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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苏绾绾去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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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盛行男风,皇室尤甚,南杨高祖更是将心爱娈宠册封为妃。所谓上行下效,整个南杨官场都以蓝颜对酒、畅饮风月为谈资,民间南风馆更是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一时可与各色青楼分庭抗礼,争个高低。
南杨被灭后,齐太祖夺玺称帝。齐太祖秉承中庸之道,提倡以儒治国,提出为官当先修身、齐家,然后治国、平天下也。为官者若家宅不宁或是无后都会影响官职升迁,遂为保家族稳定,男风之事变成秘而不谈的私事转入暗处,再难有人坦荡表露。
也有这部分原因,丰家嫡长子明媒正娶雀月楼小倌为正妻一事才被人津津乐道,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此时,茶馆二楼角落,易了容的白君宥和楚寒衍一边喝茶吃着点心,一边听着“有识之士”的酸话,顺道透过窗户观察着雀月楼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倌们。说来也奇怪,不知楚寒衍做了什么,丰府真就当无事发生,只是借故推迟了喜宴,昨日那么大动静,愣是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啧,与众不同则为贼,天下人吵吵嚷嚷,合起伙来排除异己,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和羔羊一般,为上者所驱,真正懂得自己喜好什么的又有几人呢?”白君宥有些不屑。
楚寒衍正喝着茶,闻言不免一笑:“还是盗兄看得明白,混进雀月楼之后的事可就拜托你了。”
化名“盗步同”的白君宥眼角狠狠一抽,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擦杯壁,都快给茶杯抛光了。活了十九载,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的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出卖色相”,竟然就玩得这么大。
“观察得如何了?”
“还行。”
楚寒衍看着白君宥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交待:“虽说丰府明面上没什么动作,但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调查苏绾绾也不好。进了雀月楼后,你千万要步步小心,最好能进苏绾绾的房内探查一番,如若不能不要勉强,切忌打草惊蛇。”
“什么事都我做了,进楼后你干嘛?”
“我等着接应你。”
“圆润滚!”白君宥有些烦躁,又灌下一大杯水:“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要真不放心我,我现在就给你贴层假面皮放你进去也来得及。”
“这可不行,说好的抽签决定,有神佛见证,毁约说不准会带来坏运气。”楚寒衍说。
“能有这坏?”白君宥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咬牙切齿地问:“我有点怀疑你是故意的,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你偏偏……”
“要问什么人出入雀月楼不会引人怀疑,自然是恩客和小倌了。”楚寒衍垂眼藏住笑意:“昨夜何府二少爷包了雀月楼小倌红拂外出寻欢,今日送归,一会儿你我二人伪装成他们混进去,最是不引人注意。”顿了顿,楚寒衍又说:“如今,人已被我两迷晕,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真他娘上了贼船。白君宥觉得自打自己出了师门,一路走来真的是乌云罩顶。之前那一堆倒霉催的破事就不说了,今早迷晕何少爷和红拂后,白君宥看着红拂身上那件仿佛一拽就掉的绿色棉袍,二话不说把手伸向何少爷的孔雀蓝绸衣,果不其然和楚寒衍撞上了。两人僵持不下,互怼了几个来回,最终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决定抽签。
最后,白君宥悲惨地中招了。
“一切为了调查。我不会变声,一会儿还得靠你多多周旋。”
楚寒衍说话客客气气的,但白君宥就是觉得他在火上浇油。
本着我不痛快也不会让你痛快的心思,白君宥拿起桌上的绿豆糕,送到楚寒衍嘴边:“我知道了官人。来多吃点,吃饱了,好上路。”
说的好想要把他送上黄泉路似的。
楚寒衍无视白君宥侬腔软语下的杀气,真就咬了一口绿豆糕,而后用与脸上这幅肥头大耳的尊荣全然不符的低沉嗓音缓缓地说:“谢谢卿卿。”
“……”白君宥咬牙整理过于轻浮的领口,漏出一个颇为核善的笑容:“官人,我希望有一天这张脸能真正缝在你脸上。”
楚寒衍笑而不语。
***
白君宥终于还是扳回一城。他以楚寒衍不会变声为由,硬是让他装作体力不支的模样,一路明扶暗拽,大摇大摆地把他搀进雀月楼。
“哎呀,红拂,何少爷怎么这幅样子啊?”鸨母正想招呼,看两人这幅姿态,心里一“咯噔”急忙迎过来。
“妈妈你快别问了,先帮我把何公子扶回我房里吧。”白君宥拦住鸨母摸脸探温的动作,顺便哄着人带着他们找到红拂的房间。
进了房,白君宥“温柔”地将楚寒衍砸在床上,转身走到屏风外,文文弱弱地朝一脸焦急的鸨母解释:“妈妈,何公子昨日非说要和红拂玩点不一样的。我推不过,就顺着他,哪知他今天就站不住了。他这副样子我也不敢送他回去,只能哄着他先来这里。您快去帮我拿点药来,我帮他上了,晚些再把他送回去。”
这声音是小,四肢不勤的正主何公子可能听不到,但何·练过武·耳聪目明·楚寒衍·公子是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楚寒衍想着,老老实实地装体力不支闭眼休息。
“这真是——”鸨母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也隐了话头:“我那有药,我去拿给你,你好好给何少爷上药。”
“妈妈别忙,我记得绾绾屋内还有些药,我去他那拿便是。您先忙着去,只是别让旁人靠近我屋。何公子好面子,如果这幕被别人看了传出去,他定是饶不了我们。”白君宥温温柔柔地说。
鸨母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和绾绾不和吗?”
