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鹰隼已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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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的夜晚，天气总算由白日的炎热转变为沁人清凉。
然，文韶阁的灯火却是亮了又灭，数人穿行其中，忙碌一团。
低低的咳音自榻上传来，白纱帐帘随之微微颤动。
不多时，老大夫从那帐幔之中掀帘而出，看到屋外静坐的两个孩子，嘴角悄然闪过一丝苦笑意味，只轻轻的将头一点。
“大夫，如何了？”萧翊杨急切问道。
“皇上，皇后请放心，小侯爷的病情已经安顿下来了。”老大夫苦笑一声，只是道：“老夫无能，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保住他一条性命而已……他的病症实在古怪，全身上下无半点伤处，五脏亦是完好无伤，那精气神却是一点点流失，并随年龄长大愈发加快……想来，只有回春谷的人才能有些救治法子……”
“回春谷，那是什么？”语华小小的身子陷在软榻之中，良久，总算软糯无力地问道。
“皇后娘娘，回春谷乃是骊云大陆最神秘的医学世家，世代居于湘原绝壁之上，医学与术法一脉相承，至今已逾千年，据说慕容世家历代家主若有救人之心，哪怕是病人只剩了一口气在，也都是能够救得活的。”
“那，那样的话……”语华兴奋地坐直了身子——一个时辰之前，秦韶在传她功法时不声不响便晕了过去，脸色惨白得简直不像活人。她六神无主之下竟然强行闯进了萧翊杨的卧房，直接请他来处理这件棘手事情。好在萧翊杨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手下并无太多下属，她这一闯，也总算是成功的绑来了救兵。
那样的话，韶哥哥的病，也只有回春谷的人可以治的吧！
语华心中刚刚产生了这个想法，一边的老大夫便缓缓摇了头，满面皆是叹息之意：“皇后娘娘，回春谷子弟极少出谷，包括回春谷主，也无人知其长相……唉，小侯爷这病，当年的永安侯也曾想到请回春谷医治一途，只可惜……即便是以永安侯的武功，那千仞峭壁，他也是不曾攀得上去的。”
“这么说的话，没有人能上的去么？”语华眨眨眼，轻声问道。
老大夫微微点头，毕竟是看了六七年的孩子，情分也总归是有的，然而……怎奈何注定命薄。
“那，如果我们只能按照这种法子续他的命，又会如何……”语华紧张地揉着袖子，小声问道。
“是啊，老先生，您不必避讳了，这是我和语华都想知道的，毕竟……秦韶小侯爷也是我二人最好的朋友。”萧翊杨沉默半晌，轻声道。
“唉，好吧……”老大夫微摇头，悠悠絮说：“按照常理来说，老夫的医术在普通大夫中也算得上是登峰造极，可是小侯爷的病症却是我穷其一生都不曾碰到的。甚至，老夫诊视六七年，都不曾探得确切病因。倘若……倘若按照寻常调补法，只可暂时将病症压制，小侯爷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语华含糊地嗫嚅几声，微微垂下头，不多时，豆大的泪珠子竟是“啪嗒啪嗒”的掉落下来，萧翊杨也对这个诊断颇为意外，沉默许久，也只是缓缓叹息一声：“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罢……我想，小侯爷不会愿意让我们知道这些。”
老大夫微微点头，只是从地上收拾起药箱，不为任何人注意地默默退出门外。
*** ***
萧翊杨和语华二人对视一眼，萧翊杨默默挑开床帘，却见秦韶只是默默倚着床栏，身子依旧在微微颤抖，神色却恍惚。
想到老大夫方才说过的话，语华的眼睛登时便有些潮了，静默许久，只默默地走到秦韶床榻边，趴在他的身上，未曾流泪，也未说话。
萧翊杨只是默默地看着，面色有少许古怪，却并不曾多说什么。
“语华，你先去歇息罢，明日还要练溶水诀。”不曾想秦韶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在她肩上一拍，笑容温和，眸光却略带些萧条意味。
“可是，可是……”语华用力摇着头，趴在他的身边，微微张口，却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沉默着凝望他的脸。
“语华，怎么这么不听话了……翊杨，麻烦你……帮忙把她送回去罢！”秦韶面上多了些许无奈，唇角浅浅弯起，似是想笑，那笑却尽染苦涩。
“好啦，我走就是了……哥哥要好好养病啊，我想让哥哥在一百岁的时候都教我学习呢！”语华用尽全力将唇角扬起，强迫自己忘记方才老大夫的话语。
秦韶并不多说什么，只淡笑着转开目光。
