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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露骨 ...

  •   韩思嵛醉酒?怎么可能!

      季秋和穆穆在人潮涌动的厅堂僵持不动,宛如河道中央的礁石,劈开奔涌而来的人流。

      “我要留下来收拾善后,现场人手不够喊不到人,你快跟我去瞧瞧吧!”穆穆不由分说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后来实在太堵干脆贴着墙壁迂回前行。

      穆穆撒气似的推开挡道的座椅,走道全被歪七扭八的东西堵死。

      “我记得……半小时前她很清醒的。”季秋实在不解。

      穆穆调转车头,满脸生无可恋:“我溜出来吃菜的功夫,她又猛又虎灌下去半杯。”说着还拿拇指和食指比了比水位线,佩服中带着点不争:“旁边一群男的跟着起哄,要不是你老板看到了,不知要造下去多少。”

      这……上台得奖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呀?季秋将信将疑,一路披荆斩棘重回前排。

      VIP席位的同事几乎走光,仅有老板们在和客户代表、合作商叙旧。在工作人员餐桌上,季秋看到了熏醉的韩思嵛。

      她枕着胳膊双目紧闭,伏案虚弱地喘息,红润的嘴巴嗫嚅不止。细看耳后的发饰移位变形,发丝也凌乱了些,披着的外衣几乎要滑落肩膀。

      人事姐姐紧紧靠在思嵛身旁,一手揽住入睡的儿子,一手轻拍她的后背。在见到季秋后她顿时如释重负,表情狰狞地把季秋扯过来接替手上的动作。
      原来是儿子把她胳膊枕麻了,现在是又酸又刺难受到跺脚。

      人事姐姐用低矮气声叮嘱季秋持续拍背,思嵛身体正难受着,不能停下干预。

      热心的服务员送来一杯蜂蜜水,穆穆搭把手将思嵛扶起靠在椅背上,季秋则站在身后托住她的脖颈。

      “思嵛?思嵛?喝口蜂蜜水舒服点。”穆穆将杯口凑到她嘴边,左右试探一番不见回应。

      韩思嵛揪住小香风外套,挣扎着就要脱去,“热……”

      别!季秋眼疾手快捂住她不安分的双手,韩思嵛便歪七扭八地靠在季秋臂弯里,双手揪住季秋的外衣拼命往下拖拽。

      坏就坏在运动外套十分宽松,季秋的上衣被拉扯到腰腹,现在轮到她一个头两个大。

      “戴扬灵呢?能不能麻烦她和郑铎说下,送思嵛回家?”季秋着急忙慌向身边人求问。

      穆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时在一旁收拾音响设备的男生插了句嘴:“今天是情人节。”说完抛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季秋心领神会不再寻找外援。可转念一想,赵苏里也早带着一车醉汉返回公司,眼巴前要么打车要么只剩下那位了。

      “思嵛,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季秋梳理着她凌乱的头发,摇摇肩膀试图唤醒她。

      “……小区……12栋1204……”

      脚下地毯传来有人踩过的动静,接着熟悉的声音从她头上飘来:“水喝了吗?”

      “没有。”季秋抽出纸巾擦去韩思嵛溢出嘴边的水渍,再把她安置在桌边。

      看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思嵛,季秋难以相信一向注意个人形象的她会如此断线失控。
      人事姐姐窝在角落搂着熟睡的儿子,在注意到匡仪出面后,便十分放心地打声招呼,抱着孩子回家去了。

      “试试这个。”匡仪遣来服务员递上一瓶酸奶,季秋拧开瓶盖凑到韩思嵛唇边,这次倒很轻松地咽下几口。还没等大伙儿高兴,她又烦躁地拒绝推开,随后摇摇晃晃站起来,试图用仅存的模糊意识对抗酒精发作。

