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新晓零

24、第叁话 芳草萋萋：同游

　　啪啪的声音回荡在这一处院落里，覃易悠悠品着手里的茶，而芳草的脸却已肿得老高。
　　芳草轻轻吐出口中的血沫，眼睛却比先前还要亮，就像是暗夜里仅有的两颗星。她抬起头，一张口便痛得忍不住皱眉，却还是只有那句，“芳草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眼看那家仆又要下手，覃易却轻轻喊了声，“停！”
　　说完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慢走到芳草身边蹲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倒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那会儿一样有胆色！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撑下去，如果不死，就有可能被我收入房中呢？”
　　芳草抬眼看他，“公子你又忘了，那是你第二次见我。”
　　覃易看着她眸中倔强又坚定的神色，微微一愣。却在转瞬起身，对着那家仆道：“继续！”然后才转身对着芳草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想告诉你说，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芳草在那家仆换手的瞬间，看着覃易眼神清明，毫无惧色道：“公子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自己！”一巴掌就此落下，脸颊痛得似乎已没了知觉。
　　人总是这样，痛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芳草昂着肿胀的脸颊，已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我是引诱了公子，可公子不也引诱了芳草吗？若公子不肯入眼，芳草的那点微末能耐又有何用？”
　　院落里的众人听完这话都是一愣，覃易最先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正待要说什么。此时，一名家仆竟也是极快反应了过来，抬手就想再给芳草一巴掌，“贱婢，你的意思是家主有错在先……”
　　还未待他这巴掌落下，手臂已被人一把拧住，覃易眼中全是厌恶与冰冷，然后甩开了那名家仆的手，“我有让你动手吗？”
　　他重新蹲下身来，看着芳草的眼眸里似乎装进了些许带着暖意的笑，“这么聪明的丫头，破了相未免可惜。”
　　芳草就这么逃过一劫。除此之外，覃易还让人拿了上好的清凉膏和活血丸给她，让两个丫鬟扶她回房休息，并叮嘱她们好生照看芳草。
　　擦了膏药以后，脸上的伤处凉凉的。躺在床上的芳草也神志清明，毫无睡意。
　　今日之事，虽是有惊无险，却让她看到了覃易是何等的喜怒无常、捉摸不定。芳草想来还有些心有余悸。可是，既已没有退路，也只能继续下去。覃易自幼失去双亲，又或者后来他又遭遇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这样一想，芳草又稍稍安了心。
　　但愿如此。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覃易便又找上了赵芳草。
　　芳草心里虽然有些惴惴，面上却未露分毫。她知道，她不可以在覃易面前露怯，不然也许就再无机会了。
　　虽然现在看来，覃易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事到如今，她也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了。
　　芳草原本以为覃易来，大概又是要拿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来对她兴师问罪，却不想竟是覃易想要出门散心，要她陪同他一起去。
　　而且，他居然不准备带任何家仆，就和她两个人一起去。
　　管家不放心，“公子，再不济总得需要一个马夫吧。”
　　覃易却面无表情地看向芳草，“你会驾马车吗？”
　　芳草一愣，才明白他是在问自己，“哦，勉强算会吧。”
　　“那就行了。”说完他潇洒利落地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然后敲了敲芳草的脑袋，转瞬跃上马车，“那我们就出发吧。”
　　芳草只得也跟着上了马车。管家还想说点什么，覃易却就着芳草的手，举起马鞭狠狠甩出，马车便夹着滚滚尘土飞快向前而去。
