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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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早晨，卫思陵一一请过安后，回去的路上转了个弯，径直拐到了文院
文院的人不太认识卫思陵，卫思陵往原地一站，拿出腰间的玉璧给他们看了一下，守门的人一看，也不好多说，就放卫思陵进去了
卫思陵顺着狭长的走道往前走，两旁是不太明亮的宫灯，一直走到最后，卫思陵也没见到黎文
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大人”有人叫住他了
“黎大人”卫思陵回头，“不知让我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当然是大事，烟云十六州的地图，我找到了一点眉目”
“那不妨说来听听”卫思陵十分干脆
“我前一日替皇上抄写文书，翻阅资料时偶然之间发现的，北唐的一本地形书上，记载了有关烟云十六州的只言片语，但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算是比较重大的线索了”说完拿出一张纸递给卫思陵
卫思陵接过来，仔细看了上面写的两句话:
“古有烟云十六州之图，初藏于北唐嘉隆之手，后因战乱，散之，不知去向”
“也就是说，你也拿不准这地图是否还在，是吗？”卫思陵抬头问黎文
“并不是，这种东西，断然不会丢失，就算丢失，皇家也会不惜任何代价将其复原，我只是想，我们应该是错过了什么”，黎文说，“比如当下”
“在这宫里我也不会意外，但是这宫这么大，如何寻找？”
“一定有暗藏机关，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在这文院里”，黎文进一步解释道：“文院看守紧密，这里的几率很大”
“文院也不小，机关无数，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不下两年了，你能想办法摸清楚这里的机关吗？”
“这我无法担保，毕竟北魏军事机其严密，我不是说风凉话，就算再来十个八个咱们这样的内应，两年之内也不一定可以破解”
黎文又说：“还有这密码，该如何破解，尚且无法，地图这种东西，北唐不到危机时刻绝对不会轻易示人”
“自古唐魏相争，北魏略差一截，是因为北唐拥有烟云十六州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就好比秦始皇所修建的长城一样，抵御匈奴效果极好，北唐就有这个优势，烟云十六州的优势还有它无法使外来军队从侧面进攻，也就是说，它没有突破口，没有突破口就要强兵进攻，北唐地处北方，领土有一大部分都在祁连一带，大漠草原等地方，养着一支极其凶悍的骑兵，这种条件是我们北魏的军士无法相提并论的，我们水师发达，但反观以往的战事，我们的水师基本上就没有用上过战场，陆兵又比着北唐实力欠佳，但只要攻破秦岭淮河一带，占领烟云十六州，以北魏的实力，是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拿下北唐的”卫思陵细细的分析道
“大人所言极是”黎文听罢赞叹不已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我们在这里，先传递了风声也好，毕竟地图暂时没有什么线索，这种东西，找到不会那么容易”卫思陵说
“嗯”黎文应下了
施寄渊回来了，刚入手了一匹良驹，施寄渊爱不释手，一有空就跑到皇宫的御林场放马
路上碰见卫思陵了，远远的就朝卫思陵打招呼：“嗨！表弟！”
卫思陵一见，又是他
不过这几天，卫思陵莫名的就和这一位浪荡的太子哥熟识起来了
“太子殿下”卫思陵作揖示礼
“刚请安回来啊”施寄渊问他
“啊……我刚从皇祖母那处回来”卫思陵反应极快，迟疑了一下马上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哦，我刚遛马回来，再过两天一下大雪，御林场就要封了，不如趁这几天多去玩玩儿”
“我要是身体好一点，也不用天天待在屋里了”卫思陵无力的笑笑
“……哦”施寄渊一时接不来话，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哦对了，快除夕了，我们这边是有年会的，要一起去看嘛”施寄渊笑了笑，重新开了一个话题
“年会？！”卫思陵不敢相信
要知道，自从入北魏军机院当差，他就再也没有逛过年会，这年头算起来，也该有十年了
多想再找找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候娘亲拉着他去逛年会，他还没路边的摊位高呢，阿爹会把他扛在肩膀上，看耍把戏，打铁花，舞龙灯，他就拍着手笑，那时的自己很开心，很幸福，有阿爹阿娘陪着他，他就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一转眼十年，他已在他乡，物是人非，再也没人陪他去逛过年会
施寄渊见他愣在了原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嗯？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那可以啊”卫思陵缓过神说，“这么快，都快除夕了”
