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两言三拍

18、第十八章

　　先前在宴席上，烟行波便嗅到了一股动物身上的骚臭味，现在这位京中有名的头牌娘子明显就是一个狐狸精，当然，纯字面意思上的狐狸精，她当初嗅见的味道明显就是狐狸的骚味。

　　不过这个狐狸也是胆大包天，敢在京中皇城底下作祟，京中贵人崇道，道观和佛寺甚多，这狐狸也不怕被道士给收了。

　　而且这假装头牌娘子的狐狸明显修为不到家，勾勾搭搭时竟然还露出了马脚，狐狸尾巴冒了出来。

　　在那个狐狸精露出杀气的目光下，烟行波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笑了笑。

　　不过她这种在她看来颇为和气的笑容落到对方的眼中就有些刺眼了。

　　不过，她们一妖一鬼还未反应过来，秦六郎身后的几个仆从却一眼瞥见了头牌娘子裙子下的尾巴，然后齐齐尖叫起来。

　　“有妖怪！妖怪！”

　　他们的声音很快引来了不远处人的注意。

　　坐在假山上的烟行波就看见远处几个公子径直向这边急促走了过来。

　　她皱了皱眉，低头看向把头牌娘子推开的秦六郎，对方面上显然也是一片震惊之色。

　　虽然京中道观盛行，民间也有不少讲述精怪的异志，可是说到底，毕竟这是在天子脚下，真龙盘踞，基本上没有几个妖精敢在这边撒野，于是世家公子们大抵上也把妖怪故事当做传说，谁也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妖精存在。

　　那个狐狸精理也不理会周围被她吓得尖叫的仆从，而是看向坐在假山上的烟行波，妖娆地笑了笑，“这位妹妹，也是看中了六郎吗？”

　　比起其他那些胆小被吓得魂不守舍的仆从，秦六郎明显还算是见过场面的人，起初的怔愣后快速地反应了过来，在听闻头牌娘子的这句话后，他抬起眼眸顺着对方的视线向假山山顶看去，却发现什么也没看见。

　　他皱了皱眉，趁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精怪现在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他向外面退去，一边低声吩咐手下的仆从去请人来助。

　　山庄里这几日来了不少世家子女在这边避暑，其中就有公子还带了几个家中养的道士，仔细说来，现在的道士除了捉妖，大部分的职业方向都在其他方面，比如制药，很多贵人喜欢养一些道士在家，权做养生了。

　　烟行波当然也发现了秦六郎的举动，她知道那个狐狸精应该也看见了，只不过碍于她在，所以才没有出手。

　　在对方警戒她时，烟行波也有些发愁，这个麻烦她到底管不管。

　　毕竟她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是变成热闹的。

　　不过，又沉思了片刻，烟行波还是准备出手帮一帮秦六郎，毕竟对方也是公子的表兄。

　　而且，因为那块青玉，烟行波总觉得对方说不定还是她的子孙后辈，作为祖宗的保护一下子孙也是理所应当的，再加上秦六郎长相不俗，这么一个俊美郎君被这个狐狸精活活糟蹋了未免有点可惜。

　　妖精修炼不易，大多数耐不住寂寞，就会想要走捷径，其中男子元阳和女子元阴对于这些妖怪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很明显，这位秦六郎因为长的好看被这个狐狸精看中了，想要采阳补阴。

　　烟行波眼力好，一眼就看出这位秦六郎元阳还在，而且面相也不错，在人间也算天骄之辈，人中龙凤，不怪这个狐狸精看中了对方。

　　想明白了后，烟行波拍了拍自己的手，从假石上飘了下来，挡在了秦六郎面前，面上还带着笑意。

　　她看出眼前的这个妖精身上并没有戾气，看样子是还没有杀过人，沾染因果，于是脾气也就还算温和，只说，“除了这位秦六郎，其他的郎君，姐姐可以任意挑选。”

　　烟行波可不是什么好鬼，也就是看在秦六郎与她有点关系的份上，才顺手帮一下，其他的那些人，关她何事。

　　正巧这时，那些追着头牌娘子的公子也赶到了此处，看见有些紧绷的场面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也是听见这里传来尖叫才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人搞不清楚情形，面上还带着笑容询问头牌娘子发生了何事，然后余光就瞥见了对方裙摆下摇晃的狐狸尾巴，那句话就哽在了喉咙间，说不出来了，脸上一片惊吓色，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妖怪、有妖怪！”

　　头牌娘子笑了一下，涂满丹蔻的手顿时成爪状，闪着冷光的指甲在光斑下显得格外锋利。

　　她娇娇笑了一下：“刚才公子还在奴家面前夸奴家呢，现下这么吓成这般模样。”

　　那位公子被这句话吓得面色发白，连忙向外面跑去。

　　这时，一阵风吹过，烟行波眨了眨眼睛就看见一双利爪对着她袭了过来，不过打了几下后，对方就闪躲到另一边，片刻后就飞到了秦六郎的身边，一只手扣在了对方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看样子是想把人带走。