      高跟鞋踩在柔软的毛毯里,让韩思嵛本就摇晃的身躯更加不稳。

      哎、哎、哎——眼见韩思嵛就要跌倒,季秋急忙抬脚,可惜被到处打褶的地毯绊住,咚一声埋进了毛绒里,把拉扯音响设备电缆的同事吓了一跳。

      韩思嵛见状扶着椅背回眸娇笑,通红的面颊满是懵憨,继而抬脚欲走,可刚跨出一步就倒进了匡仪怀中。

      “小秋,麻烦你跟我走一趟送她回去。”匡仪说完将思嵛打横抱起。

      此时大老板和高层们结束了谈天,一群人也起身离座准备退场。

      “做助理酒量不能浅喔!”销售部经理刘金锡直线走来,嗤笑着看一眼醉酒的韩思嵛。

      匡仪并未理会,只浅浅地看一眼季秋,随后大步流星离开了宴会厅。

      纤纤素手无力垂下,随步伐的起伏上下抖动,腕间细长的手链耀着光泽,搭配盈润的甲面处处彰显着精致。

      匡仪身姿挺拔目不斜视,急速走向地下停车场。

      “冷……”一走出电梯,韩思嵛顿觉扑了风,烧红的脸颊紧贴着胸膛,无奈刚寻到温暖就被放进了车里。

      季秋搓着手在酒店门口蹦跶,单薄的运动装束外是短短的羽绒服,一出门冷风嗖嗖钻进肌理。

      上了车扶起瘫倒的思嵛,她浑身酥软手脚发烫,皱着眉头晕乎乎说起弯弯绕的胡话。

      “匡大,还要多久。”季秋出声打破沉寂,此刻思嵛捂着胸口不停起伏,看样子快到极限了。

      咳咳!韩思嵛陡然身体前倾,一把扶住座椅,捂住嘴巴不停颤动。季秋伸手去扶反被推走,只见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难受地倒向车门,双手胡乱地抓着空气。

      匡仪只得就近停车,拉开车门扶起她吹吹冷风,等情绪缓和下来。

      “唔——”韩思嵛刚刚站稳便捂着嘴奔向花坛,扶着一颗碗口大的行道木弓下腰预备呕吐。

      季秋左顾右瞧,见到十几米外的饮料投币机,摸摸口袋便跑去买水。

      空空荡荡的商铺巷口,只有塑料瓶子擦着柏油马路滚过。风一吹,脑子确实清醒不少,韩思嵛抬起眼眸,软塌塌地站直身体,将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

      匡仪抽出胸前的口袋巾递给她,韩思嵛却浅笑着打掉他的手,胃部痉挛的阵痛无比真实,她不得不捶捶胸口缓解疼痛。

      巷里是一条河道,陈旧的石桥被夜风卷起堆烟,两岸七彩灯带或有缺口,艰难点缀着黑油油的湖水。

      “我要去那边走走。”清醒过来后她裹紧外衣,踩着高跟踉踉跄跄走向栏杆,岸口有联排的垂柳,随风卷起稀疏的柳条,贴着油墨似的湖面搅起烟波。

      锥形护坡长满绿草,可惜时值初春还是一片枯黄。韩思嵛昂起脖颈,夜风弄乱她油亮浓密的墨发,她不得不将发丝梳到一边。

      “你记得我吗?”她蓦然问起,压抑的情绪带起词尾的震颤。

      匡仪比肩而立,坦然望着一双渴求的双眸。

      “记得。”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面试那天?”红色的漆皮高跟搭在栏杆上,她侧着脸继续追问。

      “酒吧。”匡仪直言不讳。

      韩思嵛吸了吸冻僵的鼻头,眼睛泛起水光:“有些事,我不说,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提?”

      “这并不会改变什么。”又是绝对的理性。

      “是啊,没有人会把擦肩而过的路人记在心里。”韩思嵛笑着自嘲,“也许只有我吧!”

      说到这里,她心里满是不甘心。酒吧初见,得到了一张过期的名片,连号码都是停机的。她一度以为要错过,直到被迫参与展会,在熙攘的人群里再次撇见了他,她费力打听到了公司,便决定赌一把。

      回忆让血液冲向大脑,思维又回归到迷蒙的状态,脑壳里的神经钻心窝子地疼,她恨不得跳进河里降温。

      “嘶——”她倾身靠在扶手栏杆上,双手捂着脑袋压制阵痛。

      温暖的外套披在肩上,韩思嵛木然回首,愈加看不透这位言语冷峻手上却做着截然相反动作的男人。

      一艘渡船劈开波浪穿过桥洞,绑在船头木桩上的灯泡随船身轻曳,照亮左右微波泛起的河面。河坝延伸出一处钓台,向后便是旅店招牌。
      行船放缓直至触岸,几位夜游的乘客相互搀扶着上岸,船长也跳上口岸在系船桩上费力绕匝,最后踹上两脚试松紧度。