“今天都腊月十六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施寄渊潇洒的把披在肩上的头发甩到身后，“我们这边的年会很好玩儿的，你也别天天闷在屋子里，出去走走也好”
“嗯，那好”卫思陵笑了
唐武帝拿定了主意，即刻出兵，又派了宫里精明老练的老臣们去北方救灾安民，临行前几天，又觉得此次灾情实在严重，和一群心腹大臣又商量了一下，最终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自己亲自北上，监督救灾
宫中朝野起初不同意，已近年关，皇上却北上督工救灾，宫中无人掌权，过几日又是隆重的祭天仪式，如何是好？
唐武帝立场坚定：灾情还未解决，有什么心思去料理这种事？
最终这事就决定下来了:皇帝不在宫中的日子由太子暂时掌权，一切大事朝纲又太子暂时代为定夺
于是，元正十八年的腊月十九，北唐的皇帝轻装常服，跟着大军北上巡视救灾去了
宫女嫔妃满朝文武都聚在明安宫外为皇帝送行
施寄渊和卫思陵也在这送行大队当中，唐武帝这一走就意味着至少两个月，这宫里的担子要压到他身上了
临近年关也没有什么朝事，施寄渊也不用三天上一次朝，除了操办小年的祭灶以及之后的除夕宫宴意外就没什么事了
皇帝一走就是两个月，赶不上大年初一祭天，于是改了改，等两个月后的春分再举行祭天大会
宫女妃嫔都忙着拿红纸剪纸花，缝经幡，挂祈福带，用丝线绣了，挂到宫里的树上，远远望去，大红一片，过年的年味儿呼之欲出
而施寄渊则拿了两大副红纸，高架贵临东宫的偏殿
卫思陵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他
“是这样的，还缺一副皇宫大门上要贴的对子，就麻烦你了”说完还朝他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
“报酬”卫思陵毫不含糊
“不带你这么坑人的，那既然你提了，”施寄渊想了想，“好吧，多少钱？父皇给你发的月钱少了吗？”
“不要钱”卫思陵说，“上一回你带的那个糕点挺好吃的，那要不这样吧，一副对子，你给我两方点心，如何？”
施寄渊想了想，哈哈大笑:“这有何难，成交！”
转眼腊月二十三，文武百官齐盛装上朝，进行祭灶的神会
祈福殿早已摆好疏文，罗列了贡品和香炉，大殿内香雾缭绕，烛火通天，施寄渊换上了一身黑缎金丝滚边绣有四条五爪蛟龙袍，手持圣香，点燃了，上前一步，左手持香插入香炉
施寄渊捧起酒樽，浇在神台上
一旁的神官开始宣读疏文，愿来年祈福于天下苍生，请神明宽恕无心犯下的过错，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并答谢一年来的眷佑之功
之后便是化疏，百官作揖齐颂，供奉金银
三炷香很快便燃尽，化为香灰沉在香炉里
礼尽撤案，大殿中人渐渐散去，只留下卫思陵和施寄渊
“还不走？”施寄渊看他
“正准备走，人太多，想避一下”卫思陵说，“一起走吗？”
“那正好，一起吧”他应道
走出宫殿，施寄渊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上的香灰，说:“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辞安殿批一下奏折，就先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哦，好”卫思陵点点头，两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回到熟悉的偏殿，昭晨候在门口，见卫思陵回来了，高兴的跑过去搀这卫思陵的手说道:“大人穿的单薄了些，在下给您添衣”
“谢谢”他接过昭晨递过来的大氅披上
外面的雪就下起来了
刚开始是一片一片的雪花，过一会儿就变成了汹涌的鹅毛大雪，一下就是一晚上
第二天的清晨，昭晨打开门，外面的雪已经积了一尺深
“大人您看，好深的雪！”昭晨兴奋的跑进雪地里，开心的像个孩子
卫思陵看着他笑了，他才发现，一直以来跟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其实也才刚刚十四岁
平时成熟的都快让人忘记了他还是个孩子，仔细想想，自己也不过才十六岁出头，却成熟的拥有了二十多岁的心智
就连隔壁的太子殿下，其实也不过才十七岁，还要好几年才能行加冠礼，可他已经学会了如何管理朝政，帮着他的父亲批奏折，处理宫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俨然有了一副君王的样子
原来我们那么努力的让自己拼了命般的成熟，不过是为了可以让自己更快的长大
卫思陵也跑到院子里，身后的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踩出了一排的脚印
“大人，在北魏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昭晨兴奋的直打滚
“嗯！”卫思陵也很兴奋，一个劲的在雪地上踩圈圈，南方很少有这样的雪，多半是下在地上就化了，留不住积雪
施寄渊一大早起来就听见隔壁的院子里笑声阵阵，好不热闹，好奇爬上墙头一看，卫思陵就和那贴身的侍卫在院子里踩雪
他想了一下，南方的孩子没看见过这么大的雪，偶尔见一次兴奋一下也挺正常
