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似长生》不敢登高楼

3、君子无双

　　闲话休提，两个人高高兴兴聊完天了，昭光想想又觉得不放心，就又跑去找宗主去了，很霸气很严肃地对他说：“以后容清煜就是我罩着的人了！你不许欺负他，更不许给他穿小鞋。”

　　明明是他在给我穿小鞋！宗主一口老血闷在胸口，简直现场唱起《窦娥冤》。他一边庆幸自己刚刚把酒埋下去，一边摸着自己的胡须，沉吟了片刻，莫名对昭光道：“叁光是个好孩子。”

　　容清煜字叁光，取日月星辰之意，可见其之深受众望。

　　可他也难得有个知心的朋友。

　　宗主十分心酸，有种自家小白菜被猪——昭光这种身份起码也是个天蓬元帅——拱了的感觉。

　　昭光熟视无睹地忽略了宗主如同龙卷风一般忽如其来的长吁短叹，用眸光瞧了眼那可能埋了酒的地方，算是提前踩好点，就又高高兴兴地回去找容清煜了。

　　看星星看月亮哪里有看美人、摸白团子让人高兴呢？容清煜就算只是认认真真地做自己的事情，也比别人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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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容清煜也不总是待在宗门内的，偶尔他会出门历练，但昭光并不觉得无聊。

　　每一次归来，容清煜都会和从前稍有不同，一如他每一次从梦中醒来，所见之景也总是不同。

　　这就好比是一个放在盒子里的礼物，让小孩子愿意花费一点时间去耐心地揭开它。

　　可有时性格急躁的小孩子也因为这礼物盒上繁杂的蝴蝶结花费了他太长时间而不满。

　　容清煜三个月都没有回来，虽然这很正常，但是昭光还是不爽，所以他决定去找宗主问问，他不回答，就把他打一顿好了。

　　但宗主想了一想，却忧心忡忡地说道：“清煜去了极寒昼……那地方，失联十几年都是正常的。唉，都是宗内的长老执意如此……”

　　哪里都有些龌龊，星命宗也不例外。昭光没听完，瞬间就化作一道流光飞了出去。

　　宗主把忧虑的神色一收，慢悠悠地回去泡茶了：飞龙在天的卦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已经开始琢磨着，等容清煜回来后，如何优雅而高调地炫耀了，再畅想一下自己退休后的美好生活，顿时觉得人生一片开阔。

　　至于昭光？嗨，小孩子就是喜欢乱想啊，他可什么都没说。

　　无尽夜一角，是极寒昼，森森寒冰遍布，无星无月，却天光朗照，映照雪上，如同永日之昼。

　　昭光赶到的时候，其实刚刚好。

　　容清煜立在一块浮冰上，白袍微敛，衣摆上的灿金星路覆着雪纹，交叠出一片杂乱，他轻轻地抬起眸，幽黑眼瞳中映着北斗七星，宛若苍泽。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昭光一顿。

　　天日倾覆，蓦地碎做千颗星，而后永日之昼，也有了星光烁烁，星河耿耿，寒雪也湛湛如光，好似两片星河相称。

　　证道异象。

　　他今已得道，成就尊位。

　　昭光想了一想，冲他打了个招呼，“清煜仙尊？”原谅他没什么文化，只好拿容清煜的本名来凑数。

　　容清煜笑了一下，温和地应了一声，“嗯。”而后微顿，“我们回去罢？”

　　他如今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清瘦却稍显脆弱的少年郎了。

　　眼前的青年温润隽秀，天光落在他眉梢眼角，他琥珀色的眼眸里便有着清淡的光，透着浅浅的笑意。

　　神色自如，进退有度，亦是风华绝代。

　　他会成为一个好宗主的。昭光想，容清煜和他那个祖师爷完全是两种人。

　　偶尔昭光也会开玩笑似的抓着容清煜的袖子质问他：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更关心你的宗门？

　　容清煜无奈地笑一笑，并不作声。

　　但都只是闲时玩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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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扶清院，昭光在银杏树下转了好几圈，没看见笨笨，于是他冲容清煜喊道：“笨笨又被那只小红鸡拐走了！”

　　哪里是小红鸡，分明是一只火凤凰，名为赤砚。名字文雅，性格却暴躁。

　　千里迢迢赶来星命宗，就为了把笨笨带回去——赤砚手舞足蹈地强调：赤砚和笨笨自古以来就是好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容外人侵犯。须知早在赤砚还在蛋壳里的时候他们就睡过了，这样的友谊，是你们破坏不了的！