　　待得马车走得远了些，芳草渐渐稳住了马儿的速度，见覃易仍旧坐在她的旁边，便说：“我来赶车就好，公子你进马车里休息吧。”
　　正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的覃易，闻言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我喜欢坐在外面。”芳草本来以为这就完了，却又听他低声接着说，像自言自语一般，“有风，好自在。”
　　芳草心里不禁腹诽：那干嘛还要坐马车啊，直接骑马不是更好，风更大，更自在！
　　不想覃易竟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仿佛一眼就洞穿了她的心思。然后，芳草便看到他笑了！
　　芳草却觉得他那神色难辨的一眼和那个莫名的笑都让人格外毛骨悚然！
　　芳草十分安分地赶着马车，连话也不多说，深怕一个不小心又忍了公子一大人不高兴。
　　马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了许久，芳草这才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覃易闻言似乎竟有些吃瘪的模样，半晌才吐出两个字，“随便。”
　　芳草听到差点从马车上栽跌下去。
　　看来这位喜怒无常的公子一大人又开始抽风了，可为什么一定得带上她啊！
　　想着总不能一直驾着马车在闹市里兜圈，于是芳草便驾着马车上了山。
　　本来芳草还以为是覃易有什么大事，要出一趟远门，现在看来大概是在屋里呆得烦闷了，所以才出来散心。
　　果不其然，当马车沿着山路到了半山腰，经过一块宽阔的平地时，覃易突然开口喊了声，“停！”
　　彼时正是霞光漫天的黄昏，这一处视线开阔，竟是个十分适合观赏落日的地方。覃易跳下马车，坐到一块巨石上，吩咐道：“这附近大概有山泉，你去取点水来。”
　　芳草撇撇嘴，于是从马车里取了水囊去打水。
　　覃易之所以带上她，不过就是为了有个人可以使唤吧。他对芳草有诸多不满，使唤起来大概反而更得心应手。
　　等到芳草去取到山泉回来，并从马车里拿出干粮连着装满水的水囊一起递给覃易时，已是暮色四合。
　　覃易从她手中接过东西，居然笑着说了句，“你错过了一场极美的日落。”
　　芳草：“……”
　　也不知是谁让她去取水的？芳草正想发作，“戏弄人……”
　　覃易却完全无视她，自顾自道：“天快黑了，吃完东西就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继续赶路。”
　　芳草有口难言，却也只能默默忍下。
　　不想，覃易在掀开布帘进马车前，却又回过头来，带着亲切的笑容对她说：“我可没打算露宿荒野。你若不介意，可以进马车来与我一起睡。”
　　芳草额头的青筋一跳，刚刚她去拿水囊的时候，就看见了马车里铺着柔软的被褥，原来这才是他不骑马的真正原因。
　　吃一堑长一智，芳草这回也学聪明了，回赠给他同样的笑容，“公子，这回芳草可再不敢‘引诱’您了？”
　　但她彻底低估了覃易的无耻程度，因为覃易也笑着回她，“你就当这回是我引诱你吧。”说完便一副没事人模样进了马车。
　　芳草笑着在心里将其骂了千万遍，然后将捡来的树枝堆好点燃，准备就这么将就着过一夜。
　　半夜正守着火堆睡得迷迷糊糊的芳草，突然就被人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而后便听到拔剑的声音。晃眼看见覃易对着她的后背手起剑落，芳草以为他就要这样把自己杀死的时候，后背却陡然一凉，像是衣衫连着什么东西一起被划破了。
　　覃易这才放开她，芳草傻傻地转过身，只见地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带着火星，突然轰的一声起了火，转瞬便被烧成了灰烬。
　　芳草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后背，自己原本一头到膝窝的长发现下已经变成了及腰。
　　覃易看着她呆愣愣的模样，似乎是觉得好笑，好在他一直没睡着，“有人睡得可真熟，怕是变成了烤猪都不知道。”
　　原来是芳草的头发太长，发尾蹭上了树枝燃烧过后的星火，想必是覃易闻到了味道，这才提前救了她。
　　芳草难得不气他的冷嘲热讽，对着他诚恳地道：“公子，多谢你。”
　　覃易却将头转向一边，似乎并不承情的样子，只说：“进马车去把衣裳换了。”
　　等到芳草另换了一身衣衫，正准备出马车，却听覃易在车外问：“好了吗？”
　　“好了。”芳草想也没想就回到。
　　覃易听后却掀了门帘进来，然后就着芳草半坐的姿势，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按倒在被褥上，半搂到自己怀里，有些疲惫地轻声说：“那就继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