“嘿！表弟啊，看这里看这里！”施寄渊不怀好意的偷攥了一个雪球，卫思陵刚扭头，施寄渊一下子扔了个雪球给他
多亏他反应快，一个轻身接住扔过来的雪球，一个转身又扔了回去
施寄渊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结果一个不小心，径直从墙头上摔下来了
“哈哈哈！”这回轮到卫思陵笑了
当然，这也让施寄渊很没面子
“下一点雪就高兴成这个样，你小时候没见过雪？”
“这里是北国，你估计也没见过南国的景色，南方冬天极少下雪，这种雪，在我们那里算是大的了”卫思陵没好气的说
“哦！忘了”施寄渊哈哈直笑
外面还是比较冷，卫思陵有点受不住，便回屋了，给炭炉里加了几块炭，屋子又暖和了些
御膳房传早膳，红木的漆雕食盒盛了热气腾腾的膳食，卫思陵体寒，皇帝特地吩咐御膳房做好饭菜必须第一时间送到卫思陵的住处，还需用炭炉子煨着送过来，以免热气散尽
布菜的宫女把食盒打开，把里面的菜一样一样的摆出来，淮山薏米粥，糖渍山药，肉盒子，清炒笋丝，盐焗鸡胸，到最后还端上来一盘不知名的菜
卫思陵和那道菜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也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菜
白白胖胖的一个个小面团子围在盘子里排排坐了一圈，头上还都有着可爱的褶子
等施寄渊进来的时候，卫思陵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正拿汤匙舀薏米粥喝，桌上那盘不知名的菜他也没动，用食盒扣住了
“怎么不吃了？”卫思陵听出来他指的是那道不知名的菜
“没见过，也提不起食欲”卫思陵继续舀着米粥喝
“不尝尝味道怎么知道好吃不好吃？”施寄渊把那盘白白胖胖的面团子推到他面前
卫思陵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米粥，迟疑的拿起了筷子夹了一个，看了看，还是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薄薄的一层面皮之下包裹的是汁水浓厚的馅料，咬一口满嘴流香，不说别的，是真的好吃
“这个啊，叫扁食，是我们这里小年要吃的，你自小在南方长大，没见过也没什么，习俗不同罢了”施寄渊耐心的给他解释
“昨晚回来的有点晚，错过了晚膳的时间，所以没来得及给御膳房交代给你做”施寄渊悻悻道
“没事”卫思陵抬头看他，“我本来就不知道有这个习俗，你要是不说，我还真的不知道过小年要吃这个”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沾了点油，施寄渊注意到了，伸手拿了桌边的帕子，给他擦干净了嘴角的油
卫思陵的眼睛立刻变得不可置信
因为没人给他做过这个动作，一个可以说是怜爱和亲切的动作
“怎么不吃了？”施寄渊见他突然停下不吃了，就问他
卫思陵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以至于连筷子都忘了动
“……”短暂的踌躇了一下，卫思陵还是开口了：“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施寄渊用手支住头，听他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卫思陵看着他的眼睛
施寄渊也愣了一下，看着他，也半晌没开口
卫思陵都快等的不耐烦了，施寄渊一直盯着他看，那眼神恨不得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遍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施寄渊不再沉默，说：“我唯一的弟弟”
“所以……这就是你对我好的理由？”卫思陵一时间也拿捏不好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
高兴？有人对他好？
算了吧，他早就习惯了没人疼爱的生活，如果有人突然对他特别好，他会全身不自在
就像面对面前的人这样
其实卫思陵很想说:那你就真的错了，我不过是一个冒牌货，借你的手杀人罢了，何必要糟蹋自己的一片心意呢？
可他没有说，因为他在一瞬间觉得施寄渊也很可怜，他可能永远不会想到他想对好的这个所谓的“弟弟”，日后也许会成为使自己的国家灭亡的策划者和行动者
一个屋檐下生活的都是同样破碎的灵魂，可他们永远学不会交心
算了算，从北魏来到北唐，已经过了四个多月有余，从初冬，到现在的深冬，他一个人飘零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没有朋友，只有对手，除了他所谓的叔父叔母，皇祖母，以及从小到大服侍自己的贴身近侍昭晨，能时刻照顾着自己的，好像真的只有他面前的这个“哥哥”了
那一刻他想了很多，他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发急病的时候，是他亲自跑到太医院去给自己请太医，还给自己送糕点，陪他请安，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好像真的只有他在关心他了
也算是，给了他这深宫里仅有的一丝温暖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