪，还未接收到季秋的问询信息。

　　进入成都后网络信号与通信信号经常不稳定，时长一两小时都没有消息进来。

　　他和副总一连参观了两家太阳能光伏组件厂，肯定了太阳能清洁能源前景巨大，足够让高层宣布进场分一杯羹。

　　匡仪返程时路过基站，手机消息像连珠炮一样蹦出来，他打开对话框后立即回电，可惜季秋已在飞机上，二人再次错过联系。

　　他从不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但这次真的触碰到他底线了。部门唯二的下属都在违背自己意愿，同时僭越他本人管理权限的情况下被外派。

　　放任此类情况的下场，便是整个部门地位与存在的消亡。

　　是时候为行为付出代价了……

　　人在宝安，刚下飞机。打了辆车，直奔福田。

　　明明上午8点还在鹿城干饭，转眼下午两点就到了深圳会展中心，热辣的阳光刺得季秋睁不开眼，整个深圳没有丝毫台风将至的让步情态。

　　展会宣传语里的【秋高气爽，暑威尽退】是压根儿没有，只有异地登录的流汗大户。

　　因为展厅15点就要撤展，所以来不及去酒店，季秋只得拉着行李箱走进展厅。

　　乌泱泱的人群望不到头，尽是人头攒动的波浪。350多家展商填满会场，每一处都是工业自动化的美景。

　　此次工业自动化及机器人展览会包含了工业机器人整机与零部件、智慧工厂解决方案、工业自动化、智能机器人、机器视觉&传感器、非标设备定制及工业装配流水线等产品领域。

　　[ARE Shenzhen 2018]（展会简称）聚焦行业应用，全面覆盖电子电器、机械&机电、汽车制造、五金&模具、能源电力等领域。

　　此情此景对于管科出身的季秋来讲，还不敌那个会写毛笔字的机械手臂来得有趣。

　　“要是老余和苏里在就有意思多了。”季秋跟在魏书俞身后感叹道。

　　两人挤到非标定制核心展区，此处人流量颇多。季秋的箱子在人群里颠簸，一不注意就卡在了线槽里。

　　她低头用力一扯，咚一下撞到一旁的激光打标机上。

　　“歪了！”熟悉的声音就此响起，“好好的‘圣人’没了。”

　　“老……余！”季秋脱口喊道。

　　“季秋？”余湛麟也下意识应声。

　　他正在等激光给手机壳刻字，没用夹具固定壳子，好巧不巧轮到他就被撞歪移位，“不是吧？这样摸鱼也能被发现？”

　　苏里回头见到季秋瘪着嘴，喜忧参半地望着他俩。

　　他笑着拿胳膊肘捣捣老余：“稽查大队来了！”

　　“我擦——”老余一见到季秋，立即把手机壳扔地上，抽搐般左右张望，“匡大呢？”

　　季秋捡起手机壳，吹吹土递还给他：“他在成都出差，放心摸鱼吧‘又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