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102、这就完啦？

　　季秋又开始代班助理职务了。

　　自打情人节那天起，韩思嵛没有再露过面，OA系统里挂了她小半个月的事假，算算大抵到了学校大四注册开学的日子。

　　刚开始大家还会猜测几句，结合当晚她的醉酒表现，脑补剧集多倾向于恋情，并以此罗织了不少风言风语。在经过几轮枯燥乏味的工作洗礼后，离谱的八卦又日渐消弭，偶尔提及也只是用三两句闲语打发掉。

　　季秋搬离了研发部回到了办公室。一是因为组装阶段还算顺利，吕工也能按模块下发设计图纸，除了处理偶尔上报的异常，她基本不需要出办公室。二是因为助理代班工作，她需要经常和匡仪互动，解决突发的任务指示。

　　不过因为韩思嵛在她办理期间改换了位置，所以季秋只坐在对岸，苦了老余一张碎嘴无人倾吐，委屈地在群内叽里呱啦抱怨。

　　林瑞安也失去绝佳的口语对练机会，只好把魔抓伸向刚入职的新人小年轻，偏偏那一位是口语极烂的自来熟汉字。所以那一排工位承包了整个研发部门的双语搞笑点，时长会有彼此学舌互怼、较劲争辩的声浪。

　　元宵节当天，项目管理部组织了大半天的年度规划，匡仪为开年工作定下基调。受限于自身原因，他不得已压缩了蓝图规划，将全部精力侧重在信息化布局上。

　　入司前提报的流程管理建设被大范围删减小部分保留，从实施贯通全公司该换到小范围试验达标，并且结果只作为成功案例保存留档，工程量一下子从公司级别的项目等级下降至跨部门合作级别。

　　明确计划的时候，匡仪是对照17年的企划书勾画删减讲解的，20页文件黑掉了大半，留下的也是多次注解的简版。他花去大多数时间说明了范围缩减的影响，确保带来最小的理解偏差。

　　看着满屏的删除线，谁看了不心疼呢？如果自己的论文被导师如此批改，季秋肯定要大哭一场。

　　在人才梯队建设方面，匡仪有意区分两位下属的发展渠道，季秋主职是持续与研发合作，以项目管理模式引导工程开发，并结合实际工作结果对管理流程迭代更新，以确立终版体系化、标准化的项目管理流程，并穿插完成配套制度、流程、工具的优化升级。

　　老余这边比较复杂，因为他个人意向是往互联网IT项目方面靠近，这正契合本年度的工作目标，他自然会加入到信息化体系建设布局中。
　　又由于他是结构工程师出身，所以在过渡方面会先与面向制造业的CCD应用工程师合作，从接触小型视觉软件项目开始。

　　等匡仪梳理好年度工作框架，剩下的便是目标分解和KPI定局，季秋和老余需要按季度、月份、周次细化。何时开始结束，验收标准、考核指标样样都得细斟慢酌。
　　这就好比大学预选课阶段：上多少门课、上谁的课、如何安排都得讲究得当，学分权重、考核模式、教室远近、教师风格都是必要考量的对象。
　　当然了，最重要依旧是个人学习态度，否则赶deadline和预习上考场必是悔恨交加。简直与年终OKR复盘、KPI考核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晚季秋在食堂碰到吕工，她没由来地想起当初他的一句感叹：

　　【你能来当我项目经理肯定也不差的。】

　　一语成谶，可惜差不差不是由她这位当事人能评述的。

　　*

　　2月下旬，季秋收到入职转正后的第一次大幅度调薪通知。时隔上次涨薪，似乎还是去年转正，不管数量多上，这份激动的心难以掩饰。签完调薪单据她立刻向老秦和季蕾报喜，将几百块的分量提升到了大几万的程度。

　　虽说公司明令禁止不允许私下谈论薪酬，季秋到底忍不住和相识的同事“交流”一番。

　　赵苏里入职后勤勉克己，出差驻厂信手拈来，一年下来多有涨幅，虽进厂时大家起薪大差不大，他如今早早迈进万元月薪。

　　余湛麟和他相比，缺少了半年的滚动上涨的机会，但也差不多靠近五位数尾巴。季秋命途多舛，多次在金钱的门口该换赛道，如今满打满算只微微强于苏里对半折的薪资。

　　“不谈了，伤感情。”季秋挥挥手离开密聊基地，这会儿正是机加工厂商蒋武的送货时间，SQE大姐最近反映说他家的加工质量有所下降，月评审报告几乎垫底。季秋不能任由其摆烂，得赶紧前去了解状况。

　　“哎，你是不是也想来我们部门？”等季秋走远，老余勾勾下巴，低声试探苏里。

　　赵苏里摸摸口袋，摸出一盒口香糖扔给他道：“去那边说去。”

　　老余笑而不语，任由他勾肩搭背换地方聊天。

　　走到仓库卷帘门外，蒋武的面包车后备厢大开，毛毯上只有机油浸润过的痕迹，看样子应该在门廊内交货。

　　“蒋武！”季秋喊住低头快走的男子，他专注于折叠单据，没注意到旁人。

　　“季……季秋。”蒋武眼神一怔，咽了口水直挺挺刹车。“好久没见。”

