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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闲欢几许 ...

  •   花开两枝,各表一朵。

      扶清院前。

      昭光没听懂容清煜挖下的陷阱,只是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么勤奋的时候。”就又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容清煜,眸光看着他的袖子,“笨笨在哪儿呢?”

      容清煜顿了顿,指尖拂过袖子,却在昭光期待的目光下微微一转,他走上前去,打开了门,走入院中,才将在袖里酣睡的笨笨搁在它自己个儿暖融融的小窝里。

      笨笨这几个月倒是长了不少,却依旧软乎乎的,叫人见了就很想揉一揉。

      昭光见状,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这很显然是不能上去揉了,会把笨笨吵醒的,那容清煜就会把他扫地出门了。

      昭光凑过去,伸手轻轻摸了下白白的毛团子,而后继续摸、摸、摸……

      容清煜拿了扫帚,慢条斯理地将院内落的银杏叶扫了,回过头来看见这位流光仙尊依旧毫无形象地蹲在那儿摸毛,不禁叹了一口气。

      昭光是他生平所见最单纯之人,世间人皆有所求,可昭光却是万事由心却又不萦于心。

      这般人,往往也最为冷漠。正如晨曦昭昭,却比夜寒凉。

      流光仙尊,恰恰是流光容易把人抛。容清煜将银杏叶又埋入银杏树根下,任它轮回。

      树依旧是树,但这叶轮回后却再不是那片叶了子。容清煜垂眸定定地看着那银杏树,神色间是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当有的沉稳与通透。

      此生如朝露,去日本苦多。岁月在他们当中划开不可跨越的天堑,所以他不敢、亦不可能与昭光深交。

      昭光向容清煜投过目光,清亮的眼眸中似是全然的不解,“你怎么了?”

      容清煜顿了顿,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一笑,说:“没什么。只是……忽有所感罢了。”

      昭光沉默,然后又低下头有些郁闷地摩挲着笨笨的毛。容清煜和他那位同样惊才绝艳的祖师很不一样。

      .他还记得当时对方含着漫不经心地笑,眉眼间透着不羁,“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只占星,不问劫缘。”

      昭光犹豫着是否应该再与容清煜有所接触:这是他从未遇见过的人,他既觉得好奇,又隐隐担心自己会重蹈覆辙。

      ……

      最终,昭光撒开手,站起身来道:“我走了。”他消失在扶清院中,没有给容清煜留下客套的机会。

      容清煜了然,他微垂了眼眸,神色依旧淡然。

      从那陈年微末的记载中,他也窥得过些许潜藏在旧书中的真相。

      按理来说,这位流光仙尊与星命宗,本应当是有深仇大恨的。他那位惊才绝艳的师祖啊,当初可是干了一件大事呵。

      即使昭光与他想象得全然不同,可昭光确实是在星命宗被困了数千年之久,所以他们才更不能成为朋友。人心易变,或许千年后,他眼望好友容貌如初,同样也会心生怨恨。

      行差踏错,一步都不得。

      ……

      昭光回到禁地,在大石头上睡了一觉,决意要把这段时间睡过去——起码要睡到容清煜和他师父那个老油条一样不讨人喜欢的时候。

      昏昏沉沉睡了好像很久很久,等他再次睁开眼眸时,海棠花已经凋谢了。

      昭光发了会儿呆,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出了禁地,很自然地发现周围的事务与之前又有所不同,于是他随手拉住一个弟子问道:“今年是……”

      昭光语塞了一下,想起来自己从来没记过年份,于是换了个说法,“我睡了多久了?”

      那弟子答道:“三个月。”

      昭光一愣。他怎么觉得自己已经睡了三百年了?他挠了挠头,不得不承认冰凉凉硬邦邦的石床完全没有软乎乎毛茸茸的白团子有趣。

      那弟子想起来这位与他们大师兄好像关系还挺好,于是又补一句:“大师兄回家探亲了……据说是母亲病逝。”

      昭光又是一愣。他一直以为容清煜是孤儿——容清煜三岁便入宗门,寻常父母是绝不可能将这么小的孩子送进来的。

      有点奇怪。昭光曾见过很多的天才,陨落在催逼之下,可容清煜却总是有一种清淡自如的态度,全然不见急躁。

      行吧他得承认那个老头儿教徒弟是有一套的。昭光蠢蠢欲动,就像是一只猫儿对着扎手的栗儿球似的,想戳戳,又怕被戳。

      思考再三。

      最终猫儿决定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戳一戳这枚栗子,如果扎手就飞速地逃跑。

      于是猫猫找到老咸鱼威逼利诱抢走了他的手套,全副武装地去戳栗子了。

      ……

      月上三更。

      探亲回来的容清煜缓缓走入扶清院,清冷的月光泼洒在他凝着夜霜的白衣上,便衬得他神色冷凝。

      他抬起头来,银杏树上有个身影,红衣墨发,冲他摆了摆手,“呐,要不要喝酒?”

