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24、好事多磨

　　匡仪一早出差，留下两位虾兵蟹将坐镇后方。

　　季秋额头上的红印子依旧“夺目”，涂了药水也不消退。她向来不爱留齐刘海，只能拨楞细绒毛盖在红印上。

　　“眉中间有个红点，裤衩遮住脸~~~”余湛麟敲着电脑哼唱了半天，一旦季秋反抗，他就面慈心善地双手合十，嘴里振振有词道：“女施主宝相庄严，不可行此粗鄙逾矩之举。”

　　此时，距离下发【公司业务流程梳理、重组、优化课题】已过去两天，老余和季秋对着项目标题和大纲浑浑噩噩发呆。

　　“哎哎！”余湛麟用胳膊肘推搡着季秋，“项目计划书进度如何？”

　　季秋来不及看他，抱着自费购买的小键盘一顿做法，“将将写到里程碑建设，不过——”她双手离开电脑，脸色不甚明朗，“你不觉得现在做企业流程梳理很奇葩吗？”

　　“基操勿6，公司流程混乱是有目共睹的，只要他还没有白纸黑字的流程，无论咱什么时候去搞都是合理可行的！”

　　合理，又不是很合理。

　　这次的业务流程管理是牵动全公司的项目活动，缺口一经打开，后续紧跟的便是信息化布局。只要匡仪带领PMO（项目管理部）获得项目成功，一能扫除日后推动体系制度和管理策略举措的障碍，二能尽快树立部门威仪，在职能与业务部门快速站稳脚跟。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赵苏里风风火火推门进来，撺掇他二人出门。

　　“老赵，32度大太阳真撑不住。”余湛麟半躺着，伸出臂膀做出投篮姿势，“我看这里挺好，有空调有椅子的。”

　　赵苏里懒得拉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二人中间，表情十分凝重。

　　“你们摊上大事了！”

　　季秋狠狠捏住怀里的海绵宝宝：“我们啥都没干呢！”

　　“就是因为还没开始，设计部就早早打预防针了。”赵苏里抱着胳膊思忖道，“你们不是要重启流程梳理和管控吗？”

　　好家伙，项目计划书都没写完，立项还没着落，预防针倒先给上了。

　　“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就错不了，设计部和销售部传了几天，都不赞同这个做法，劳民伤财，扰乱流程秩序。”赵苏里还没说完自己先嗤笑上了，“就销售部自己利润回款都不能盘算明白，还担心别人掺一脚。”

　　“自己窜稀裤子都变色了，还在担心别人撇大条擦得干不干净。”余湛麟补上一句。

　　季秋思绪跳脱，问起赵苏里的岗位规划，他浑身上下写满拒绝：“本身有点向往你们这里，如今再看就是一团乱麻，业务繁忙，告辞！”

　　钟表分针滴滴哒哒走完两圈，季秋摸着键盘写不下字，老余蓦地开口：“这下完了，游戏策划还在建模呢，玩家就组团拒绝充值，那还玩个屁啊！”

　　季秋不想反驳他，她自己也端着摇摆不定的心。或许一切还要等匡仪回来稳住局势吧！

　　午饭前没等到他现身，季秋捂着腮帮子点上清粥小菜，智齿发炎还没好，她疼得张不开嘴。

　　顶着烈日拿回外卖，还没吃到嘴，余湛麟就抱着一桶泡面进来。

　　“食堂居然罢工了，你敢信？”他惊叹道。

　　季秋刚收到褚穗发在群里的消息，好像是厨师带着帮厨抗议预算削减和半年度调薪承诺失效。公司来不及应对，临时从葛大娘小卖铺批发了方便面。

　　余湛麟吸溜吸溜三两口干完，顺带夹走季秋的红薯块块。

　　整间屋子弥漫着浓烈的泡面味道，空气清新剂已然救不回来了。

　　部门群滴滴响，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匡仪：【下午16点过计划书@季秋@余湛麟】
　　余湛麟：【收到，匡总】
　　季秋：【好的】

　　过什么，还没写完呢！季秋把外卖推一边，噼里啪啦继续鼓捣。

　　写一行挖一勺，断断续续吃了一小时才把粥喝完。她压着胳膊舒展身体，方才注意晴好的日头变得阴风大作，滂沱大雨如泄洪，她倒像泡发的干货有了神采。

　　下午四点会议如约举行，季秋抱着电脑，欲侧身用肩膀抵开大门，此时一个身影压了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按住玻璃，将其用力推了出去，伴着清新的沐浴露香味，熟悉的压迫感袭来，季秋回首只看得到胸膛，但不影响危险雷达拉满警报，是匡仪没错了。

　　但……不同往日干练简洁的穿搭和硬挺成熟的发型，他换了宽大的T恤和灰色休闲裤，浓密的短发像刚吹完不久，干爽蓬松，还有一小撮翘在颅顶左右摇摆。

　　整个人像是走出取景器的日系模特，放松慵懒的少年感着实令人耳目一新。他关上笨重的推拉门，门轴依旧嘎嘎作响，催促着季秋赶快落座。

　　三人会议短暂快速，没有废话与谈论，老余和季秋轮番汇报，机关枪似的秃噜项目计划。

　　匡仪满脸疲惫，但依旧保持着注意力，自然垂落的头发遮住往日的冷峻与距离感，不细看还以为他们仨是同龄人。

　　这次挑刺不多，匡仪看出季秋的阅读成果在计划书中有所体现。

　　“匡总，我们会尽快完成立项申请，审核签批后启动会和Kickoff Meeting随后跟上。”季秋总结道。

　　匡仪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眉宇间流露出倦怠。“我比你们年长，其实也不过五六岁。PMO是年轻的部门，彼此交流沟通不必拘谨，你们……总叫我‘匡总’，有没有感觉到割裂？”

