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新晓零

47、第伍话 檀香沉沉：附身

　　殷杀收到青梦的飞鸽传书赶到那处有些破旧的院落时，都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看着面前的青梦，笑着说：“我本来还以为那个鸽哨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青梦闻言，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是自己让他来帮忙的。
　　她不好解释，她只是为了感谢他上次将尤小香的魂魄交给她，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顺手为他寻了门不错的生意。
　　“是我寻药时路过此处，听说这家的娘子认为自己的夫君被鬼附了身，但请了好些道人来作法，他的夫君表现都很正常，道人们也都无功而返。
　　“也有人说，是这家的娘子有些不正常，如此貌美，凭空出现，突然就嫁给了这个屡试不第的穷秀才，这才新婚多久又疑神疑鬼。但我刚刚去看了看，可能是我道行尚浅，并没有看出什么。我问了问这家的娘子，她坚持说她的夫君不是她的夫君，说若是有人能够帮她夫君驱除邪魅，她可付一两黄金。”
　　殷杀静静听青梦说完，那颗从接到她的书信开始就一直不听使唤的心这才慢慢沉寂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她并不是要他来帮忙的，如她所说，她似乎只是顺手帮他寻了一门还不错的生意。
　　可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还他之前的人情么？
　　殷杀看了青梦一眼，然后暂时收起了自己的那些心思，和她一起走进了眼前这处有些破旧的院落。
　　院落的女主人叫檀香，是个长得极美的女子，美得简直同这处破败的院落有些格格不入。
　　檀香引他们坐下，为他们沏上茶水，告知他们她的夫君名叫刘契，她怀疑他被鬼怪附了身。说完这才唤了一声“七郎”。
　　有一男子应声从里屋走出，见到眼前的陌生人，似乎竟已是见怪不怪，还笑着说：“家里又来客人啦？”
　　檀香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那叫刘契的男子，“你应该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刘契闻言又是一笑，竟无丝毫生气的模样，“檀香，你究竟要怎么才肯信我？我就是七郎啊～”
　　檀香还是看着他，竟似乎像是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青梦看见刘契的第一眼，只觉得他相面实在很是平庸，如何竟能娶到檀香这般貌美的妻子。然后，她下意识看了一旁的殷杀一眼，见他也正紧紧盯着刘契，眉头微蹙。
　　好一会儿，檀香才幽幽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确很像七郎，但我也相信我的直觉，你不是他。”
　　“檀香，你说我不是七郎，那你说我是谁？”
　　刘契也紧紧盯着檀香，似乎真想从她口中问出一个答案来。
　　檀香一时被问得张口结舌。
　　刘契却没等她想太久，突然站起身来，“我出去买点菜，毕竟家里来了客人，晚上我多做两个菜。”
　　等到刘契离开，檀香又幽幽叹了口气。
　　青梦问殷杀，“你有看出什么吗？”
　　殷杀微微摇了摇头，却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青梦不禁有些失望，她好像让他白跑这一趟了。
　　正当青梦这样想着的时候，殷杀突然问檀香，“檀娘子，我想冒昧请问一下，不知您的夫君是否身体有疾？尤其是，肢体上的。”
　　檀香被问得有些错愕，然后摇了摇头，“七郎的身体向来都很强健，肢体也都从未曾受过什么伤，甚至我连伤风都没见他得过。怎么，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刘契身体很好，这一点其实倒也可以看得出来，殷杀不过是为了再确认一下。
　　刚刚他看见刘契跨出门槛的时候，竟似乎有些不知该先迈哪只脚的模样，走路的样子也有些迟缓，这和他稍显魁梧的身材的确有些不相称，感觉似乎确有古怪。
　　但关于这一点，殷杀没有直接告诉檀香，只说自己想再观察一下。只是在后来青梦的询问之下，才对青梦说了一点自己的看法。
　　除了那点，还有一点很奇怪——刘契的表现不像是一个被妻子怀疑后的正常人的表现，况且还不是别的怀疑，而是怀疑他被鬼祟附身了。要是正常人，不是觉得崩溃，也起码已经骂骂咧咧了。
　　因此，他们这晚便寄宿在了檀香家中。
　　檀香帮他们安排房间的时候，误会他们是夫妻，让他们一起住在西厢房里。
　　青梦闻言，不急不缓道：“檀娘子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但她说完回过头去，却见殷杀红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竟似乎有些说不话来的模样。