      容清煜一顿,不语。

      昭光泄气,嘟囔着:“这可是从你师父那儿抢、要来的好酒呢。”猫猫打算接下来去暴揍一顿那个没用的老咸鱼。

      少年立在门外,仍有几分稚嫩清瘦的身躯被月光照下纤长的影子,更显瘦弱。

      容清煜走进了扶清院,而后对昭光笑了一下,“你被骗了,我师父的好酒都是藏在储物戒指里的,他管这叫灯下黑。”

      昭光眼睛一亮,“那你等我一下。”

      “好啊。”容清煜温声答道。

      少年稍稍抬起头来,看那已无人的银杏树,就好似从前无数漫漫长夜,他踩着星光,独自守望。

      终究有一道赤焰火光,照亮长夜,点燃黎明。

      ……

      经过又两天的相处,昭光成功获得笨笨的暂时抚养权——容清煜真的很忙,他既要以身作则,带领弟子们修炼,还要去听宗主的亲身授课,甚至还要处理宗务。

      尤其是被宗主知道是容清煜向昭光告密,导致他的美酒惨遭抢劫之后。

      那老头儿气得胡子都翘上天了。

      昭光懒懒散散地摸着笨笨。他现在已经对笨笨不太感兴趣了,天天摸毛他也觉得腻了。

      于是他把小白团子往袖子里团吧团吧,翻窗——这个姿势看起来比走门要帅——跑去找容清煜了。

      容清煜正打算去找他师父,因为马上就是宗主一对一的上课时间。

      昭光挠挠头,开始思考把容清煜打晕再偷偷带走去玩这个理由能不能让那个老头儿接受。

      容清煜看见他,稍感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昭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让容清煜为难了,接着他就听到对方说道:“走罢,我们去禁地里聊。”

      昭光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你不是还有课吗?”

      传闻里温润端方、认真勤勉的星命宗弟子首席笑得依旧温和,“你没听说过什么是逃课吗?”

      至于他师父的反应?细枝末节,不值一提。容清煜气定神闲地想道。

      半个时辰后,察觉到不对劲的宗主发现了真相,十分愤怒,于是气势汹汹地……回去酿酒了。

      没办法,打是打不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智谋,智谋他也不擅长,再想想自己被劫掠的酒,也只好自我安慰道:这就是天道轮回啊,虽然容清煜指使昭光抢了他的酒,但这不也给他留下时间去酿新的了么?

      这时候容清煜也恰恰和昭光谈到他师父酿的酒。

      昭光有些惊奇:“我还以为是他买的呢……哦我忘了,掌门的俸禄好像也不高哦。”他拍拍容清煜的肩膀,“不过没关系,我给你发零花钱。”

      红衣的少年用一种很老成的语气说:“给晚辈发零花钱是应该的。”

      容清煜被他气笑了。这算什么?“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长辈”?

      容清煜一针见血地说道:“可我的长辈从来就没有唆使我逃过课。”他们都对他怀着最殷切的希望,沉重得宛如天穹。

      昭光讪笑,“那我可以做第一个嘛。”他有很多“第一个”,再多一个也没关系的。

      容清煜别过脸不理他,“你还是睡一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昭光只好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我还以为你师父除了偷懒之外什么都不会呢,没想到他还会酿酒啊。”

      容清煜又转过脸,用一种微妙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昭光:“你到底对他有什么误解?”

      昭光觉得自己讲得完全正确,毫无疑问。

      “我师父年轻时候,最为人熟知的遍是他的兴趣之广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所涉猎。”容清煜为他师父正名,说罢又笑着道,“那时候一些话本子里都悄悄写他,管他叫‘风流公子客’,且必为他配一个颇有才情的道侣,深怕大家不知道他没道侣似的。”

      这段八卦让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好半天没停下。

      笑完之后,昭光好奇地戳了戳容清煜,“那他们管你叫什么呢?”

      容清煜笑容一顿,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昭光也不继续问了。容清煜肯定是害羞了,作为一个好朋友,他当然要给对方面子啦——他可以私下里找人问啊!昭光喜滋滋地想,甚至为自己的体贴有点感动。

      ——后来昭光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这么赞美容清煜的:“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老实说,昭光没太听懂,但看容清煜打死都不肯说出来的样子,他总觉得这不是一句好话。

      在昭光的世界里,一切赞美都会被他坦坦荡荡地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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