　　季秋扳着手直视着他，蒋武却很忸怩，左右回避眼神交流。

　　“最近做工件顺利吗？品质的月度评审报告显示最近不良率波动很大。”

　　“最近我一个人加班，精力不够顾不过来，等过一阵我爸回来就没问题了。”他说话依旧眼神躲闪，似乎藏着掖着什么难为情的秘密。

　　季秋不再追问下去：“好吧！我等你状态回归。”

　　蒋武点点头，快速上车驶离公司。对于脸上藏不住事儿的来说，连车子卷起的灰尘都表明有内情，季秋决定抽时间去探探究竟。

　　*

　　年前的市场部建设工作因关键职位人才稀缺一直拖延到现在，应聘者几乎都是一面二面合格，最后死于薪资不再赏脸。
　　整个2月匡仪先后面试了7位候选人，人事好说歹说把福利津贴嚼出花儿来，到最后也只有两位答应下月入职试试。

　　月初第一位选手拉黑了全部联系方式，把人事姐姐气得够呛，大家只能寄希望于第二位选手。

　　到了入职当天，匡仪下发新人入职引导的工作指令给到季秋。她是很懵逼的：这难道不是人事部门的工作范畴吗？

　　一问人事姐姐爽快回复：不是，我们办理入职手续，内部引导不归属我们的职责范围。

　　好嘛！一直以来工作环境、氛围都挺宽松的，以至于一年来接触的新人都是自我融入的，猛一下让季秋带着走流程，还真有点晕乎乎的。

　　“哎？等会儿，他是市场部的老大，部门还没建设起来，那参观什么？桌子板凳黑板么？”季秋絮絮叨叨地奔跑下楼，挤在前厅前台，和穆穆抢板凳等人。

　　穆穆抽出一把水果刀，瞥了眼显示屏右下角，呵呵两声摇摇头。

　　“我觉得应该是不来了。”穆穆削着苹果皮劝季秋别等了，约定9点入职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刻，马路上连只狗都没有，趁早回去算了。“喏，小心牙签。”

　　季秋接过她递来的苹果嘎吱嘎吱郁闷地嚼着，这已经是本月第二个放鸽子的人了。

　　“发条消息给人事，让她千万别把招聘网上的职位邀约删掉，赶紧继续往下招吧！”

　　“说的也是。”季秋就此作罢。

　　她垂头丧气爬着楼梯，低头掐着手指估算日子，按照年前延期的时段加上预估的最佳进展，激光切割设备能在5月份交付她就谢天谢地了。

　　看着自己的5根手指头，季秋浑身寒颤。因为今早副总在办公室拉着匡仪认真谈论了很久，似乎是某个新客户有意合作。季秋当时忙着和方慧茹追问采购进度，耳朵里只断断续续听个大概。

　　好像是年中左右会产生一批镭雕设备需求，交期短、单量大，销售正在派人去孵化需求，就看能不能中标了。

　　匡仪胸有成竹，谈到了之前老余半道接收的项目。季秋顺手查询下系统，可巧就是当初老余看过DFM和报价单后直呼亏本的那笔买卖。

　　也就是说，如果洽谈成功拿下订单，保不齐匡仪会叫她接手。当然这只是季秋站不住脚的猜测，外部客户项目一般讲究短平快，她即使会接手应该也是以助理的资格入席。

　　“让开！让开！”楼下突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走到二层转角的季秋好奇地探出脑袋，只见行政的同事搬着一大盒纸箱艰难爬楼。

　　方慧茹陡然出现在楼道里，像一只没头苍蝇慌里慌张地撞过季秋，随后扶着栏杆呼啦啦奔跑下楼。

　　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季秋走到办公室门口，倒福年画边角的胶带没了黏性，翻着白肚皮挂在玻璃上摇摇欲坠。安抚平按上去，坚持不到几秒立马打回原形，季秋干脆撕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心情终于舒畅不少。

　　一推门，老余又在那儿不消停。

　　“小秋，你最好来看看邮件和消息。”他脸色凝重，皱着眉头，甩头示意季秋赶紧坐下。

　　季秋将信将疑，坐下打开电脑收取邮件，一封主题为【Last letter from VIVI.】映入眼帘。

　　她顿时坐直身板，瞪大眼眶与老余眼神相交，两人挤眉弄眼神交一番，季秋这才沉下头去细细读取。

　　Dear all：

　　因个人原因，我已告别在公司的工作。

　　很开心跟大家一起共事，学习了很多，真心感谢此间各位领导与同事对我的关照、信任与支持。

　　工作方面相关事宜已交接给季秋，前期与本人对接的朋友后续可以联系季秋沟通。

　　相聚有时，愿后会有期。

　　祝好！

　　“她是实习生身份，三天就可以走了。”老余枕着双手靠在椅背上感慨道，“猝不及防啊猝不及防！”

　　“哦对了，你又得常驻助理一职了。”老余说话语气着实欠打，季秋顺手抄起一颗苹果丢了过去。

　　真的就这么走了吗？季秋关掉邮件不去想她。

　　群里是简短的离别话语，大家都打上一两句话送别她。季秋放下手机盯着窗外，橙黄的夕阳落在墙上，照亮墙上挂着的一对壁画。

　　Love loves to love love.

　　爱会眷顾爱者。——韩思嵛

　　显然这并不最佳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