　　笨笨抬起小黑豆似的眼睛看了看这个一米八的“大朋友”，往容清煜怀里缩了缩：这、这个人好可怕……他会冒火……

　　立刻火凤凰就成了水凤凰，赤砚哭得几乎水漫金山，当场上演《白蛇传》，还要打着哭嗝控诉：“你们知、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跑出来的！呜呜呜你们根本就不知道！”

　　哭着哭着，一米八的帅哥就消失了，原地出现个三岁大的红衣小童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嚎啕大哭。

　　这还是只小凤凰呢。

　　绕是昭光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也不由得无言以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疯马一样脱缰的剧情。

　　最终还是好不容易赶来的大凤凰们把他们的崽崽带回去，当然他们也请求容清煜允许笨笨回去住一段时间——就算是为了抗洪防灾。

　　容清煜看了看依旧嚎啕大哭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洒的赤砚，又看了看笨笨。

　　笨笨不能化形，但它也是很聪明的，他看了看地上这个红衣的小孩儿，慢慢点了点头。

　　笨笨：这个小孩，有一点眼熟。

　　从那以后，赤砚就会时不时来星命宗偷笨笨。

　　容清煜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太忙了，总是要有人陪笨笨玩的。

　　于是当下他也只是笑了一下，说：“都是小孩子，随他们去罢。”

　　“小红鸡都十几岁啦。”昭光嘟囔了一句，倒也没多说，主要是真按年龄排，那他可以当容清煜的曾曾曾……曾祖了。

　　容清煜只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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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过了好几年，容清煜从老宗主那儿接手了宗主之位。

　　只是有一点不尽善尽美。

　　正如暗里大家所猜测的那样，星命宗分明暗两部，星光玄微下，本有暗色沉沉。

　　可而今明面上的宗主“启明”即位 ，暗部的首领“长庚”却没有半丝消息。

　　容清煜算过一次，得到的信息是——对方会在几百年后出现。

　　这就太久了。容清煜扶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算错了。

　　昭光看着他有些烦恼地皱起眉，想了想，建议道：“我可以帮你管着他们嘛。”

　　容清煜一愣，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建议。

　　在很久之前，仙界局势诡谲，杀机四伏。那时星命宗的长庚方才亮起，即为周全自身，也为开疆扩土。否则哪里来的如今整整一个无尽夜？

　　但一个宗门需要不同的声音，却不需要两个同样响亮的宣令之声，尤其是大多数长庚往往都会过于极端，一叶障目。

　　因此长庚的实际地位早已从曾经的与宗主比肩，到如今的只相当于一位特殊的长老。

　　设立的形式意义也更大于实际意义。

　　因此让昭光执掌暗部，客观上并无不可。至于那些不同意的人……容清煜会让他们同意的。

　　于是数月之后，昭光成功入驻暗部，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顶头上司——也就是容清煜。

　　与众人想得不同的是，昭光做得很好。

　　昭光活了很久，也杀过许多许多人，他也曾见过诸多世间险恶，是这些暗部的新弟子们从前甚至都闻所未闻的。

　　搞定这帮弟子们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昭光回到扶清院，又抬起清亮的眼眸，对容清煜露出个神采飞扬的笑，“我回来啦！”

　　全无刚刚心狠手辣的模样。

　　容清煜冲他微笑了一下，而后低头继续看着手里这封有关昭光的反对信，神色平淡地下笔回信。措辞优雅，言辞激烈，简直将对方挑剔得一无是处。

　　从这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人再送投诉信了，毕竟如今在宗门内担任要职的，大多还是升上来的年轻人。

　　他们曾经深刻了解过这位前首席的脾性……并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十年之后。

　　暗部的弟子从宗门外带回来一个少女。

　　无名无姓，十五六岁左右。

　　少女的容貌极艳，如若三春芳华，可似是天生含着潋滟波光的眉眼却总是冷漠的，只是一双幽黑的眼眸，透着清凌凌的光。

　　昭光对自己教出来的人很有自信：一般情况下就是这姑娘脱光了站他们跟前，都不会有人动半分心思。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容清煜吩咐下来的。

　　原本气定神闲的昭光瞬间原地爆炸，怀着一种“你居然在外面有别的猫了”的委屈感跑去找容清煜。

　　容清煜无奈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眸里透着温润的光，他含笑指了指星空。

　　昭光抬头一看，不由得惊愕道：“……长庚？”

　　容清煜徐徐说道：“我也不是生来，便应当是启明星的。”

　　所以长庚在百年后出现。可那个即将成为长庚的少女，是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就诞生的。

　　至于为什么巧妙地省去这一点……一是因为他也确实觉得昭光会将暗部管理得很好，二是因为长庚原本就命途多舛，不该再在这及笄之年便背负上这过于沉重的责任。

　　昭光瞪了他一眼，想一想说：“那就先让她从暗部弟子做起？”

　　“自然如此。”容清煜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