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真正的祸水红颜(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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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赞我姿色好，称我是所谓的国色天香。殊不知我不过是自母亲指尖遗落的一点蔻丹，美丽的双瞳中绽放的璀璨尚比不及她万千蛊惑人心的十分之一。
我的母亲，平遥沈家的七小姐沈沉鱼，她的美貌与高贵是天神遗落在人间最耀眼夺目的星辰，任何人都无法用语言去尽数形容她的美艳动人，她的倾城一笑，她的举手投足，她的顾盼流连…
最精妙的丹青亦无法滞留下她片刻的动情，因为没有人能在她震慑人心的目光中淡定冷静。为她疯癫，为她痴狂，或许不过是因为她美目流转之间，高傲而不经意的回眸，霎那间江河决堤，岳峦崩摧！
这样的沈沉鱼，才应该是世间仅有的祸水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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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满的日光下，裴沧海柳眉藏怒十指纠结，冷笑一声道：“他人都赞我绝色倾城，岂料我的美与我母亲相比不过是指尖一抹妖艳的蔻丹！这世间唯一能牵动我父亲血脉心绪的女子就是她，而你，又是怀抱何种居心与目的凭空出现在这里？！”
“我的居心？”薛拂尘不悦的挑眉，捻指如花，轻轻拂拭肩畔漆黑如瀑的乌丝，咬了牙恨恨然道：“若论居心，怕是这世间再也没有比人你父亲更加步步为营狡猾如斯！十六岁我被逼无奈嫁给他，满朝文武都知道当年那场让我羞于启齿的事件，你如何还要来问我是何居心？？”
那话音里除了满满的愠怒，竟还有一丝小女子的羞赧。裴沧海蹙起眉端详她的脸，那女子含怨垂眸泫然欲提，云袖半遮上秀面，委屈道：“也难怪你不肯相信这张脸，我若不是换了模样，怎也不能落得个亲生女儿不肯相认的地步！也罢，我今日就把来龙去脉都说于你听，只是你要保证，不会吓昏过去…”
裴沧海嘴角泛起一丝戏侃的笑意，眸子却比寒石更冰，淡淡道：“你且说来听听？”
薛拂尘深吸气，再双手握拳，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正色道：“我…我不是人！”
纵使再过有准备，裴沧海还是有片刻的愕然，双手抱臂饶有兴致的望着那女子一本正经的脸，重复道：“嗯，你不是人？”
“哈哈哈哈！干娘你、你你你…”唐嗔玉蹲在裴沧海身后再次笑的如抽风落叶一般畅意淋漓。
薛拂尘委屈，一口的话遇着裴沧海满眼的不相信就憋回来，愠怒到恢复往日嚣张跋扈的气场，一跺脚，再挥袖，然后所有人都再也笑不出来了…
唐嗔玉目瞪口呆的扬着脸，而裴沧海望着四周瞬间降下的鹅毛大雪，再无暇顾及其他，只是怔怔地，几乎是跌撞地走上前来。
走上前，她颤抖的指尖在触碰到那一张美的匪夷所思，触目惊心的脸庞时，倒吸一口气，年幼的记忆里那一张模糊的容颜霎那间清晰了起来：
是的，就是这张脸！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远比她多出几分女子成熟的韵味，那如蔷薇般怒放的娇颜，晶莹剔透的瞳孔宛如羔羊般纯洁，还带着少女那份不碍世事的天真，却又透出一丝淡淡的迷离和蛊惑。
她的脸颊皮肤如婴儿般吹弹即破，纤长柔软的玉指好似三月里的嫩枝，波光流转的美目是多情的珐琅，甘甜诱人的樱唇是海棠花都比不上的柔软，仿佛一触即破。
她嘴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勾起的弧度完美而耐人寻味，目光中的深情带有一些幽怨和羞涩，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却是天鹅般的高贵优雅。她是上天最得意的杰作，完美的近乎令人崩溃的脸让人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妒意，仿佛连骨骼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迷人，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诱惑，天生的性感与感性是她万千所长之一，但倘若你不怕被刺盲双目的话，你可以尽可能的仰望她噙笑侧目的脸，世界仿佛在霎那间花团锦簇，只可惜所有的颜色都比不过她无暇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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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沧海在那个瞬间终于明白父亲对她无与伦比的宠惜和溺爱，明白了为何父亲在母亲离开后宁愿对着旧物发呆，也段不肯再续弦，是因为…那张脸，他的世界里曾疯狂深爱的那张脸已经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只有她能与他相匹配，也只有她，才是他这一生中唯一惊心动魄的爱！