　　明显从一开始，这个狐狸精就没想和她打下去，目标一直是秦六郎。

　　周围的公子发出尖叫声，纷纷躲在了各处假石后面，生怕被连累。

　　只有几个秦家府上的仆从赶了过来，一脸着急地看着被妖怪擒住的公子，拿着木棍就冲了上去，然后一下子就被那个狐狸精给震了出去，摔在地上猛吐血。

　　这下，周围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了，只觉得周围阴风阵阵，打了个哆嗦。

　　那几个先前追求头牌娘子的公子吓得屁滚尿流，哆嗦地蹲在角落里。

　　眼见着秦六郎要被抓走了，烟行波也急了，她刚才有些贪玩，根本没把这个妖精放在眼里，纯粹是逗弄几下，竟然被对方找到了破绽，如果秦六郎出了事，不知道公子会不会担心，毕竟是同源表亲。

　　想到这里，林中的阴气更盛了，仿佛还能听见风吹过林子的呜呜声，像极了恶鬼们的哀嚎。

　　一把黑气的剑慢慢出现在了众人的目光下。

　　接着便看见了手持那把黑剑的女子，或者说其他人并未看见，他们看见的是被鬼气包裹的一团。

　　因为周围的鬼气太盛，竟然让烟行波显现出了人形轮廓。

　　于是继“又妖怪啊”，众人又发出了“有鬼啊”的尖叫。

　　如果现在有人能看见烟行波的话，就发现了她眉眼间极为浓郁的阴森狠戾，就像是一个恶鬼一样，哪里还有平日里贪食糕点的小姑娘模样。

　　她直接一剑挥了出去，对上那个狐狸精瞪大的眼睛，小姑娘逗趣的笑了笑，眉眼弯弯，拿着手中的剑，像是在拿着孩童的玩具一样，漫不经心就像是在逗弄猎物，一下又一下。

　　很快，那个狐狸精身上的衣物被剑气割地粉碎，像一块破破烂烂的布条子裹在人的身上，对面脸上都有好几道血痕，那张绯色面纱早已经脱落，露出一向妩媚妖娆的脸蛋。

　　用世俗人的话来说，一看就是长着一张不安于室的脸。

　　其实，烟行波并未下死手，也是看在对方修炼不易还是个美人的份上，她挥出去的每一剑都克制了的，要不然就狐狸精那张脸早就糜烂了，不会只有几道伤痕。

　　她们一路打到了另一处林子中，这里是一处桃花林，因为是在山上，这处桃花开的很盛，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花瓣，烟行波每挥出一剑，地上的花瓣就会被扬起来，像是下了一场雨一样，十分烦人，而且大抵上鬼怪都怕桃木剑，于是烟行波天生对这些桃树也抱着厌恶心里，更别提这些桃花了。

　　几乎一进林子，她就打了好几个喷嚏，感觉全身不舒服，心中的戾气也在不断加深，烦躁地想要杀人。

　　烟行波下手的力道也一下比一下重，在又一剑后，那个狐狸精咬咬牙看了一眼怀中的青年，还是颇为不舍，这可是一条大鱼了，与这个男子春宵一刻只怕要胜过世间男子数十倍不止，要不然她也不会冒险进入京都，可最后她还是仓皇而逃，把怀中的青年向对面的那个疯子砸了过去后连忙一个遁术逃之夭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烟行波只能接住空中被扔过来的青年，环抱住对方的腰身慢慢落地，不过，在那只狐狸逃跑之前，烟行波还是又挥出去一剑，她隐约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应该是受了重伤，估计有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了。

　　以那只狐狸精现在的修为，估计保持人身都有难度。

　　秦六郎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阴寒到骨子的气息包裹住，背后靠着柔软的一团，他被不知何物环绕住，缷去了所有的力道。

　　周围的花瓣走的还在空中飞舞，烟行波找了一处干净的位置把秦六郎放下，然后就在旁边静静等候，那些仆人等下应该会找来了，不过在此之前，她怕出什么意外，就没离开，安静地守在对方身侧。

　　同时仗着秦六郎为凡人看不见她，大方地打量起对方。

　　出乎她的意料，这位秦公子很淡定，因为刚才被挟持，他的脖颈上有一处鲜明的爪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显眼，呈现出青紫色的痕迹。

　　不过这位秦六郎除了最开始坐下来时猛然咳嗽了几下，脸色苍白了一些，衣着凌乱了一些，神色倒还算镇定自若，竟然还有闲情理了理自己的衣着，看起来有点临危不乱的味道了。

　　烟行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静静地坐在一旁，毕竟人家也看不见他，于是她看着自己的脚尖，蹭了蹭地上的桃花瓣，开始担心起公子了，不知道这么久没看见她，会不会到处找。

　　毕竟公子那个人实在体弱，看起来就跟个随时要破碎的琉璃一样。

　　不过，她感觉自己留在对方身上的气息还在，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也就还算的上平静，也并不是非常担心。

　　而且，她刚才还把公子的表兄就下来了呢。

　　烟行波想到这里，又有点小得瑟起来，眉眼弯弯笑了笑，心想等下要去找公子要什么奖赏才是。

　　不过，在安静中，旁边的人却突然出了声。

　　“姑娘，你还在吗？”

