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原中》婕山

4、第 4 章

　　早上六点整，皖澄从床上艰难地翻起来摁了闹钟。冷水洗脸，再扎个高马尾，这是皖澄的惯例。这一周轮到他们班值周，她得去早点。
　　值周做的都是很无聊的事，诸如抓没穿校服的和迟到的学生。皖澄厌烦这项工作，这是没有必要的，学校应该更多地注重教育的本心而非其他。这点时间放她回去背篇文言文不好吗？把学生揪出来然后处分一顿再通知班主任，有意思吗？皖澄一点也不情愿，心情差极了，但情绪被她织进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里，半点都没有漏出来。
　　过了一会，迟嘉皓进来了，少年修长的身躯把宽大的校服变得有棱有角，他嘴里叼着棒棒糖，看起来是恢复得不错。皖澄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不想迟嘉皓一见她笑，加快了步伐，低着头走开，似乎她是什么可怕的妖兽一般。
　　皖澄耸耸肩，怕她记名字？第一迟嘉皓没有迟到，也穿着校服。第二她总归有私心，如果是本班同学违反校规，她顶多是记个名字，不会告诉老刘。
　　迟嘉皓昨晚吸了烟，早上才想来要遮掩一下烟味。薄荷味的漱口水用了好几次，临走时为保险揣了一颗糖。到门口，他隐约还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皖澄？！
　　昨晚没能让他好好睡觉的“罪魁祸首”，现下没心没肺露出两颗小虎牙对他笑了起来。最要命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又开始升温了。
　　迟嘉皓心虚得不行，昨天就已经很冒犯了，今天再多看一看，都是不尊重。
　　快逃！
　　这是迟嘉皓心里唯一的想法，他也这么做了。远远地朝皖澄点点头，就算是回礼了。随后便迅速地低下头离开这儿，生怕她看出什么异样来。
　　从大门到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学校在这种了树，郁郁葱葱的一片。迟嘉皓走到这停了下来，回头张望门口那个站得笔直的身影。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她没穿外套吗 ？
　　现在六点半左右，日出前后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皖澄应该站了好一会了，刚才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到她被冻得连拿笔的动作都有点僵硬。校服他还给皖澄了，是有什么问题才没穿的吗？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她暖和起来。时间一点点过去，迟嘉皓心急起来了，再这么冻下去，不感冒才怪。
　　现在没法弄一件外套，那就让她回教室之后暖和一下吧。
　　迟嘉皓拔腿向教学楼跑去，跑得又快又急，校服里像灌了风一样鼓起来。到教室之后，迟嘉皓一眼看见了浅灰色的水杯，松了口气，还好她今天带了水杯。他拿过来，去办公室灌了一壶热水。做完这个还嫌不够，学校超市里有卖的小热水袋，小小一只能揣进兜里。迟嘉皓便守着超市开门的点进去挑了一个，她应该喜欢浅一点的颜色吧，不知天蓝色怎么样？不知道皖澄会不会喜欢。迟嘉皓把它灌上热水，连同水杯一并放在皖澄的桌框里，拿书本挡了一挡，免得热气在她上来之前就跑没了。
　　做完这些的迟嘉皓并没有丝毫安心，反而更紧张了。早读的时候虽然拿着一本书倚在栏杆上背，眼睛却不时地看一眼教室里皖澄的座位。
　　怎么还没回来……水都要凉了。
　　迟嘉皓实在等不了，拐了个弯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楼，想着下去看看皖澄是不是还在那儿挨冻。他在心里骂学校那群大腹便便的老油男，一个个只会发号施令，从来不体恤学生。下次再有值日，他一定报名自己去，不让皖澄去。
　　正巧不巧，皖澄从楼梯上往上来走。
　　迟嘉皓脑子瞬时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就往楼上走想要避开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迟嘉皓，早自习没上吗？没什么事吧？”
　　迟嘉皓暗叫一声不好，只能转身回话，“没事，是许老师叫我谈话，我现在就去”。他总不能说是担心你想要来看看你吧 ！
　　皖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迟嘉皓，面上仍是一幅关心同学的神情。他气息有点不匀，在喘气，脖颈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神情显得很不自然。
　　他在撒谎。
　　可是是为什么呢 ？想要做什么，逃早自习也没问题的呀。她不是打小报告的那种人，也不屑于做那种人。皖澄想到这便掐断了这个念头，或许真的是有什么急事吧，她也没权利管着人家。皖澄露出一个笑容，顺着他说，“许老师很严厉的，你要小心点。”
　　现在谎也撒出去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那场不存在的谈话，迟嘉皓打算在一楼转个弯，过一会再上来。他骗人就算了，要是连着许老师一起骗，那成什么了。
　　女孩说话时离他很近，那股熟悉的冷香味扑鼻而来。她的嘴唇被冻成了乌色，迟嘉皓越想越生气：凭什么学校那些领导这个点都在家里睡觉，却要学生大早上在冷风里值日？
　　迟嘉皓蹲在学校墙角里，默默数着地下的樱花瓣。希望皖澄能看到那个热水袋，希望他的帮忙能起点作用，拜托了。
　　皖澄回教室时大家都去了操场里念书，教室里有不多几个崴了脚不能下去的。她早上直接去了校门口，没来得及回教室。书没掏出来，水也没打，得赶紧去要点水喝暖暖身子，她差点没冻成一根冰棍。诶，水杯怎么不见了？她记得昨晚明明放在桌子上的。
　　皖澄翻了翻桌框，发现水杯已经装满了水，还有一个天蓝色的热水袋。她抿了一口热水，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大概是怡婷吧，她一直都是一个好心肠的人。此刻皖澄深深地感谢起了怡婷，也被她的细腻心思而打动，真是可爱的人啊。
　　皖澄把小热水袋放在兜里，拿着书去操场背，心里充满了暖意。
　　亲眼看着皖澄下楼，迟嘉皓才敢上楼。他怕皖澄发现是他做的，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为什么要这样，实际上迟嘉皓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昨晚开始的一切都在朝着一种失控的方向发展。
　　是喜欢吗？还是，只是回报？
　　迟嘉皓并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只知道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没法控制内心了。情意像野草一样疯长，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随着自己的本能沉溺在这汪清泉里，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