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新晓零

33、第肆话 香消如影：关域

　　凌香灵在关域为她挑下喜帕以后，便睁着一双美目，冷冷地看着他道：“关域，我并非心甘情愿嫁予你，不过是迫于你家的权势。是你选了我，但我没有选你。”
　　她面上镇定，双手指节却笼在袖中，攥得发痛。
　　虽是答应了申屠诀，但凌香灵还没准备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
　　关域本想挑下这碍眼的帕子，看看美人的真面目，却不想他的新娘会在这良辰美景说这般煞风景的话。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但是，那样一双眼睛那么望着他，不管她说了什么，他都没办法苛责。
　　关域看着她，而后笑了笑。然后，坐到了她对面的桌边。
　　“那你还愿意和我喝这杯合卺酒吗？”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问她，却又没等她回答，便仰头一饮而尽。
　　凌香灵原本因那个故事对关域生出的那点憎恶，毕竟就因他的一念之差，一个无辜女子为其付出了性命，但在看到他脸上的苦笑时，她却又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不忍。
　　他是否也后悔呢？若是早知结局如此，他是否会遵守约定？

　　别人成婚是良辰美景，欢度良宵，他们俩这样算什么？
　　关域看着凌香灵，“若是能够重来，我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问问姑娘是否愿意嫁给我。可惜……我们都没有机会重来。”
　　凌香灵听到这话，心中陡然一沉，却又听到关域继续道：“今晚我是没法从这屋里出去了，那样对你也不好。这样吧，今晚你睡床，我就在那边的榻上睡。熄灯吧。”
　　凌香灵不想关域竟这般干脆，半分要强迫她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有些怔愣。
　　“愣着干嘛？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保不齐一会儿就后悔了，谁会放着美娇娘……”
　　话还未说完，便断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
　　关域先是一愣，而后见猛然吹灭了烛火的凌香灵在床上模糊的身影，这才忍不住轻轻笑了。
　　翌日，听得有人扣门的声音，凌香灵刚一睁眼，便听见关域沉声道：“一会儿再来。”
　　而后，他下榻向床边走来，看了看凌香灵，说：“暂且忍一下。”接着便掀被上了床。
　　凌香灵也不傻，他这样做也算是在为她考虑，于是便往里边挪了挪，给他腾出地儿来。
　　关域将那条被挤到床边的白娟扔给凌香灵，“这个东西一会儿会有人检查，你自己看着对付一下。”
　　凌香灵接过去，轻轻嗯了一声。
　　这倒不是难事，这两日她正好身子不爽利，本来是想在昨晚当作最后的杀手锏的，却不想事情会那般顺利。就连现在，她都还有些恍惚，觉得关域怎么会这样快就与自己达成一致，甚至还处处帮衬着她。
　　就像是为了回应她狐疑的目光一般，关域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无论你怎么想，无论事实是怎样。皇天后土为证，我们已经结为夫妻了。”
　　凌香灵目光微动，但一转念想到那个不知名姓的女子最后的结局，便又重新硬起了心肠——断不能被此人的表面所迷惑！
　　而后几日，他们一个睡床，一个睡榻，倒也相安无事。再之后，关域便极少宿在她房中了。
　　申屠诀要她想办法让关域爱上她，凌香灵只觉得可笑。她那样满心爱恋一个人尚不被人爱，又要怎么才能让她不爱的关域爱上她呢？

　　凌香灵已经有些天没有见到关域了，这天她正在屋里练字，关域却突然闯进门来，然后又反手将门关上。
　　凌香灵一惊，“你怎么……”
　　“我有事问你。”关域的表情有些严峻，似乎面临着什么棘手的事情。
　　凌香灵知道怕是出了什么事，冷静道：“你说。”
　　可是临到头，关域却又犹豫起来，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他抬头神色难辨地看了她一眼，只几近懊恼地说：“你怎么不告诉我？”
　　凌香灵一头雾水，“告诉你什么？”
　　关域看着凌香灵一脸无辜的模样，突然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直接说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们成亲的时候，刚好是你身子不舒服的那几日。那条白帕上你弄的是那个吧？”
　　听他这样说，凌香灵的脸蹭地红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你……你怎么……”
　　“好像是那几日你身子不适的事情被哪个多嘴的丫头告诉了母亲，母亲又见我这几日都不怎么着家，所以就把我叫去她房里问我，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一无所知，只能沉默以对，她却似乎觉得我是默认了。然后她就知道了我们至今还未真正圆房的事情，还说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冷落厌弃了你，还说让我体谅你。”
　　凌香灵听后，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也只能怪自己太过大意。
　　“那现在？”
　　“可能母亲她不日会另择日子让我们……我先来知会你一声，免得到时你太过慌乱。剩下的，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关母果真不久便为他们重新择定了圆房的良辰吉日。
　　那天晚上，关母便安排了几个身边的亲信悄悄重新布置了房间。关域自然也回家来了，晚膳是一家人一起用的，气氛很是微妙。
　　关母让人布置房间的时候，关域就和凌香灵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关母心地还是很好的，凌香灵想着。因为之前不明真相的关母还来安抚过她，让她不要难过，毕竟关域年纪还轻，并不懂得身为女子的苦楚。
　　“有这样的母亲，也真是让人头疼呢！”关域突然道。
　　“哪有！”凌香灵想也没想便反驳到。而一转念才发觉自己说这样的话着实有些暧昧不明，又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言，忙低头补充道：“娘她是位好母亲，待我也很好。”
　　凌香灵自成婚那日起，便称关母为“娘”。一来在外人面前，她必须这样称呼；二来她心里其实也并不排斥。关母为人十分和善，完全将她当女儿看待，很是爱护。而凌香灵自幼失去父母，连叫爹娘的机会都没有，便更是贪慕这份温情。
　　“你将来也一定会是一位好母亲。”
　　说完关域才反应过来，他们即将“圆房”，自己这话暗示意味似乎太明显了些。可明知失言，关域却没有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