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两言三拍

20、第二十章

　　回到了院落，苏慎就被下人们带去沐浴更衣。

　　他一向是爱洁，今日在外奔波一天，身上都是风尘仆仆的尘土味，回来便一刻也忍不受不了，直接让下人备了热汤。

　　烟行波则坐在院中的屋檐下一处，托腮看着不远处几个小厮给白毛团子清理身上的污渍，关键是腹部伤口。

　　不过这处伤口太大，稍微一碰，那只狐狸就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弄的几个小厮根本不敢下重手。

　　这可是公子带回来的狐狸，而且看这毛发，白的纯净，一丝杂毛也没有，明显是什么名贵品种，他们可不敢随意糟蹋，讨论着要不要去城中请一位兽医来瞧瞧，或者就让府中一直侍奉的疾医过来看一看也行。

　　“今日天色晚了，先让后院院子中的疾医看一看罢，如果有问题明日再去城中请兽医。”一个年级稍微有些大了的中年男人发了话。

　　其他几个小厮也只能连连点头，一个大约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就被那个中年男人派了出去，向后院走去。

　　苏慎身体不好，自从搬过来这处后，一直有一个随身侍奉的疾医在后院住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位疾医平日里不会在主家面前露面，只在后院里住着，不过烟行波去过对方的院子，看见对方在露天的地方晒了不少草药，还有一两个小童侍候在一侧切割药草，那位疾医整日里拿着医书研读，偶尔会背着一个简单的篓子出去一趟。

　　烟行波估摸着对方应该是上山采药去了，这附近有几座大山，山中草药丰富，是一个很好挖掘野物的地方，至少烟行波几次看见对方，那个篓子中都有一些收获。

　　等到那个疾医带着一名药童赶过来时，苏慎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物，坐在堂屋中正在用食。

　　这一天在外奔波，比起在宴席上嘴不曾停过的烟行波，苏慎其实并没有用什么东西，水也没怎么喝过，现在就感觉到饥肠辘辘，让下人准备了一些清粥用用。

　　烟行波陪在对方身旁，坐在空的椅凳上，晃悠着腿，她白日里吃了不少糕点，现在肚子还是饱的，什么也不想吃，只专心看着苏慎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小碗白粥。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沉，大半天空都被一层橙黄色的纱色晕染。

　　苏慎放下了手中的瓷碗，白瓷勺柄撞击碗沿发出极轻的一声脆响。

　　他看了一眼烟行波后，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后，余光瞥见烟行波还有些茫然地坐在原处，不由得皱了皱眉，轻声说了句，“来书房。”

　　烟行波眨了眨眼，知道自己这是逃不脱了，在心中哀嚎一声，见苏慎已经要走远了，才垂头丧气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耷拉着脑袋飘在后面，跟在苏慎的后面进了书房。

　　屋子里面的烛台已经点亮，角落里的枝型灯火阑珊，照耀着整座屋子都是通明的，如同白昼。

　　苏慎坐在了一处案桌后，闲散地靠在一处，宽大的袖口散落在椅凳上，一派随意恣意。

　　有一番世家子弟的做派。

　　让烟行波不由得想起了白日见到的那些世家子弟们，多是富贵金玉中养出来的人，可是没有一个有公子这番青山玉骨的气质，站在人群中，她一眼便可认出公子在何方。

　　烟行波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她的这双绣鞋已经好久没换过了，上面绣面都已经有些泛白。

　　上方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说吧。”

　　烟行波抬头。

　　苏慎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拿着一本书在悠闲地翻阅，由于鬼怪具有的极好目力，烟行波一眼便可看出那本书卷并非公子常日里看的书，而是一本杂志异书，都是讲一些精怪故事的。

　　她知道公子平日里并不喜欢看这些书，反而是她喜欢看这些打发时间。

　　在短暂得沉默后，正在看书的公子也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那道视线太过平淡，反而让烟行波有些无措起来，她动了动脚，才有些小声得问道，“公子让我说什么？”

　　苏慎手指按了按书页，看着烟行波不语。

　　烟行波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出了声，嘀咕道，“之前在山上时我不是故意不听公子的话的，我离开是因为看见了公子的表兄那位秦六郎被是妖精的头牌娘子跟着，那时公子又不在，我怕晚了，公子的表兄就出了事，于是只能急匆匆地跟上去了。”

　　烟行波垂着头说完抬起头看见苏慎一直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看不清对方的情绪是什么，她心中有些不安，怕对方生气起来，公子的身体可不好，这生气起来把自己气坏了可怎么办。

　　于是她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我给公子留了信的。”

　　过了好一会儿，苏慎才出了声，一双眼睛看着烟行波，视线片刻也不曾移开，“行波，可是喜欢我那位表兄？”

　　喜欢啊。

　　但凡是好看的人烟行波都喜欢。就是那只白毛狐狸烟行波也很喜欢。

　　不过，在苏慎的目光下，烟行波那句喜欢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觉得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公子说不定更生气了，于是她只说道，“我更喜欢公子。”

