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新晓零

37、第肆话 香消如影：关照

　　第二天一早青梦下楼，就在她盘算着随便去买两个包子吃了再去干活时，客栈的掌柜叫住了她。
　　“青姑娘要准备出门了吗，那您的早饭是在屋里用，还是在堂里找个位置？”
　　“啊？”青梦一头雾水，下意识摸向了身上的钱袋，“我……没说要吃早饭啊。”
　　“白唯，白公子没跟您说过吗？是他安排我们准备的，他已经付过银两了。只说您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我们就每天都为您准备早饭。”
　　说这话的时候，掌柜已经吩咐小二端上了饭菜。
　　青梦一看，红枣枸杞粥、葱油饼、灌汤包，另有几样酱菜，摆了小半桌。
　　最后小二将一个簇新的水袋放到桌上，“这是温热的菊花茶，也是白公子吩咐为您准备的，他让您带着喝。”
　　青梦看着这一出出的，早已有些懵，只是怔怔地问：“白公子人呢？”
　　“我只知道他天没亮便出门了，至于去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青梦向小二道了谢，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心里却很有些不是滋味。虽然未曾在江湖上闯荡，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青梦还是懂的。这样平白无故、莫名其妙就受了别人的恩惠，实在是让人心里不好受。可挨过饿的青梦是最懂得粮食的珍贵的，她知道如果她不吃，这些食物就会被倒掉。那样也会让她感觉罪孽深重。
　　罢了罢了，那就先吃了再说。青梦想着，今天要早点收摊，回来等白唯，一定要还了这个平白无故的人情。

　　不想，她还没来得及先去见他，她想见的人倒先找来了。
　　正是午后昏昏欲睡的时候，街上也几乎不见什么人。仲夏的阳光还是有些烈，不过青梦的小摊摆在一棵老树下，倒也不觉着炎热。
　　就在青梦捂着嘴打哈欠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席白衣，她缓缓抬头，头顶是透过树枝漏下的点点阳光，再近一点便是一张盈盈的笑脸。
　　青梦困得快合上的眼睛倏地睁开了，“白唯！”
　　听她这样直呼自己的姓名，白唯似乎还挺惊喜的，“怎么？青姑娘是准备从今天开始和白某直称姓名吗？那我是否该礼尚往来唤姑娘一声‘青梦’。”
　　毫无防备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青梦竟忍不住得有些脸热。明知他是在打趣自己，但她却硬是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她没想会在这里突然见到他，刚刚的反应的确有些过度。
　　“啊……那个……”青梦觉得有些窘迫，“那个早饭你付了多少银两，我拿给你。”
　　白唯倒是不慌不忙，“不急。”说着便将手里的食盒放到小摊上打开，端出了一碗馄饨，“先把这个吃了吧，不然馄饨要泡烂了。”
　　“你……”青梦看着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唯始终气定神闲，“吃吧。不用跟我客气，我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养家糊口也不容易。你就当是我报答你之前雪夜的送伞之恩吧。”
　　是哪个词瞬间将她击中了呢？
　　是“养家糊口”吧。大概也只有白唯能这样面不改色地称她那个简陋的山洞为“家”了。但在她眼中，那自然是她的家，是她和她的阿惟住了十多年的家。
　　青梦竟猛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的眼泪早在很小的时候便流光了，所以现在的她是不会哭的。只是这种久违的酸涩之感，让她略有不适。
　　多少年了？没有人说过那是她的家，也没有说过她不容易。
　　青梦终还是接受了那碗馄饨。
　　只要没有触及到禁忌，她从不是那种特别强硬的人。既然别人进了一步，那么，她便就退一步，也没什么关系。
　　之后白唯便一直同她待到收摊，直至霞光满天，两个人才又一同回到客栈。
　　青梦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像白唯也不曾说些什么，下午来看相的人不过寥寥，两个人便就那么相对无言，静静待了一个下午。青梦心里颇有些复杂，她既不明白也说不清，为什么好像突然之间，她和白唯的关系就变得这般微妙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一定是她远离人世太久，这一次却又不得不一直待在这人来人往之地，于是产生了什么错觉吧。
　　回到客栈，青梦担心白唯又要邀她同食，她已无故受了他太多恩惠，再不愿有更多。再说，她这样的人，本就不想，也不适合与谁有过多的瓜葛，于是，便先发制人道：“今天多谢白公子了，我午后吃得很饱，现下并不饿，只是有些疲惫，就先上楼休息了。”说完微微做了一揖，便转身准备上楼。
　　白唯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还未能等到他开口，便有一个陌生的男音，颇有些惊愕地喊了一声，“青姑娘？”
　　青梦闻言回头，也是吃了一惊。
　　她怎么都没想到，在这个客栈偶遇了以为再也不会再见的白唯也就算了。
　　如今，殷杀竟也就那么站在了她的面前。

　　青梦顿时失语，脸上浮现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不过是贪图便宜才住了这家客栈，现下她却头一次觉得，这一定不是一家普通的客栈吧。
　　殷杀全然不顾站在一旁的白唯，一步步走近青梦。青梦没动，仍旧站在楼梯之上，却在殷杀一步一步的接近中，慢慢皱紧了眉头。
　　随着殷杀的接近，一股被压制的怨恨之气也越发浓郁起来。
　　直至殷杀站到她的面前，青梦竟没忍住小退了半步，差点跌坐在楼梯上。
　　“你刚做完‘生意’吗？”青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殷杀先是一愣，而后微微一笑，“青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