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新晓零

42、第伍话 檀香沉沉：撩拨

　　她们都说西市的那个屠夫巫沉貌比潘安，行如柳下惠坐怀不乱。
　　只可惜了，却是个屠夫，整日与猪猡牛羊打交道，浑身上下永远都是一股子令人闻之欲呕的生肉味。
　　更有甚者，不知是真的知晓些什么，还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说那巫沉不近女色，其实是因为不举。
　　檀香百无聊赖地倚靠着阑干，在开张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闲闲听着楼下的姐妹们聊着那个叫巫沉的男子。
　　春红说：“可是他真的很英俊啊～”说着语气不禁低落下去，“只是怎么会想不通跑去做个杀猪的呢？”
　　夏青忍不住打趣她道：“谁说只是杀猪的，人家也杀牛羊呢！”
　　周围的姑娘闻言都忍不住嘻嘻笑起来，像是一瞬间惊起了满屋檐的麻雀。
　　檀香却在姑娘们的嬉笑声中，悄悄动了别的心思——
　　越是坐怀不乱的人，一旦动了真心，那颗心是不是会比别人的都要更真挚呢？

　　自从檀香成为杏花阁的头牌，多少男人千金难买其一笑。但家财万贯的男人她不稀罕，才高八斗的男人她也不喜欢，貌若潘安的也不是没有，却都没能入得了她的眼。
　　作为一名风尘女子，檀香想要的东西，说稀奇也不稀奇，也不过是在杏花阁的姑娘们都想要的；说不稀奇却也稀奇，因为的确是进了这杏花阁的男人们所少有的——
　　一颗真心。
　　选花魁时，输给檀香的琴瑟，也曾揶揄过她，“真心？说得容易！嘴里说喜欢你的人自然是多得是，但谁又能知道他揣着的那颗心到底真是不真呢？”
　　檀香虽是位居花魁，却对这任何的冷嘲热讽都不甚在意，她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成竹在胸的模样，颔首道：“我自然是能够知道的。”
　　就这淡然的一抬眼一低首间，便已是眼波横流、媚态横生，也难怪那么多男人会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但最后成为她闺中客的男人不过寥寥，也曾有过高眉深目的西域人，有过刚刚加入军营的少年郎，还有过潇洒来去的江湖侠客。但最后，西域人回了西域，少年郎成了逃兵不知所踪，江湖侠客也远走天涯。
　　大家都说，檀香接客的标准可真是与众不同。商贾巨富不接，大概是不爱他们身上的铜臭味；皇亲贵胄不接，大概是觉得他们权欲熏心；寒门学子不接，大概是不爱读书人身上那股子迂腐劲儿。对于这些，檀香也未曾解释过，只是笑笑。
　　后来大家便发现，檀香喜欢的都是那些自由恣意的男人，也难怪总是难得善果。那样的男人，总是爱自由胜过爱美人的。
　　然而，自这天起，檀香却开始对这叫巫沉的男子上了心。
　　姐妹们发现这事时，都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在观望着。
　　大家先前还有点奇怪，檀香的口味怎么突地就变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有。
　　巫沉父母早亡，靠左邻右舍接济，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但巫沉从小性子就沉闷孤僻，十二岁便跟人学着杀猪宰羊，而后便做了个屠夫谋生。
　　他没有亲戚朋友，向来独来独往，跟檀香以往喜欢的男子还是有那么一丝相似的特质。

　　檀香第一次走进巫沉的铺子里时，巫沉正在替别人宰一块猪排骨。
　　来买排骨的女子，檀香识的，是住在这条街街尾的寡妇，大家都叫她宁娘。听说，她是巫沉的老客人了。
　　她当时正娇滴滴地对巫沉说：“还是麻烦你帮我宰小块一点，我自己拿回去可宰不了的。”
　　檀香走进铺子的瞬间，两个人都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宁娘一见她，眼里不自觉便露出了敌意，而后似乎是认出了她一般，面上又浮现出不屑之色。
　　巫沉抬眼复又低头，只说了句“稍等”，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即便他没再看她，檀香亦笑了笑，轻声说：“没关系，我不着急。”
　　宁娘见巫沉并未理睬檀香，脸上露出些许喜色，转而笑着对檀香道：“哟，杏花阁大名鼎鼎的檀香姑娘，怎么会自个儿出来买猪肉呢？”
　　檀香闻言，低头微微一笑，道：“怎么？杏花阁的姑娘就不能吃肉啦，还是官府规定只有没有男人滋养的女人才能买肉来吃好好补一补呀？”
　　宁娘听闻，脸瞬间涨得通红，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你……你不要脸！”
　　檀香只是笑笑，也未再与她争执。
　　等宁娘拎着排骨走了，巫沉这才问檀香，“姑娘想买点什么？”
　　檀香轻轻嗅了嗅挂着的那些肉块，就在巫沉正微微蹙眉时，却听见她说：“这些肉都好香啊，我都不知道该买什么了。”
　　檀香抬头，便看见巫沉正用有些惊讶的目光看着她。檀香毫不掩饰，对着他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道：“不知公子有没有什么可推荐的？”
　　巫沉稍微掩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神色恢复如常，问：“姑娘是准备怎么吃？”
　　“嗯……”檀香思索一番，“还是拿来炖吧，主要是其他的做法，我也实在是不太会。”
　　“那猪蹄怎么样？吃了对女子皮肤也好。”
　　檀香闻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道：“也是，做我们这一行，的确应该好好养一下皮肤，毕竟是以色事人的生计。”
　　巫沉听出她的自嘲之意，忙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檀香却又像并未在意的模样，笑了笑，“只是可惜，猪蹄太肥了，我吃不下。”
　　“那还是买排骨吧。”巫沉说。
　　檀香这才点了点头，可忽而又促狭地说：“也请麻烦你帮我宰小块一点，我自己拿回去那可是宰不动的。”
　　巫沉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檀香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抬头，她的目光一直在等着他，与他碰了个正着。
　　巫沉再低下头去的时候，嘴角似乎微微上扬，檀香没能看得真切，只清楚地听见他说：“好。”
　　巫沉将宰好的排骨装好递给檀香，檀香伸手去接的时候，刻意往他面前凑了凑，在接过排骨的瞬间，轻声道：“公子，你身上也好香啊～”
　　说完，檀香便拿着自己的排骨施施然离去，没去看巫沉的表情。
　　她转过身时，不禁莞尔，管你是赧然还是愕然，我才不信你真的心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