　　她并不是撒谎，比起其他好看的人好看的物，还有哪些好吃的点心果饮，公子对她来说更重要。

　　比起那些，她更喜欢公子。

　　苏慎听闻这句话却不见得开心，他一眼便看出了烟行波的小心思。

　　更喜欢三个字代表着比较，有比较之意就说明对方对于秦六郎并非没有喜欢。

　　眼前的这个小女鬼很显然是喜欢秦六郎的，可是那份喜欢太过单薄，比之一块美玉、一块透花糍也并没有区别。

　　而对他的喜欢也只不过在这些再也浅薄不过的喜欢上多了那么一分而已。

　　可是他不满足。

　　在好一阵沉默后，直到面前的小女鬼又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脚后，坐在案桌后的青年才笑了一笑，放下了手中的书，唤了一声烟行波的名字，让对方坐在他的面前。

　　案桌后的榻很小，只能坐下一个人，不过烟行波是个女鬼，倒也能勉强坐下，她看着面前离得很近的公子，看着一人一鬼几乎重叠起来的地方，还有些茫然，不知道对方让她坐过来是干嘛。

　　“今日玩的可还开心？”

　　屋子里的氛围好像变得轻松起来，苏慎出了声问道，更像是闲散地与她聊天。

　　烟行波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出门，虽然提前回来了，到也算见过世面，特别是还看见了变成头牌娘子的狐狸精，她想到院子里的那只白毛团子，觉得今日收获算是颇丰。

　　“公子，我们今日带回来的那只狐狸就是白日里秦六郎请过来的头牌娘子。”烟行波说，“它被我打伤了，估计要养上一段时日，这段时间公子小心一点，这只狐狸狡猾的很，还贪财好色，不是只好狐狸，公子你别被它的好皮相骗了，那就是只坏狐狸。”

　　苏慎看着面前说着那只白毛狐狸坏话像是在告状一样的小姑娘，不由得笑了笑，低声道，“它欺负你了？”

　　烟行波：“当然没有，那只畜牲的道行太浅，都挡不住我的几剑。”

　　说到此处，她瞥了一眼苏慎，才小声地说道，“就是那只狐狸之前想要秦六郎的元阳，被我给阻拦了，干这种事的一看就不是啥好狐狸。”

　　苏慎面色有些不太好：“元阳？”

　　烟行波一脸无所谓的天真道：“对啊，元阳，话本子里说了，狐狸精最喜欢那些书生公子的元阳了，听说采阳补阴可舒服了，采一次还可以增进修为。”

　　说完这句，烟行波砸吧砸吧了嘴。

　　就是她听那些丫鬟说过这种妖精采阳补阴会让那些男子死亡，这一看就不是啥正道修为方式，后面可能会产生因果，烟行波才打消了最开始想要尝试一番的想法。

　　要不然没啥副作用的话，她早就拉着苏慎去尝试一番了，毕竟她还挺喜欢公子的，可不希望公子被她采阳补阴几次就死了。

　　苏慎气笑了：“听你口气你还挺遗憾。”

　　烟行波敏锐地察觉到苏慎语气不太对赶紧摇了摇头。

　　不遗憾，不遗憾。

　　她之前虽然是想尝试过，可这不是听说被采阳补阴者可能会死就放弃了嘛。

　　苏慎看了烟行波好一会儿，对方一直待在院子里，他这里可没有那么话本子，这些话本子只可能是在别处看的了。

　　于是眯着眼睛问道，“你看的那些话本子都是哪里来的？”

　　烟行波看了苏慎好一会儿，总算察觉到了青年这时的心情不太好，似乎还是由她看话本子引起的，于是就有些惴惴不安，手指搅在一起，低声说道，“院子里的丫鬟姐姐们那里。”

　　苏慎听见这句话，才笑着抬起头摸了摸烟行波的头顶，揉了揉，说了句，“乖姑娘。”

　　“以后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了，有想看的书告诉我，我让福源去帮你找。”

　　至于能不能找到就另说了。还有院子里未必整办一下了，这些丫鬟们到了适龄的年纪也该放出去了，放在宅院里也是带坏小姑娘。至于那些话本子，也该一把火给烧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看向面前的少女，其实在人间间，烟行波这副模样也不算小了，应该正是待嫁的年纪，只不过平日性情太过烂漫又贪玩好吃，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眉眼间的无邪挡都挡不住，一看就是没经过什么事的。

　　可是当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向人时，总是让人心都不不由地颤抖一下。

　　苏慎的手不由得从少女的头顶慢慢下滑，摸着对方毛绒绒的发鬓，划过娇小玲珑的耳尖，划过蜿蜒曲线优美的下颌，他的手掌几乎完全托住对方的大半掌小脸，在少女完全不设防的目光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嘴唇。

　　软软地，小小的。

　　他想象不出任何能代替这种触感的事物。

　　也许是平日里的冷情冷心，他的记忆中都是冰冷且平白干涩的事物。

　　抚摸少女嘴唇带来的这种独一无二的柔软触感几乎立刻让他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一下，仿若空气都粘腻起来，他对上烟行波那双有些好奇且疑惑的视线时，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重了一些。

　　心中好像有一股暖流淌过。

　　这时候烟行波似乎被他的手禁锢的不太舒服了，不由得侧了侧脸，想开口想说什么话，可是一开口，嘴唇就触碰到了他按压在唇上的指腹，舌尖也触上了冰凉带有一丝温度的指尖。

　　烟行波眨了眨眼，她倒是没有感觉，甚至还好奇地咬了那根手指一下。

　　苏慎的反应就很奇怪了。

　　烟行波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手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按住了她的半张脸，不让她动弹，可是那根手指却并没有拿出来，只是看着她的目光逐渐深沉起来，里面像是晕染了一层阴翳。

　　公子好像很热。

　　她有些不太确定地想。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