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新晓零

15、第贰话 上川明月：白唯

　　青梦再回到山洞的时候，已经和平时无异。
　　她将油纸伞扔到一直等在山洞里的阿扬面前，“阿扬，你以后还是像之前一样同他说说话就好。”
　　阿扬也发现了洛上川的魂魄被束缚在这油纸伞中，忙问：“青梦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上川哥哥是不会逃跑的。”
　　“小孩子不要管太多，好好听话。”说完，她走进山洞深处换掉身上的衣裳。阿惟紧跟了上去。
　　青梦背对着它一边褪去身上的衣衫，一边喃喃：“阿惟，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守着我们的家，等我回来。”
　　身边本就没有人，青梦也没什么好交代的。换好一身破破烂烂的装束，她只身连夜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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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梦在洛府门口守了好些天，才终于看见了祁月和之前那名被她称为“川”的男子。轮椅骨碌碌地从跪在地上的青梦面前经过，青梦趁隙一把拉住了轮椅，深深埋下头去，小声嗫嚅道：“洛公子，求您行行好。”
　　轮椅上的“洛上川”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的女子，一头青丝从肩头滑落，胡乱撒了一地。他有些苍白的面容上浮现浅浅笑意，然后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站着的祁月。于是，祁月拿出一些银两递给了青梦。
　　青梦接过银两，“两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小梦愿意给二位为奴为婢。”
　　祁月脸上的表情也还算柔和，她扶起地上感恩戴德的女子，柔声道：“你拿着这些银子好好替自己打算一下，只是抱歉，府里现下并不缺人手。”
　　青梦慢慢站起的身子一僵，她已经在这冰冷的地上跪了一天，此刻双腿早已麻木。不过，这些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让她难过的是，就在她以为自己只离成功一步之遥的时候，她面前这个女子的一句话就宣告了她的落败。
　　祁月推着轮椅上的男子走远了，青梦却还一直站在原地。
　　其实，青梦也知道。这么些年，自己一直都与鬼怪为伍，她早已经不知如何真正同这世间的人打交道了。
　　曾几一度，她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和这世间的人无关了。
　　可是难道与这世间人已无关的自己，现在还要和鬼怪失约吗？
　　青梦决定继续跪下去，不知用这苦肉计，是否可以夺得他们些许的侧目与同情。
　　后来，青梦又一次见到了祁月和那神秘男子，他们在给了她更多的银两以后，便又拿了背影向她。
　　这些年，青梦再不曾这般执拗。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本也一直都是她的心结。
　　半月便这么过去了。青梦最后孤注一掷，三天粒米不沾滴水不进，硬是晕倒在了洛府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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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白衣男子躲在角落里看着被众人手忙脚乱抬进大门的女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半月以来，他就这么看着那名女子不停折腾自己，这下终于如愿以偿。
　　然而，好景不长。不过一日，在那女子清醒过来以后便又被送出了洛府。他们将她安置在了一个小巧的院落里。
　　洛府此举倒还真的有些激起了男子的兴致。
　　这洛府人也是奇怪。要说心善是真心善，看着那女子可怜落魄，又是给钱又是安排住处；可要说冷漠也是真冷漠，就这样将冻了饿了自己三天的人扫地出门。
　　行事如此特别的人家，倒还真的值得一探。
　　是夜，白衣男子翻墙而入。白衣如影，落地无声，形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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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梦靠在榻上，看着这一处精致的小院落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发现，竟然下雪了。这洁白纷扬的雪自遥远苍穹结伴而来，不知想要掩盖住什么。
　　虽说，好不容易终于进了洛府的大门，最后却还是以失败告终。
　　彻底无计可施后，青梦却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她虽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却又不禁担心是自己久未身处人世烟火之中产生了错觉——她跪在洛府外的那些天，总莫名有种芒刺在背之感，就像有一双眼睛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
　　想到这里，分明是在严寒冬日，青梦却猛地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双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不会是阿惟吧！
　　阿惟通人性，甚至能听懂人语。对别人来说，阿惟可能只是一只可怕的野兽，可是它对青梦来说，既是朋友又是亲人。阿惟对她的在意和担忧，她从来都是知道的。
　　可能真是阿惟太担心她，见她久久未归，不听她说的话偷偷下了山也不一定。她想完这一通，在这初雪纷飞的冬日里竟已是冷汗涔涔。
　　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
　　这世间于她而言，已经再没有什么比阿惟更珍贵了。
　　青梦慌忙下床，洛上川的事情暂时搁置，她要先回山上看看。
　　不想她才一推开房门，就见白雪纷扬的小院里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衣带飞扬，宛若谪仙。
　　不待青梦开口，那男子已经慢慢转过身来，眉目温和，仿佛能融尽这满目飞雪。
　　青梦慢慢走近他，只见眼前这个看起来温良谦恭的男子，有着一双比正常人颜色更为浅淡的琥珀色眸子。然而这样一双眼睛，却没有让他沾染任何妖冶之气，仍旧仙气卓然。
　　除此之外，更让青梦在意的是，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竟然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你是谁？”不待脑子思虑清楚，这句话已经从青梦口中脱口而出。
　　那男子闻言却丝毫没有介怀，只略一沉吟，便轻轻笑着道：“在下白唯，特来与姑娘相见。”
　　青梦错愕，“你，认得我？”
　　白唯微愣，目光在她穿着的彩衣上流连，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算是认得吧。我想我和姑娘一样，我们都想要弄清一些事，帮到一些人。”
　　青梦娥眉微蹙，猛然想到那种如芒在背之感，难道就是这双眼睛吗，“是你？先前一直看着我的那个人是你？”
　　白唯倒也大方地便承认了，“是。姑娘不是千法百计想进洛府吗？如果我说，在下有办法呢？”
　　青梦一愣，虽不明白这人为何要帮自己，又到底有什么意图，但是现在正是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你要帮我？那你想要什么？”她向来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虽不了解多少人事，但这些江湖规矩却还是懂的。
　　“和聪明人说话我就不绕圈子了！”白唯笑着道：“我不需要从姑娘那里得到什么，我们只要相互利用就好。”
　　青梦也是别无他法，最后只好接受了这位名叫白唯的陌生男子的提议。
　　按白唯所说，他的身份不便暴露，便扮作她身边的小厮跟着，而她也不必再伪装。他们可以直接登门入室，去见洛府的主事人，那名叫祁月的女子。
　　进了洛府以后，青梦也无须再隐瞒，直接搬出洛上川的名字就好。
　　之后，他们便可以等着听故事了。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是……
　　“我直接问，别人就一定会说吗？”青梦想白唯一定还藏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不然他怎么能这般淡定从容。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了。”白唯面上虽然平静，浅色的眸子里却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暗暗涌动。
　　彼时，他们正走在去洛府的路上。青梦瞅了瞅身上的衣裳，衣料柔软，质地上乘，她还从没穿过颜色如此艳丽的衣裳，这还是洛府的丫鬟替她换上的来着。然后，她又看了看走在她身边的白唯，他这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的小厮吧。
　　“那个……”青梦不知该不该说，最后还是踌躇着开了口，“白公子，你……不需要换一身衣裳吗？”
　　白唯伸直手臂，摊开双手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衣，有些疑惑的样子，“怎么？这样不好？”
　　“似乎是有些不好。”
　　“可是，我就想这样。”
　　青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