紧接着，目光却是猛然一变。
语华刚想离开，却看见他蹙着眉心紧捂胸口，整个人蓦然瘫软下来，连忙转身跑回他侧边，想也不想便用手将他扶起。萧翊杨见状，亦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帮助语华将秦韶的身体放平躺下。
“有人……有人在上面，我听到了！”忽而，秦韶却小声说出一句话来，用了千里传音术，卧房之中，萧翊杨不会武，听得此言的，便只剩了语华一个。
“这……真的？”语华讶异道。
秦韶微微点头，指了指左边厢房：“应该是往那边去了，那是父亲和叔叔的住处……”
“我去看看！”语华见他面色凝重，慌忙站起身来，三两步便冲出了卧房门。
“语华，别去！”秦韶话音未落，便又是一阵重浊咳音。萧翊杨虽未听清二人方才所说之言，此刻却也明了语华处境危险，当下便紧随其后冲出卧房。
却不料语华刚好在此时从天上跌下，不偏不倚，刚好被他接了个正着。
“语华，语华……你怎么样了，还好么？”萧翊杨见语华明显魂不守舍的模样儿，不由得颇多担忧，连声问道。
语华怔怔地瞪视前方，沉默了一会儿，却只是轻轻摇头，伸出臂膀搂住了萧翊杨的肩头，抱得很紧很紧……
“语华，你怎么了……刚刚你为什么会从上面掉下来，你没受伤吧？”萧翊杨见她失态至此，当下便明白方才她定是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好多加询问，只能默默垂下头去，抱她入得秦韶卧房，一切事情都等到她平静之后再作打算。
没想到女孩却很快平静下来，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只是轻轻将头一摇，再不做声。
萧翊杨闭口不言，不多时，却是秦韶悄然开口问道：“语华，方才你是否感觉到有人摄你心魂……这么说罢，你方才是不是感到有一个黑洞在面前一点点张开？”
语华散乱的眼神总算凝聚起来，咬住唇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微微点了头。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被人提起来，紧接着，前面全是黑的，再回过神来，翊杨哥哥就把我接住了。”
秦韶微微咬唇，忽而道：“那是北方的摄魂术，只有乾朝的巫医或大祭司才会使用……看来，此次变乱，乾朝也打定主意要插上一脚了！”说罢，只是自顾自地将语华手腕攥住，小心地翻开衣袖布料，果见一个有些像痣的黑点：“好在那人未曾对你下杀手……语华，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记得了吗？”
语华沉默半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隐于衣袖之中的右手却使力攥紧。
不曾想秦韶清咳几声，竟是悄然掀开被子坐起身来，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却不知用了什么内功法门调养，脸上悄然现出几丝生气：“来不及了，现在我马上去跟叔叔和父亲说一声，这件事情拖不得……说到底，却也多亏了语华被那刺客绑架，我又刚好见过摄魂术施行时的情状。”
语华只是默默盯着自己手腕上那一点深黑的痣，萧翊杨面上却闪过一丝怀疑之色，随手将秦韶拉住，缓声问道：“秦韶，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记得玄机公子……他从未踏足过乾朝土地的不是么？”
“这些等会儿再说，有时间了我会和你们细细解释。”秦韶轻叹一声，面上却颇多无奈：“乾朝既已派出了探子，想来……他们也准备趁着南朝与南淮内乱的机会，趁机一统天下罢！按理来说，做为南淮帝王，这个责任，应当是你来背的，不是么？”
萧翊杨有些词穷，便只好困窘地松开了拉住秦韶衣襟的手——最近的揽权事情，也确实是得益于眼前少年出手相助——原本的打算便是如此，借由他的力量一点点将自己应得的权利揽回手心，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语华不受伤害……
“且相信我一次，行么？”眼见萧翊杨依旧有些倔强地抿紧了双唇，秦韶总算颇多无奈地叹息一声，轻轻走上前去在他的肩上拍一拍，见他并未露出排斥的意味，方才缓步走出了自己的卧房。
“等等，我也随你一起去罢……虽说只是个傀儡，好歹……我也是被卷进这事件中的。”萧翊杨片刻犹疑之后忽而接上他的言语。
“你留下照看语华吧。”秦韶轻叹一声，淡淡道。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鹰隼已逝（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