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新晓零

54、最终话 浮生若梦：贪念

　　白唯没想到，青梦最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时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的目光胶着在青梦身上，好像看不够她似的。
　　他不自觉握紧了自己的双手，只为了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点，“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白唯一步一停慢慢走到洞口，就在他彻底心灰意冷的时候，他听到青梦站在他背后轻声道：“无论怎样，阿惟，这些年，谢谢你。”
　　白唯回过头的瞬间，眼中的泪也顺着眼角滴落，可他最后看见的却是青梦留给他的背影。
　　白唯抬手轻轻拂落眼角流出的泪，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会这样痛。
　　白唯走出山洞，一步步往前走，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他离开了他们的家，这世上哪里还有他的归处？
　　他每走一步，就想起一点从前的事。
　　他是一只猞猁精，本来一心修行，盼着早日飞升成仙。
　　就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冬日，那时他刚修成人形，他偶然遇见了那个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还有守在她身边的那百年难遇的至纯双魄。
　　他当时其实都没怎么注意小女孩的死活，只想着：如果他能将这个至纯双魄“吃”掉，那离成仙便能更近一步了。
　　但至纯双魄是极其脆弱之物，若是强取会很容易损害其灵体，如果能让她自愿被他“吃”掉是最好的。
　　正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那个魂灵发现他似乎能看见她，竟对他主动开了口，“这位仙人，求你救救她，我……我来世结草衔环也一定好好报答你！求求你了！”说着，竟还在他面前跪下磕起了头。
　　他听见她这样说，几乎没有犹豫，便道：“我可以救她，但我有一个条件。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就这样，他答应救治青梦，并以原身陪在她身边，守护她长大。
　　而白熹梦则自愿献出自己，被他“吃”掉了。
　　但至纯双魄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为我所用的，这些年他一直将其温养在他的识海里，慢慢吸收着她的灵气。
　　直接“吃”纯善的魂魄的确可以快速增长灵力，但他其实并不喜欢那种感觉。
　　虽然他并不是人，但那感觉大概就像是人吃生肉一样吧。饿极了，也还是能逼着自己吃下去，但吃的时候难免还是会觉得恶心反胃。
　　这些年，除了白熹梦的至纯双魄，他也就只吃过一只魂魄，就是那个差点发现他秘密的小男孩——青梦叫他阿扬。
　　阿扬灵气太弱，在他的识海里没待多久便消失了，其实眼看着白熹梦的至纯双魄也快要被他给完全吸收了，他却突然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念。
　　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何时生出了那样的心思。
　　一开始，他想着等到她及笄了，他就让原身阿惟生病死去。
　　可后来，她却执意要一个人寻找双亲的魂魄，还开始与鬼怪打交道。他又想着既应承了别人好好照顾她，他也就送佛送到西，等到她遇见某个同路人，或者不再执着于这件事以后，他再向她告别。
　　就这样一拖再拖，可是等到那个人真的出现了，他也才在同时终于认清了自己再也无法隐藏的私心。
　　看到有人待她好，他本该为她感到高兴的，他心里的感觉却复杂得那样难以形容，真是不舒服极了。
　　他本来从没想过现人身于她面前，但看着在求解洛上川的事情时，她那样不得要领地毫不顾惜地折腾自己，他终于还是不忍心，忍不住出手帮了她一把。
　　而这一发便再也不可收拾，他再也收不回自己日益滋长的贪念。
　　他再也无法忍受像以前一样，或是作为一只普通的猞猁在山洞里等着她回来；或是偶尔化为人形躲在人群里悄悄看着她。
　　他想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听她说话，甚至想要用人类的手指轻轻触碰她，就像她总是轻轻抚摸他的原身一样。
　　当无意中看到殷杀给了她一只鸽哨，当他发现真的有人愿意来守护她了的时候，他可真不想承认一直以来都一心修仙、清心寡欲的自己，会因嫉妒而感到五内俱焚。
　　他还可以继续做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假于人手！
　　后来，他躲在暗处悄悄守着她的时候越来越多，多到分身去维持一个原身已经变得有些吃力，他便索性想着让那个阿惟“寿终正寝”。他甚至都不敢多想，自己是不是还动了别的心思，比如再趁着青梦因失去阿惟而伤心时，慢慢将其取而代之。
　　遇上檀香，青梦却主动找了殷杀，这件事让正慢慢谋划着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挫败。
　　她竟真的喜欢上了殷杀吗？
　　他也曾这样担心过。
　　直到后来殷杀同她告白，他才真的急了。
　　他觉得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既然如此，那便正面对决吧。
　　可他也知道，选择权一直都是握在青梦手中的。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被动，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可因为是她，他愿意等。就算等不来她的愿意，他也愿意一直等下去。
　　当看到她写给殷杀的纸条的时候，他的确是开心的。可是一转瞬，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等来的竟会是她口中的“讨厌”。
　　虽然她不善与人交往，在人群里总是显得有些冷冷的，但他一直都知道那片冰冷下藏着的温柔和暖意。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冰冷又无情的她。
　　可这些同已经萌生了轻生之念的她相比，也都不算什么了。
　　她再厌恶他都没关系，没有什么比让她活下去更重要。
　　他逆行血脉，从识海中剥离出了已经快要与他融为一体的白熹梦残存的魂魄。即便他知道这会让他元气大伤，甚至严重到难以再维持人形。
　　他可能再也不能成仙了，可是他却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将青梦的情况告知了白熹梦，并用自己的内丹渡了精纯的灵力给她，然后送她进入了青梦的梦境。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求了，他会远离她，只要她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