白君宥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他用面巾掩着脸上的不自然,掐着嗓子娇笑了下:“就是因为我与他不和才知道这事。好了妈妈,这些都是楼里的东西,反正他人也不在了,我拿来用用怎么了。”
“行行行,都依你。”想着红拂平时见不得苏绾绾好的样子,鸨母也没多想,只当他酸劲儿又上来了,想借机给苏绾绾不痛快。红拂也算是雀月楼比较有名头的红倌,鸨母对他还是有几分耐性:“我之前应了橙彩,绾绾成亲后,就让他搬进去,钥匙都给他了。这样吧,我一会儿让他送来。”
“谢谢妈妈了。”白君宥应着,把她送出门,而后转身面无表情地对楚寒衍说:“想笑就笑吧。”
楚寒衍早先忍得呼吸都乱了几分,现听白君宥这么说反而正了脸色:“这都是很好的伪装。”说着,他起身看到白君宥要出门:“你现在就去苏绾绾的房间吗?”
“我是个贼,门锁拦不住我。”白君宥说:“一会儿橙彩过来,就麻烦楚公子顺带套套话。苏绾绾刚走,这个橙彩就急着住进他的房间,如果不是他们两关系好,就是橙彩知道些什么。不管哪种可能,你都能得到不少信息。”
“好。你小心些。”
“知道了。”
***
到南风馆来寻欢的人,有的是性向索然,有的则是“南杨风流”的拥簇者。但不管是哪类人,碍于当朝形式,他们多数不敢明目张胆地露脸,而是遮遮掩掩唯恐别人瞧出自己的身份。这也造就了雀月楼有别于普通青楼门庭设计——门厅中表演歌舞的地方被一座精妙的山水建筑占据,周边被画着花鸟、提着诗句的屏风阻隔成几道回廊,一般恩客进门,都有专门的小厮引路,通过变换屏风摆设,组成不同的回廊,顺着回廊走到尽头,则是红倌的房间。这种设计既附庸风雅,又保证了客人的私密性。
不过这也加大了白君宥找苏绾绾房间的难度。他艰难避开人群,拐错了好几个地方,忍着把屏风掀开的冲动,终于找到了挂着苏绾绾姓名牌的房间,他几下撬开门锁,再没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溜了进去。
作为雀月楼头牌红倌之一,苏绾绾的房间设计别具一格。他的房间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卧室,一部分是可以看到后院园林和池塘的露台。许是因为要嫁到丰府,苏绾绾的东西基本都被收拾妥当带走了,屋内衣柜和梳妆台上空荡荡的,床上也只有一套枕头被褥。白君宥翻找了半天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不死心绕过屏风走到露台。
露台上不大,只够摆着几处盆栽和一方茶几,茶几上摆放着青瓷茶具,小巧的花瓶中插着一簇不知名的白花,茶几下收拢着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围棋,茶几旁则是两方棕色的坐垫。白君宥细细搜索,连盆栽里的泥土都翻查了一遍,最终只在茶几下找到了一个掉落的福袋。
这好像是因缘舍人庙中祈福用的福袋吧。苏绾绾还真去求过因缘?白君宥想着,没什么敬畏心地打开福袋,从中掏出了两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