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新晓零

48、第伍话 檀香沉沉：守诺

　　檀香那声“巫沉”一出口，那假“刘契”果然就分了神，就趁着这一瞬的空隙，殷杀又飞掷出一枚银针扎在了刘契的眉心。
　　然后，青梦就见刘契软软倒了下去，而一个黑影则被收入了殷杀此刻手里正握着的那颗珠子里。
　　青梦见檀香飞快地瞥了那珠子一眼，然后便去将地上的刘契掺了起来，最后在青梦的帮助下将他扶进了里屋的床上。
　　檀香将殷杀让她一早便备好的参汤慢慢喂刘契喝下，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旧没有醒转的迹象，这才又去院子里找到了殷杀。
　　“你可以将他放出来一下吗？我有些话想问他。”
　　青梦见檀香问这话的语气如此惺忪平常，倒是有些愕然。
　　她想说：“就算殷杀将‘他’放出来，你应该也看不见。”但却暂且忍住了。
　　殷杀倒没有青梦那么惊讶，他只是依言将那叫巫沉的男子的魂魄放了出来，然后才说：“我猜檀娘子直觉如此敏锐，想必也非常人。”
　　殷杀说现在巫沉的魂魄也并不比躺在床上的刘契强多少，他们便特地找了一个阴凉的屋子将巫沉的魂魄放了出来。
　　檀香也果真不是常人，因为她竟真的能看见巫沉。
　　青梦第一眼有被巫沉的相貌惊艳到，若单以相貌来论，他与檀香倒真的很是相配。
　　檀香并没让他们这些外客回避，见到巫沉的第一眼便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你无冤无仇，你甚至都不认识他。对不起你的是我，骗你的人也是我，你有什么都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巫沉看起来比她要冷静多了，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却什么都不说。
　　“说话！”檀香厉声道。
　　“檀香。”巫沉终于开口，却只是低声唤了她的名字。
　　青梦看见檀香闻言，却突然撇开了脸，再一细看，便发现她的眼睛瞬间全都红了。
　　就在这时，隔壁屋子里突然传出了惊呼声，当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檀香便已经丢下这里的一切奔了过去。
　　青梦看见巫沉望着檀香头也不回的背影，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痛色。
　　房子破旧，隔壁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
　　他们听见檀香温柔安抚的声音，“七郎，你怎么了？我在这里。”
　　不想，在这句安抚之后，却是刘契更加大声的呼喊，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一般，“妖物！你走开！你走开！你这个妖物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啊！为什么我都逃走了，你还是要将我抓回来！”
　　巫沉竟比他们更先反应过来，一阵风似的到了隔壁屋子。等到青梦赶过去的时候，只见檀香远离床边站着，巫沉在她身边静静守着，檀香一会儿看看床上的刘契，一会儿看看身边的巫沉，脸上的表情有惊讶也有不解。
　　可就在青梦也同样一头雾水的时候，却见檀香突然笑了起来。
　　她看着巫沉，冷冷问道：“在我同他成亲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你了，是吗？”
　　巫沉看着她的眸子，同他此刻的脸色一样沉沉的，然后青梦听见他答：“是。”
　　檀香眼中瞬间便凝了泪，她咬了咬唇，强忍住眼中的泪，继续问：“他本来已经离开了这里是吗？”
　　巫沉闻言，眼中似有不忍，但他还是对着檀香点了点头。
　　檀香低下头去，喃喃：“原来他知道我是妖以后，已经变了心了。”再抬起头时，她眼中的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巫沉，你不该掺和进来的，我明明对你做了那样的事……”
　　巫沉却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自从檀香站得离他远了些，屋子里又进来了许多别的人，刘契的情绪慢慢稳定了许多。
　　谁知，檀香却突然又走到了他的床边。
　　刘契见状，竟又是一副见鬼的模样开始吵嚷起来。
　　“七郎，别怕，我现在已经变成人了。”
　　但刘契却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便安静下来，檀香看着他的目光却格外平静，“七郎，是我错了，我本来是想帮你实现愿望，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相比于我，或许你更需要地窖里的那些东西。”
　　然后，檀香给了殷杀一两黄金，向他表达了感谢。
　　接着，她又给了青梦一两黄金，道：“姑娘，我看你面善，还请麻烦你替我找个人来照顾七郎，多谢了。”
　　再转身，檀香便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巫沉，他看起来还和她初见他时一模一样，一样俊朗非凡。唯一不同的一点是，曾经的巫沉，眼睛里没有这么多沉重的东西。
　　檀香看着他，“你应该也知道，那些黄金都是用你的田契房契换来的。只是现在我们都用不上那些了，就留给他吧。反正我已经欠了你更珍贵的东西，也不在乎再多这一点了。巫沉，对不起，欠你的东西，我下辈子再还你吧。”
　　青梦看巫沉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层水光，然后便听见他说：“你不用还，这是我愿意给你的，你给谁是你的自由。我做的，都只是曾经答应过你的。”
　　檀香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也变得有些湿漉漉的，她又一次撇开脸，轻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明知道我并不值得你这样！”
　　檀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巫沉竟也跟着她跑了出去。
　　殷杀有些不放心，叫上青梦赶紧跟了出去。
　　外头烈日正盛，青梦看见巫沉在屋檐下堪堪止步，眼中骤现痛苦之色。
　　檀香似有所觉，也停了下来。
　　但她却没有回头，“巫沉，今生这笔债早已是算不清了，希望来生我能将这一切还清。我知道让你放下这种话很可耻，但执着也已经无用了，你就安静走吧。殷师傅，还请麻烦你送他一程。”
　　殷杀这边刚刚应下檀香，他们便看见巫沉重新迈开步子坚定地走到了那灼人的日头下。
　　殷杀喊出“回来”的时候，巫沉已经走到了檀香的身后，他的声音就像他此刻的身影一样轻，一样渐渐模糊，“檀香，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值不值得。我只是想，如果非要有人被辜负，那只有我一个便够了……”
　　檀香回头的时候，巫沉的魂魄已经被殷杀重新收回了锁魂珠里，一向镇定自若的殷杀竟都已是满头的汗，他对着珠子厉声道：“你这是想直接魂飞魄散吗？”
　　却只见珠子本就微弱的光芒竟又暗了一分。
　　檀香的目光似乎也随之暗了一分，她正欲开口，就听见殷杀说：“他是被人挖心而死，灵体本就已不强，后来又犯忌吸食了人的精血，为了附身不被发现，他压制刘契魂魄的同时，也削弱了自身的灵体。如此之弱的灵体，竟还敢站到正午最烈的日头下。檀娘子，虽然受了你的银钱，但我真的不敢保证还能顺利送他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