　　余湛麟语气略微窘迫：“这个……直接喊名字不太礼貌，叫哥嘛显得不正式，真不好选。”

　　“您是BOSS是老大，要不……”季秋沉吟思索一番，“叫您‘匡大’可以吗？”

　　匡仪脸色稍添舒朗，称呼就此改换。

　　在回去的路上，余湛麟忍不住问他怎么突然换了风格，原来匡仪上午被副总拉着见客户了，在球场运动半天，中途回家清洁换了身衣服才过来的。

　　看来是运动太累懒得捯饬自己吧！

　　三个人像担水的和尚，走过一楼四通八达的转角口，前厅门一开跟着就涌入一大群人。

　　“慢点慢点！不要急，按照队列往里走！”人事姐姐声嘶力竭，孤立无援地呐喊者。

　　新一届的管理培训生，俗称韭菜，已经按期报到了。人事姐姐乘着雨停的间隙领着他们参观公司，不料陡然的阵雨把人赶回前厅，都忙着去培训大厅吹空调了。

　　人事姐姐双手一拍，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只好跟着末流的人群走开。

　　“今年女生还挺多的。”季秋嘀咕道，相比去年三个女生的极端场面，今年算做到男女平衡。

　　人群里三个女生倚着墙边走边回头，最后挤成一团劈开人流绕了回来。为首是一位高挑纤瘦的女孩子，高高的马尾甩来甩去，颇有维密T台走秀风姿。

　　她在匡仪身前站定，亮出手机二维码：“你好，我想加你的微信。”

　　不等他回应，人事姐姐急忙收走她的手机，推着三人往培训室走。

　　“好……好飒，够主动！”余湛麟脱口而出。

　　匡仪倒没什么波动，只当是年轻人的冲动。

　　季秋回到工位，打开批注文档，就她负责的版块需要修改的地方最多。老余嘚瑟自己基本无障碍通行，怪只怪季秋过分修饰语言，显得通篇晦涩难懂。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季秋的激情骤降，气得的智齿隐隐作痛。

　　老余悠哉地捧着水杯，自鸣得意：“响鼓不用重锤敲，这方面你还得跟我学习学习。”

　　“那行，你把成本预算估一下，我就不插手了。”季秋回怼他。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秋姐，你是知道的。”余湛麟瞬间入戏，摆出被张麻子审讯的坦诚姿态，“如果我出手，那——那这个立项书根本写不完！我对数据不敏感，而且……Excel也不熟练，得仰仗咱秋姐的手笔！”他说着拱手朝季秋福了福。

　　季秋假意不理他，噤声改着文档。

　　“行行行，是我不该，我是当了皇帝想成仙——”余湛麟败下阵，语气逐渐微弱。

　　季秋竖着耳朵，等他的下半句，听半天还是不出声。

　　“皇帝成仙要干什么？”季秋忍不住发问。

　　“贪得无厌嘛！文化沙漠就是你吧！”余湛麟的嘲讽被动再次被激发，两人吵吵闹闹半小时，把隔壁组长吵到投诉，口头教育不够还发来邮件怼人。

　　为什么总是宽于律己严于律人呢？好像午休打游戏、晚休斗地主是异世界的人干的一样。季秋气得鼓鼓的，真想当场回复他们组的种种过往，但是最后还是匡仪出面摆平，也在组里做出规范提醒。

　　季秋很憋屈，找了朋友排解不满，对匡仪的称呼随着怒气值变化而更改：高兴了是匡大，不高兴了是匡总，生气了就是匡某。

　　生气归生气，项目启动会在匡仪的大力支持下得以召开，经理级别的大佬悉数到齐。那天他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简洁干练地出现在台前。

　　待他介绍完项目落地执行规划后，正式从核心高层获得授权。季秋揪着心弦神色紧张，会议桌上的多数主管都是曾经打过交道的老面孔，一个动作和眼神包括在笔记本上的虚假记录都透露出对此项目的嗤之以鼻与不信任。

　　这还只是启动会议，后续的内容铺设还没具体规划，季秋愈发觉得道阻且长，这个坑越挖越大了。

　　果然，现实永远不会令人失望。季秋一语成谶，首发沟通的部门核心——销售部，毫无疑问成为棘手刺头。其部管理人员直接把老余拒之门外，美其名曰泄露机密，搞这么无厘头的借口，真懒得糊弄了。还不是仗着总经理罩着，撼动不了根基。

　　季秋和老余一合计，决定发个邮件报备一下匡仪，必须抄送各部门老大，搞点权力下放才好办事——哪怕是个要饭的，手里也得有根打狗棒。

　　人微言轻的丐帮兄妹从掌门人处拿到打狗棍，嘀嘀咕咕筹谋半宿。最后谈到兴奋处，亢奋到拍案而起，正式准备干他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