      巷口的路灯拉长身影,季秋呼着白雾踩着月色,转过巷口往这边走来。

      季秋只见到匡仪挺拔的背影,韩思嵛被挡住只漏出半边胳膊。

      匡仪正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季秋不由自主捏了捏瓶身,不知道该不该停下。

      “渡船今天靠岸,明天会继续出发,鹿城水网河道任他穿行,他可以停在任何一处。”匡仪望着思嵛的眼眸,“但绝不会是这里。”他的语气坚定沉静,不容置喙。

      “那你、那船会停在哪里?”韩思嵛揪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追问。

      “很远,也许不会停下。”

      季秋脚步平缓,一步一步走近,“思嵛,喝点水舒服些。”

      韩思嵛推开矿泉水,在深呼吸后冷静地走在前头,她想回去休息了。

      午夜未深,车子停靠在小区楼下,季秋扶不动颤颤巍巍的思嵛,只能由匡仪抱起。进电梯前来了一波狂欢的年轻人,超重警报响了十秒,最后是季秋绷不住走出来。

      韩思嵛被堵在电梯边角,匡仪依旧绅士地将女性隔开,12楼转瞬便到,这层楼道漆黑没有光亮,仅有绿油油的紧急通道牌闪着弱光。

      韩思嵛靠在门廊外,听到钥匙拧了两圈,在开门的瞬间她忽然攀上匡仪的双肩,抵在他身上顺势推开大门,而后将其紧紧按在门扇上。

      酒香缠绕着发尾,她的手抚上匡仪的下颌,努力踮脚送吻却被猛烈地推开,唇边只蜻蜓点水擦过了面颊。

      “你醉了!需要休息。”匡仪压低嗓音禁锢住她双肩,乘着月色将思嵛送到客厅。

      打开开关,白炽灯泡亮如白昼,思嵛跪坐在沙发前,抱着靠枕陷在里面不肯抬头。

      “你走吧,我一个人就行了,我清醒了。”
      “你走!你走——”

      她吼叫着站起来,将沾满泪水和口红靠垫扔在地上,“我不需要你待在这里。”

      “我醒了,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她软语下来,跌坐在沙发上。

      “你休息几天,有需要打电话。”匡仪留下一句话,不再停留,关上大门再次陷入漆黑的走廊。

      电梯缓缓下降,隔壁楼梯间突然被打开,悄悄走出一位身型消瘦的女人。

      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一只手挡住了门扇,枯瘦无肉的手背密布了七八个针眼。

      一位画着上挑眼线的年轻女性挡住电梯下行,即使画着浓厚的妆容也盖不住凹陷的眼眶和干枯的双颊。

      “匡仪匡总是吧?”她放下硕大的手拎袋,做作地吹着被压坏的甲面,语气挑逗又迷情。

      “你好。”匡仪冷眼看着她。

      “有收到一份表扬信吗?我家思嵛可能干了,您得重点培养——”她没能把话说完,就被剧烈的开门声打断。

      一直紧贴门后的韩思嵛听到动静,急忙出面阻止Lily的言语报复。

      “Lily,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韩思嵛咬牙压住内心的委屈,咽下哽在喉头的屈辱,温言软语求她收手。

      Lily两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不行,现在太晚了,我没地方住,得赶紧找个好点的桥洞休息休息。”

      韩思嵛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生怕她胡言乱语,顾不得自己乱糟糟的妆容急忙跑来,僵硬地拉住Lily的胳膊:“你住我这儿,快进来吧!”

      电梯超时警报终于响起,Lily这才撤脚退回。

      “那……那好吧!”她娇俏一笑,轻快地拎起行李,亢奋地拉住韩思嵛转圈,“有闺蜜就是好,什么困难都帮我分担。”

      电梯门缓缓合上,韩思嵛眼底带着复杂,用最后一丝留恋的目光结束对视,随后拉着Lily转身欲走。

      Lily则神色一暗,眼底带着嘲弄,在电梯门丝缝间伸手指了指匡仪的脸颊:“你最好擦一擦。”

      拉扯声、奚落声逐渐远离,匡仪在电梯门的镜面反射中擦去了晕开的口红印。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迎面便是季秋焦虑的身影。

      “思嵛……”

      “有人照顾,我送你回去。”匡仪飞速结束对白,匆匆走出小区。

      季秋不明所以,更不好意思追问,便在沉默中结束了忙碌、荒唐的年会。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季秋几度失眠,一闭眼就想起匡仪在桥上说过的话。

      何谓很远,何为不会停下。

      也许大家都很清楚,只是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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