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原中》婕山

3、第 3 章

　　皖澄站起来，心里纳闷，“有什么事吗？”
　　迟嘉皓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你先做你的，我在外面等你。”
　　后来的事是陈歆舟告诉他的，皖澄写了检讨，被老刘训了一顿。老刘的训他见识过的，班里不少同学都被他骂哭过。且高中的时间这么宝贵，人人都在抢时间。她写检讨肯定花了不少时间，还得挨骂，全都是因为自己，他这个混蛋。迟嘉皓过意不去，看见皖澄时越愧疚了，说话声音都小了几个度。他一定要跟皖澄说谢谢，更要说对不起。
　　皖澄不一会出来了，却不见迟嘉皓的人影。她在楼道里左右找，最终在一棵香樟树旁找到他，香樟树生得高大，枝叶伸进了二楼的楼道。迟嘉皓站在那，怀里抱着一件叠好的校服。少年眉眼低敛，日落的余晖给他蒙上一层柔和的光影，他一见皖澄来了，迫不及待朝她招招手，跑了过来，空气里似乎都是薰衣草洗衣液的甜香味。
　　日晚春风里，衣香满路飘。
　　皖澄想起刘长卿这两句诗，现下这个场面真是应景极了。迟嘉皓到她身边站定，少年双手捧着校服递给她，“皖澄，还你的。” 皖澄接过来，外套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没有一丝褶皱，似乎是被熨过了。她终于知道那薰衣草的味道是哪来的了，原来正是手里这件衣服上的。
　　迟嘉皓解释，“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别人穿过你的衣服，我洗了一遍，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他顿了顿，鞠了个躬，“谢谢你，皖澄，还有就是真的很抱歉。”
　　皖澄看着男生毛茸茸的脑袋低下来，想起来幼时外婆家那只大狗，做错了事时也是这般委屈的模样。她顿时觉得有些可爱，不禁笑了起来。“感谢的话，你那天都说过了；道歉的话——” 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才不要 ”。迟嘉皓缓缓站直身，抬起头，便看见此时的皖澄。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的美丽是不容亵渎的美丽，是一种真挚的纯真的美丽，在迟嘉皓心里，无论心灵还是样貌，美丽都是形容一个人最好的词。迟嘉皓的思绪开始无边无际地遨游，他听不进去皖澄说的话，只看到她鲜嫩饱满的双唇一开一合，不知道吻上去是什么样子。一抹红晕慢慢地从迟嘉皓的脖颈漫上了耳根，在肌肤上留下一层诱人的粉红。迟嘉皓反应过来后明白了自己刚在想什么，真是丢人，怎么能……怎么能有这种心思呢 ！
　　晚上回家后，迟嘉皓没吃饭，没盖被子在凉席上躺了一夜。这是他罚自己的，皖澄对自己那么好，他呢，他倒好，活生生一头白眼狼。有这样的想法就该死，一瞬间也不行。
　　夜里便做了一个梦，皖澄抱着一沓卷子让他发，面容冷冰冰的，仿佛他们不认识一般。下一秒梦的场景转换，皖澄牵着他的手，十指相扣转过来冲着他笑，笑得让人心颤。他好像濒死的鱼被放进了水里一样大口喘气，这样来回折腾，迟嘉皓终于醒了，身体像从水里捞出来般全是汗腾腾的水珠。一看表是四点半，天还没亮起来。
　　爸妈都出差不在家，他起身去迟旭刚的卧室里，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盒烟。迟旭刚每天耳提面命不许儿子抽烟，他的好儿子此刻全然不记得那些话了，拿起一根烟夹在指尖，猩红的一点火星很快燃了起来，在黑夜里格外亮眼。迟嘉皓觉得呛，却没有把烟拿出来，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打火机，缭绕的烟雾扭动着，如同吐着信子的蛇，神秘又危险。烟雾下，藏着少年人那张清俊的脸，他心里在想什么却无从得知。
　　迟嘉皓折腾了半晚上没睡，这边皖澄也不好过。
　　上晚自习时，不知是她心里有鬼还是这甜香味实在是浓郁得过分，薰衣草味一直勾着她的鼻尖，就是不肯离去。下课后，她把衣服迅速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好像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舍友回来后都打趣皖澄是不是偷偷去了一趟高原，脸蛋红扑扑的。皖澄本来不相信，直到被拉着照了照镜子，她这才觉得事态严重。完蛋，她不会顶着这张脸上了三节晚自习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皖澄拿了衣服和水盆，在水房里彻底洗去了这个味道，拧干后晾在外面。她还是习惯自己的东西都沾上自己的味道，别人的未免侵略性太强了点。
　　舍友睡得早，她赶着练了练语文阅读，是自己买的高考题，语文很重要，如果能在大家拉不开分数的科目上拉开分，是很有优势的。做了19年二卷，选择错得少，简答题还是没写到得分点上，皖澄自己对着答案在慢慢摸索答题模板。安老师那句话说得真不赖，“实验班的学生，作业写完了就自己找食吃，永远不要饿着” 。
　　皖澄的语文总是在一百一到一百二区间里起伏，却从来没超过一百二，考名校的话，这个成绩肯定不行，她想趁高一高二时间宽裕的时候把语文练上去。
　　总的来说，今天比较充实，历史学了唯物史观和全球史观，自己找题目练了练；英语积累了几个完型里的熟词生义；物理练了有质量的题，至于语文……慢慢来就好了。
　　她把自己的发夹卸下来，头发披散在肩头，柔软的文胸被她解开随意扔在床上。皖澄看向镜中的自己，此刻她不再紧绷，是完全松弛下来的。年轻的脸上，女孩挂着自信从容的笑，。双脚缓缓浸泡入水，热水包裹着乏累的双脚，她才感觉一天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皖澄拿起床头那本《罪与罚》，里头夹着一支铅笔，做笔记用的。构建精神世界的时候到了，她如痴如醉，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要是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就好了。
　　擦干双脚，一天最美好的时光算是过去了。小安妮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都能保持极高的学习力，她看书，且从来不觉得满足。皖澄心疼安妮，更佩服这个女孩，她的强大和镇静，她的可爱，她的聪慧。无论怎样都不能不看书，这是皖澄从安妮那学到的。
　　合上书，书签夹在第九页，沉沉睡去，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