　　秦六郎的声音还有点喑哑，估计是刚才被对方扣住了喉咙，声带有些受损。

　　烟行波没有出声，不过目光却落在了对方腰间的那块青玉上，有些蠢蠢欲动，手指勾动了好几下，也不敢直接拿了。

　　小姑娘还是有些脸面的，偷东西这种事情她还做不出来。

　　唉。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脊背都弯了一些，耷拉着脑袋坐在石头上。

　　不过秦六郎却并未停下，而是继续说道，“秦某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

　　“敢问姑娘姓氏名讳，有何要求相助之处皆可以提出。”他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停留在一处，“秦某想要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烟行波看了看对方，觉得这人也是新奇。

　　但凡不是个傻子，这人应该也察觉出她不是个人，可现在依旧可以这么坦然地询问她的姓名，还说想要报答她。

　　她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若有所思，想着要不要借这次救命之恩把对方腰间的玉佩要过来。

　　这一想，就想了好一会儿，等到外面有了人声，烟行波还未来得及回答。

　　秦六郎这时抿着嘴唇笑了一下，随着外面人声的接近，语速明显快了一些，“姑娘，我知你还在，我为秦家六郎，如果有事，可以去京中平安巷的秦家找我。”

　　他感觉着周围的冷气并未消散，明显那位姑娘还在此处，只是不知为何并不出声。

　　外面的奴仆来了，烟行波看了一下，走在最前方的人竟然是苏慎，对方此时脸色不算好，看着很苍白，于是越发显得眼睛漆黑，而且走的有些匆忙，额头上有了一层薄汗。

　　这可是很少见的，苏慎体寒，大夏天的身体都是冰凉凉的，基本上很少出汗。

　　苏慎最先看见了坐在石头上的烟行波，心中的一口气就松了下来，然后目光落在了自家表兄身上，眼眸暗沉下来，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他咳嗽了数下，视线在秦六郎的颈部停留了片刻，最后什么话也没多说，低声吩咐让后面的仆从先带着表兄回去休息，先看一下疾医。

　　烟行波站了起来，面上有了笑容，开心地向苏慎这边飘了过来，唤了一声公子，一点都没有大祸临头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刚才救了公子的表兄，反而是干了一件好事。

　　秦六郎早已经被奴仆包围住，其中一个年级大的仆人看见了秦六郎这番模样，特别是看见了青年脖子上的那个爪痕时，眼中顿时有了泪水，十分心疼，连忙带着自家公子回去。

　　“公子，奴已经把疾医安排好了，先回去看一看。”说完这句话，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询问，“公子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

　　秦六郎温和地摇了摇头。

　　那位奴仆却并不放心，又说起了其他的话，说是此处并不安全，今夜不在此过夜了，已经让奴仆们收拾好，准备等下就回城。

　　秦六郎笑着不作反驳，只不过走远了一些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那片桃林，却发现他那位表弟依旧站在桃林中，面色不太好，似乎正在说着什么，可旁边并没有其他的人。

　　他皱了皱眉，步伐一顿，转过身吩咐了一下身旁的一个小厮，“这里不太安全，你过去告诉表公子，不要在此处多做停留了。”

　　小厮苦着脸点了点头，虽然没看见妖怪，可是山庄中仆人们议论纷纷，而且公子脖子上的伤痕并不作假，小厮也是不想在此处多做停留的，得了吩咐后就赶紧朝那位表公子走了过去。

　　而烟行波还未来得及跟苏慎得瑟，就发现对方的神色并不太好，一下子就萎了下来，在对方身侧就跟一个蘑菇一样，耷拉着不敢多说话。

　　毕竟公子一直吩咐自己跟着他，不要乱跑，自己却只在桌面上留了一行字就看热闹去了，虽然有合理的借口在，可是烟行波还是忍不住的心虚。

　　那个小厮很快就走到了苏慎的面前，把刚才秦六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苏慎听到后点了点头，然后就笑着说自己身体不好，恐怕要先行离开了，就不再向表兄告辞了，让这个小厮帮忙转告一下，说完就带着烟行波离开。

　　烟行波飘在苏慎的身边，这才发现福源他们都不在，不过想到刚才听到对方对小厮说的话，于是有些担忧道，“公子，你身体不舒服吗？”

　　苏慎看了对方一眼，神色没有刚才对待小厮时的温和，反而有点冷漠，并没有回复烟行波的话。

　　这下就算烟行波再迟钝，也发现了苏慎的心情好像十分不好。

　　她不由嗫嚅了几句，忍不住唤了一声，“公子。”

　　“公子。”在片刻的安静后，烟行波又唤了一声，还扯了扯青年的衣袖，“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就像在撒娇一样，满怀不安。

　　苏慎却突然停下了了步伐，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有些莫名的阴暗，他盯着烟行波看了许久。

　　看的烟行波都有些瑟缩起来，片刻后她又拉了拉苏慎的衣袖，眉眼弯弯，对着对方笑了笑。

　　原本在宅院时，她不小心惹公子生气了，基本上她只要这般笑一笑，公子都会原谅她，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次，她笑了之后，公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作者有话说

　　烟烟其实是个不长记性，胆大包天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