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两言三拍

19、第十九章

　　一行人很快下了山，烟行波跟在苏慎身旁，一句话也不敢说，纯粹是身为女鬼的天生直觉告诉她，这时候不要惹祸上身。

　　公子心情明显不太好。

　　虽然她想劝慰一下，可是烟行波还不算傻，直到祸根起源可能是她，于是越发不敢出声了，生怕下次连一个出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到了山下，烟行波发现已经有一些公子千金们下了山，其中两位烟行波之前见过，那两人也亲眼看见了妖怪的存在，现在脸色还不好，有些异样的苍白，不过精神明显缓和了下来，在和旁边的人吹嘘，完全没有了之前被吓到屁滚尿流的样子。

　　烟行波觉得有趣，人好像是一种容易遗忘的生物。

　　哪怕再刻骨的仇恨，再温柔的爱恋，经过时间的磨砺，最后都会消失，变成看不见的云烟。

　　她……好像也忘了一些事。

　　不过片刻之后，烟行波就挠了挠头，既然能被遗忘，那么也就说明那些事情不值得她记住。

　　她一向活的潇洒恣意，凡事讲究一个舒坦，也讲究一个船到桥头自然直。

　　“还不上来。”苏慎上了车转身一看还在外面打量的烟行波，眉头皱了一下，轻声说了句。

　　烟行波这才收回视线，眼睛一亮，看向青年，有些雀跃起来，“公子，你不生气啦？”

　　苏慎并没有理会烟行波，转身进了马车，端坐在一处，然后端起一旁案桌上福源已经准备好的热茶饮用起来。

　　从狭窄车窗外透射进来的光线只能半撒在他的衣袍上，端着茶杯的手在明灭的光线下半隐半现，挥洒出异样的白净，指尖像是染上了一丝雪色。

　　青年的面色却比上车前缓和了很多，不过依旧让人看不出情绪，低垂着眉眼看着手中的那一方天地。

　　烟行波知道这次公子是真的生气了，毕竟对方在桃林看见她时脸色是真不好，眼珠子黑沉地快要沁出一方黑水来，实在有些吓人。

　　唉，脾气温和的人发起脾气来更是惊天动地，让鬼的心惴惴不安。

　　烟行波在心中叹了口气，慢慢飘进了车中，正准备坐在车窗边时却突然停住了动作，要脱口而出的话也被她咽了下去。

　　她动了动鼻头，一双明亮烂漫的眼睛顿时变得凌厉起来，像是含着一丝戾气，她的目光落在苏慎脚下的那一处地方。

　　地板上有一滴血。

　　那滴血已经变得有些暗沉，应该是过了有一会儿了，因为马车用久了，地板的颜色也变得有些暗沉，让那滴血也变得不太明显。

　　狭窄的空间中也好像缠缠绕绕显现出那么一丝与众不同的气味来，因为车中点了香，倒显得不是那么明显了，至少最开始时烟行波就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来。

　　马车这时却已经走动起来，这里的路虽然算得上平坦，可却还是有些颠簸，坐在车中身体有时候都稳不住，苏慎坐在一角，在饮完一杯热茶后就闭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烟行波的错觉，总觉得对方的眉宇间多了一些褶皱，就连唇线都抿直了不少。

　　烟行波视线在苏慎的面上扫了几下，又看了一下对方身下的那处椅凳夹层，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今日出来大半天了，中间又发生了一些事，公子现在应该累了，她估摸着那只畜牲现在受了重伤，对付起来轻而易举，于是就没有告诉苏慎，只是找了一处靠近苏慎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靠在车窗处，看着窗外。

　　心中寻思着等到了宅院公子醒了以后，她再处理那只畜牲，也免得惊扰到了公子。

　　不过，烟行波偏过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苏慎，又想起了之前苏慎的神情，公子的脸色还从未那样吓人过呢，特别是看见她坐在那为秦六郎身边时，她都因为公子的神情吓了一大跳。

　　过了好一会儿，烟行波悠悠扬扬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外面过往的马车和行人，视线穿透到了远处的高山。

　　他们之前在山上耗了不少时间，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外出烧香拜佛的世家贵妇们也开始回城了，因此可以看见这郊外的路上有不少马车，还可以看见一些小娘子好奇地打开车窗，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外面，带着少女该有的烂漫无邪。

　　烟行波却在漫不经心地想着怎么哄公子开心，她可不想这次是她最后一次出门了，得把公子哄开心了，下次去城中逛一逛，她还想要去城中的书店多买几本话本子回来看呢，还有要定做几件好看的衣裙，今日那个狐狸精身上的衣服烟行波就很喜欢。

　　回程花费的时间比之前少了很多，不到两刻钟，他们就到了宅院。

　　车子停在了门口，小厮们在车门旁放置了矮凳，烟行波却并没有先下车，而是在苏慎下车后，她才起了身，手指成爪状，慢慢地溢出些许黑气，同时唤出了藏在身上的黑剑，等那把黑剑被她命令悬浮在马车中，然后她才打开了椅凳下的夹层。

