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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英雄挽歌(上) ...

  •   宣化三年,七月二日。

      南淮朝永安侯秦衍得摄政王萧子淮许可,亲率月安城精锐兵力两千骑,趁夜色偷袭婉城。

      婉城内外皆因两日后的总攻而忙碌不停,王俭全然未曾料到秦衍会突然发难,是以直到秦衍一马当先,一力斩下数百人方才有所行动,亲率一万大军前往城楼上压阵,一力争取将秦衍等人射杀于婉城之下。

      孰料秦衍却是在北方城门下愈战愈勇,一柄玉龙宝剑舞如风卷残云,剑气经过处,密如繁星的箭矢,登时便被斩断为两截。

      城上,黑压压的南朝禁军数击流矢,弯弓如满月。

      城下,两军全线交锋。秦衍率领的骑兵队伍身穿白甲,王俭麾下的禁卫军身穿黑甲,黑白两色,在夜的笼罩之下格外晃眼,喊杀声,兵器交接声……无数人在那布满血色的战场中相遇,征战……将自己手中的刀与剑,狠狠刺入身边人的胸腔,毫不留情……

      这场征战持续了一夜。

      直到天光破晓之时,秦衍所带两千精骑折损大半,仅剩下的几百人亦是处处负伤,却依旧血红了双眼拼杀不止,目光中的凶狠之意,随着那条血路的不断深入而愈加深红浓重。

      秦衍手执令牌,岿然立于己军正中央,口中不住说出阵法名称。正是凭着这各式各样变化多端的阵法,这场两方兵力相差极悬殊的攻守之战,才得以如此持续,未有立即结束。

      天边,已泛起了第一丝光明,启明星,冉冉从那地平线下升起。

      秦衍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举起令牌,发号施令——

      “众军听令,长戟破天!”

      仅剩的数百骑兵登时便如长戟般直插入面前的敌军阵营,势做离弦,血色如红棘花般飘洒于几近凝固的空气中,妖冶而美丽。

      偶尔抬头,他看到的,便是城上那个虽年过古稀,却依旧身着战甲奋勇杀敌的老人。

      ——王俭,那个让他辨不明心中滋味的人。

      他本是个文官,却依旧一力撑起了一个国家的重担!哪怕自己并不甚通晓兵法谋略,哪怕……他所做的事情,甚至不被自己的君主理解。

      再看看他身边那个穿绿衣的女子,那个——他早已太过熟悉的人!

      秦衍用力闭上眼睛,竭力挥去这令人伤感的回忆。

      “全军听令,虎跃平阳!”

      只希望,他能撑得到那一刻——

      那命运改变的一刻!

      眼前猛然便有一团黑影窜入,他下意识地平剑而削,却是一个拼死闯入阵中的禁卫军在他的剑下被砍断为两截,濒死的一刻,双目依旧如鹰隼般明亮锐利,直刺心底。

      左肩忽而一痛,却是那早已被他拦腰斩断的人,拼着最后一点顽力将手中钢剑插入他的身体。

      他将那彻底死亡的人扔到身下——那里,他踩过的地方,早已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的身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紧接着,猛力将左肩上的剑拔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掷而出,准确地插中了阵外敌将的胸口。

      再次抬头看向城楼,他不由得无声苦笑。

      城墙上,数口黑洞洞的火炮,早已对准了城下拼杀的人群。

      王俭,真是绝啊……为了这场战争,就连自己的部将,也忍心牺牲!

      只怕,他马上便要撑不住了……萧子淮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实在妙极,秦雕去后,便用这种孤身诱敌的法子处理掉自己唯一的一点绊脚石,由此,父子二人控制全部朝政。

      “全军听令,比翼……连飞!”

      最后喃喃了一句,秦衍的身子瞬间湮没于猛然散于四方的白色之中。

      变阵命令刚刚下得,城墙上的火炮便也在这一刻轰然而鸣,有一枚炮弹刚好砸中了方才秦衍的所在之处。

      眼前,只剩了一片铁黑颜色。

      血色早已模糊了双眼,秦衍早已不知自己的身体究竟该如何行动,只知道,杀人,杀人,杀更多的人……

      城楼上,王俭缓缓举起长弓,见得那四散的血腥之中,犹如战神下凡般锐利的男子,眼眸浅浅而合。

      “绿意,我终于明白,当年的玉蓉为何会爱他……还有,你为何会因他而痴迷。”

      “只不过,我明白得,太不是时候了!”

      绿意默默跟在王俭身边,执盾牌为他挡开城墙下四面射来的飞矢。听得此言,双手一抖,竟是险险便拿不住盾牌。

      “绿意,对不起……”

      话音刚落,红羽箭瞬间射出,直射向那万军之中依旧所向披靡的白甲男子。

      犹如一条拖着尾的流星。
      *** ***
      一整日,语华都格外昏沉。

      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在眼前展开,吸入她身周的一切光明与生命。

      不知在这片诡异的黑暗之中踽踽独行多少时候,她总算张开了眼眸。

      可是,那已不是她的床榻,而是一个极高的云台之上。身后站着的人,却是她并不曾过多交谈的淮阳王,萧子淮。

      他的手中抱着依旧沉睡不醒的萧翊杨,目光中似是隐含了少许怜爱,再看去,却又空余一片冷定。

      高处不胜寒,呜呜哭叫的狂风刮得她几乎不敢张开眼睛。震天的喊杀与兵器交接声,那般清晰地炸响在她的足下,却只能教人不寒而栗,再不敢近前一步。

      “摄政王,这里……是哪里?”身边只有一人,语华莫名之下,便只有小声询问萧子淮。

      萧子淮并不答话,只是默默看着足下事物,唇角隐含笑意。

      语华只好颤着身子爬到云台边缘,遥遥下望。

      血色,征战,搏杀……

      那是婉城南城门,萧子淮手中握着的,是两万瞿阳州兵力的令牌。此刻,白甲的瞿阳守军,正与黑甲的婉城禁卫军搏杀不停。天边,第一道朝霞悄然闪出粉红的色泽,仿佛被这战场的血腥妖冶侵染过一般,颜色愈加的深,愈加的艳红,似在酝酿着那一刹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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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英雄挽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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