薛拂尘完美无瑕的脸庞近在咫尺，这是她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袒露真正的容颜，其实所谓的沈沉鱼亦不过是她繁华岁月中的一个替身，她的美丽在凡间已经无人替代，而真正的薛拂尘，真正的容颜，根本没有任何容器能够完全的承载…
“你看，你与我有如此相像的脸！你的心底也一定有太多急需解答的疑问…”薛拂尘莞然一笑，柔顺的握住裴沧海颤抖的双肩，她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甜美和温柔，她那样优雅的执起她的手，轻声说：
“裴儿！倘若你肯相信我，那么我便告知你这所有的一切，我的，和你爹的一切…”
她的表情诚恳妥帖，连笑容都恰如其分。她似乎能猜得到她心底所有的疑问，然而她顾及了她残损的骄傲和自尊，安静的给与她选择权。
这是，她的母亲？
有一瞬间裴沧海的眼再次被泪水蒙住了视线，她只能僵硬的点头，像只乖弱的绵羊依偎在母亲怀抱里，温顺的说：
“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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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年里丧失的一切，曾以为即使有了男人的怀抱和宠溺，即使有了爱情也无法替代的某一部分空缺，如今，因为这命定的劫难而重逢。
是否应当心怀感激，以为你早已离开，却原来一直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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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回到故事的开端，回到困在这谜局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曾察觉的开端，来看一看，那些曾经风光无限，而今却已被世人所遗忘的，箴言。
人常言：“天子脚下有三绝，一为平遥、二为海宁、三为尚京。”
平遥，是大越国数百年来商业昌盛贸易发达的首屈之地，甚至可与皇都尚京齐名。但这一绝却并非指的是平遥的繁华，而是指令汇集了天下财富和华贵的平遥首富---百年沈家。世代商贾让沈家拥有着可以说是富可敌国的实力，然而攫住了众人视线的，不单单是这所谓的金钱帝国，而是沈家百年来世代相传的美貌血统！“后宫十嫔九自遥”的传言并非完全不实，至少平遥的美人数目确实多的惊人，但是其中最能令男子心驰神往的却只有那么一两个，或者，仅仅是一个。唯一的一个，正出自沈家。
海宁，地处大理风景最为秀丽夺人之地，千百年来以最神秘和优美的风光为魔力吸引着帝王将相。而同时让人为之仰望的，是大越的开国皇帝御笔亲题的金子招牌---海宁唐门。相传毒步天下的海宁唐门祖传以秘技，不仅有医术毒术称霸武林，更是以卓越的武功号令群雄。人曾道：“天下名士出海宁，海宁名士出唐门。”由此可知，他在先帝与江湖人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尊贵。
尚京，象征着大越国百年来繁荣昌盛中心的帝都皇城，不仅是历代天子所居之地，更是大越这条“巨龙”的心脏要害。它融汇了平遥的锦绣繁华，亦募得了海宁最杰出的青年才俊，更为重要的是，这里拥有历代天子所尊崇的最上等谋臣。如果说海宁唐门拥有这个国家里最优秀的将士武者，那么最聪慧敏锐的和举足轻重的文人谋士无疑皆出自京都裴府。能够以一朝元老而将裴姓与皇族的荣耀并起，由此可见，帝王对他的青睐实在非同一般。
此三者，平遥，海宁，尚京，正如同美人英雄与天下河山的关系，他们曾是最和谐完美而不可多得的存在，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一双手能将这份平静尽数扯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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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册上所记载的“倾城盛世”，原本是指大越倾城初年，净曜帝在位期间的全盛时期。此一阶段，国力强盛，四海归一，是既先帝功德之后来临的又一个辉煌的时代。
是在这一年，名满天下，艳冠群芳的沈家七小姐沈沉鱼终于心有所属，却不偏不斜，正正好是与唐门齐名并世代交好的第一府邸---京都裴家。
以辅佐着历代帝王将相而闻名天下的裴家，无疑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此一代不仅能将天下第一美人收拢在怀，更成为天子手中一道威震八方的虎符。他的名字，叫做裴之越。
面如冠玉风度卓尔的男子虽年轻却沉稳内敛，年方二十又八已位及一朝人臣，当的起位高权重的“振国公”。只是其令人瞠目结舌的作风实在不能宣扬传诵，因为世间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敢在大殿之上泰然自若的向帝王讨婚事…