　　青梦见状又默默转回头来，虽然她经的人事不多，但作为一个女子，她是不是有点太不会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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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这样在檀香家中留到了第二天中午，四人一起用过午饭，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殷杀却突然对檀香说：“檀娘子，叨扰你们这么久，我们也该告辞了。”
　　檀香和刘契闻言，脸上都有惊愕之色，但俩人心里的想法大抵却是南辕北辙的。
　　刘契或许是奇怪，他们为何同檀香之前请的那些道士不同，只是来家里吃了饭，借宿了一晚，却什么都没做，便要离开。但檀香脸上的表情却完全是装出来的。
　　一早，檀香便将刘契支使出门，然后同他们通了气。殷杀也趁机在院子里布了个阵。他嘱咐檀香，当他说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一定要让刘契亲自送他们出门。
　　青梦一直冷眼旁观，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要说这刘契如果真的被附身了，那他对檀香未免也太有求必应了，即便檀香这样怀疑他。
　　檀香记着殷杀的话，听他们说要走，便对刘契说：“七郎，殷师傅已经同我讲过了，我想大概是我这段时间太累，才总是疑神疑鬼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了。但他们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就替我好好送他们出门，再帮我道个谢吧。”
　　刘契闻言，虽然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但还是应了檀香的话。
　　他们走到院子里，殷杀在一棵老槐树下站定，转身对着刚好站在阵中的刘契道：“请留步，就送到这里吧。”
　　就在青梦看见刘契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只觉眼前金光一闪，一个东西“叮”地一声便钉入了刘契脚下的土地，那位置正是刘契的影子所在。
　　待青梦看清那还在兀自颤动发出“嗡嗡”声的东西，竟觉似乎有几分眼熟。这不就是当初镇住洛上川的那枚镇魂钉吗？
　　随即，殷杀念起咒语，一瞬间，刘契便像是被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但刘契看起来却仍旧很正常，他甚至还开口向在屋里的檀香求救，“檀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又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
　　檀香听到他的呼喊，从屋里走了出来。
　　殷杀却在这时冷冷道：“别再装无辜了，如果你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刘契，那现在这个阵根本就困不住你！”
　　听到这话，青梦和檀香都有些惊讶地看着殷杀。
　　殷杀对她们解释道：“这个东西应该是吸食过刘契的精血，才能让自己稳稳占据着刘契的身体，且难以被人发觉。”
　　然后他又有些疑惑地对着被困在阵中的“刘契”道：“可是我不明白，你就这么稀罕这具身体，不惜以损耗自己的灵体为代价？”
　　阵中的“刘契”见事情败露，竟露出了有些轻松的笑容，“与你无关，无可奉告。”
　　殷杀竟也少见地跟着笑了笑，“你倒是还挺执着。但我劝你赶紧离开这个身体，不然可别怪我下狠手！”
　　青梦闻言，转头看了殷杀一眼，面对鬼怪的他倒同他平时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
　　不想，那假“刘契”却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即便因为殷杀的咒术面目都扭曲狰狞了，还是不肯离开刘契的身体。
　　殷杀示意檀香到他近前，悄声道：“真的刘契被这东西吸食了精血，灵体又被他压制了那么久，应该已经很虚弱了。我现在没办法将他们分离，我担心我再继续用咒，会伤到真的刘契。你可猜到这东西到底是谁吗？或许，你叫一声他的名字，我还能想点办法。”
　　檀香闻言，眼神竟有明显的闪躲，“我……我怎么会知道这东西是谁。”
　　殷杀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知道吗？”
　　檀香却直接避开了他此时有些犀利的目光，低下头去，轻声道：“不知道。”
　　殷杀接过那么多生意，可太清楚这些人的心思，每次让他来捉鬼驱邪，可当他一问缘由，却总有隐瞒。
　　殷杀顿时厉声道：“檀娘子，你当真不知？”
　　檀香仍旧没看他，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那你是想看着你的夫君和这个东西一起死在这里吗！”
　　檀香闻言不禁身子一凛，抬头看向殷杀的眼里都是惶惑。半晌，等她缓缓转过头去再看向阵中那人时，眼中竟突然便含了泪。
　　青梦看着她数次张嘴，却都没能发出声音，直到眼泪从她眼中缓缓流下，青梦才终于听见她低声喊道：“巫沉，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