　　在里面传来动静时，直接抓了过去，捏住了对方命运的后颈。

　　她之前看见宅院中就有丫鬟这么降伏了从外面过来的野猫，十分有效果。

　　那么对于狐狸来说，应该也差不多吧。烟行波寻思着。

　　不过手中的狐狸被她拎在手中后还不老实，一身雪白的毛发上都有些脏乱，腹部还有一处伤口，还冒着一些黑气，因为在她手中挣扎的剧烈动作，伤口破裂开又开始流血。

　　这白毛狐狸腹部的伤口一看就是被她手中的剑伤的。

　　也不知道这狐狸怎么想的，还是运气不好，躲躲藏藏竟然藏在了公子的马车上，这可不是守株待兔嘛，对方自己找上门来了。

　　烟行波看着手中挣扎不止还对着她龇牙恐吓的白毛狐狸，眨了眨眼，笑了起来，马车中悬浮在空中的那把黑剑飞了过来，剑尖对准了对方。

　　在小狐狸瞪大的眼睛中，烟行波也笑着露出了自己的小白牙，“小狐狸，刀剑无眼，你要是再叫几声……”

　　她说完这句话，那把黑色的剑就向这边冲了过来，昭示着还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光明正大地威胁一只小狐狸。

　　手中的狐狸感觉到杀气就闭上眼睛叫了一声，声音颇为凄惨，整只缩在她的手中，吓得瑟瑟发抖，像只白毛团子。

　　可爱极了。

　　至少比人形好看多了。烟行波觉得，之前的头牌娘子虽然也好看，可是原形更好看，软软地，还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很少有狐狸有如此纯净的毛发色。

　　原本烟行波怕这只畜牲对公子不利，还准备解决掉这只畜牲的，不过在看见对方原形时就改变了想法。

　　反正这只狐狸还没有杀过人，身上还没有戾气，饶了也不是不行，正好她平时一个鬼在宅子里有时候也会无聊，多一只狐狸当玩伴再好不过，而且还可以让她玩。

　　在车中小狐狸惨叫一声后，外面的那些仆从也听到了，纷纷低语起来，有几个人已经站在了苏慎的面前，作防卫状。

　　这道声音太过凄惨，而且离得极近，像是什么凶兽的声音。

　　福源也听到了声音的来源，不由有些疑惑的看向一侧刚下车的公子。

　　他听到了声音来源是马车。可是公子不是才从车上下来吗？

　　难道公子从表公子哪里带回来了什么宠物？

　　苏慎也听到了这道声音，他看向马车，烟行波恰好从马车中飘了下来，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露出小白牙，完全没有了在那只狐狸面前的凶光，笑得倒像只小狐狸。

　　“公子，车上多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我们养着吧。”

　　苏慎看了眼烟行波，神情平淡，像是并没有听见对方的话。

　　烟行波可不是善于放弃的人，她扯了扯青年的袖子，“公子，公子，那只狐狸皮衣可好看了，以后养大了还可以给公子做一身好看的冬衣，或者嵌在斗篷上，也很好看呢。”

　　不提马车上的那只受伤的白毛狐狸听到烟行波这句话受到的惊吓有多大，反正苏慎听见这句话好像是开心了一点。

　　烟行波明显察觉到了，而她又是善于顺着杆子往上爬的类型，不消片刻，就磨着苏慎松了口气，让福源上车把那只狐狸抱了下来。

　　福源怀里抱着那只受伤的白毛狐狸，动作少有的轻柔，不管什么人，看见这么一只小家伙，心里也足够柔软。

　　只能说都是好看惹的祸。

　　本质上，每一个人都是颜控。

　　等他们一行人进院子时，烟行波还听见有下人感叹地说这只狐狸少有的温顺，毕竟狐狸也算凶兽了，会吃生肉的那种，现在待在福源的怀中，动也不敢动，老实地让人不敢相信。

　　苏慎看了眼那只狐狸一眼，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最终没有说什么。

　　有人看见那只白毛狐狸怏怏不乐，蔫了一样，猜测可能是受了伤的缘故所以才这么老实。

　　烟行波走在苏慎旁边，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只眼珠子到处溜达的白毛团子，不可闻见地低哼了一声。

　　能不老实嘛。

　　她在马车上可是好好地用自己的章怀剑恐吓了对方一番，同时还用法术禁锢了对方，在那只狐狸上面留下了踪迹，敢伤人的话就等着剥皮作皮袄子吧。

　　想到这里，烟行波又有些得意起来，飘在苏慎身边，飞来飞去，时不时地逗弄一下身后的那些小厮，回到苏慎身边衣裙也时不时地摩擦着青年的手背，像是挠痒痒一样，至少让他的心也止不住地痒了起来。

　　苏慎瞥了身旁的小姑娘一眼，嘴角扯了扯。

　　也就这般不长记性，刚才还怏怏不乐，现在不过片刻，就又忘了先前的教训。

　　想到这里，苏慎的眉眼又暗沉了下来，那双平日里还算温和干净的双眼也像是掀起了一片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