沈沉鱼和裴之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天生的一对璧人，那么这样看来二者的结合其实也无可厚非，只是沈沉鱼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给一个笑里藏刀的无赖缠上，而且一缠，就几乎是一世。
那恰逢一年一度的“斗花节”，京都的热闹喧嚣远胜于往常，更有青年才俊同文人墨客汇集一堂，共赏佳景。大美人沈沉鱼一袭酥纱掩面悄然来到尚京，好容易才不动声色的混进赏花宴，奈何贴身丫鬟笨手笨脚的行径成功吸引了某一人的注意力，然后好巧，那个人就是裴之越。
便服的裴之越年纪轻轻又风流倜傥，出席这类活动本也只想顺个礼数意思二一，不料他方一落座就听到角落里一声女音带着满满的焦躁和愠怒低吼道：“这么多人，叫老娘怎么看得见！？”
然后一双纤纤玉手扒开众人刚挤到跟前，然后裴之越很不小心地把她当作了来参赛的春楼小姐，再然后他很体贴的把她推向花台，再再然后他绕是有趣的看着面纱少女在一干残花败柳中滥竽充数，最后光荣的以一两银子“巨款”被裴之越买回了家。整个过程从头到尾他始终保持温文儒雅的姿态，端着一盏春茶笑靥如花。
沈沉鱼很愤怒，首先，他凭什么就把她买了？还是一两银子？？她好歹是个大美女，怎么能这么不值钱？！
其次，他就算是买了她，怎么能当下就一纸契约莫名其妙就把她牵回家？她又不是别人，她是沈沉鱼！她揪着他的衣领暴怒，恨不得立刻揭掉自己面纱。而她在不久后的三天里也终于败在他百般刁难之下，撕破脸给他瞧自己的相貌，可是这个人，这个男人，竟然连看都不看就吹熄蜡烛直接把她抱上了床？！！
他以无比强势的姿态将生米煮成熟饭，而后做恍然大悟状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沈家千金。他温柔的揽着她的双肩说没有关系，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和，既然事情到了这一底部虽然很不想但请放心为夫定会对你负责…
她气的直哆嗦，他却恬不知耻得把那一袭染有落红的床单装裱起来，一本正经的奉上内堂。若有人问及是何物，他定然款款一笑答：“落梅图。”
她气的吐血，三日内滴水不沾。他就心疼了，好说歹说答应放了她，岂料一转眼她方好起来他又翻脸不认。她被软禁在此只能偷偷遣人回平遥送信，望得到家中的救赎。然后他却突然当了她面撕毁那张花契，并给了她一两银子叫她回家。
她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通前一秒他还拥着她温柔如水，这一秒就面无表情的把她踢出门扉。可是她是沈沉鱼，她是举世闻名的大美女，纵然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只值一两银子的“花魁”，可是她不哭，决绝的扭头离开，也不要在他面前哭…
沈沉鱼归家的第三天，心口一堵怨气死活下不去，白日里做梦都是裴之越一张白净玉面，笑眯眯的对她勾勾手指说过来玩，她狠了心不过去，他却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吻的激情四溅。
沈沉鱼惊得肝胆俱裂睁开眼，发现镜子里一张举世无双的美人面竟然泛起桃红的春光。她开始发呆和间歇性的骂骂咧咧。沈老夫人心疼小孙女就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实在气不过便一纸诉状将振国公裴之越告上皇宫。
岂料皇帝方搬来龙椅坐等看戏，裴之越的八抬大轿已经到了沈家门口。
黄金圣旨已下，连天子都变成了媒婆儿。聘礼喜金一样不少丝毫不吝啬，上等的金丝嫁衣奢侈美艳堪称空前，裴之越一袭新郎装立在沈府门前笑眯眯的喊：“老夫人，你不把人嫁来，我便是打死也不走…”
话音未落，有人冲出来一巴掌狠狠甩上俊脸，裴之越顺势搂美人在怀不改笑脸，垂眸轻声道：“娘子爱之深，恨之切啊…”
沈沉鱼美目藏羞一脸愠怒，跺脚甩袖就要走，忽而眼前一花，裴坏人不知从哪里抖出一张薄薄的纸片，上书三大字：“卖身契。”
美人大怒：“你那日当我面撕毁的是什么？！”
“情信。”裴之越一本正经。
“去死！”美人怒不可遏，恨不能一把掐死这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
裴之越眸光倏然深情，低低在那耳畔呓一句：“我死了，这辈子就没人能要你。不若你嫁我，横竖都是个振国夫人，也比你老死一辈子强！”
“你！你你你你！…”沈沉鱼纤纤玉指哆嗦着指着面前丧尽天良的男子，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毒舌？！裴之越体贴的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娘子的感激之情为夫心领神会，一家人不必客气。”
沈沉鱼气的七窍生烟，最终眼一翻昏厥过去。沈老夫人颤颤悠悠的举起拐杖追出门，老泪纵横启口就要骂，却不料裴之越淡了神色，一把掀开下袍端然跪在府门前，正色道：
“今日之事乃不得已为之，然之越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还望老夫人成全！”
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妥帖，沈沉鱼躺在花轿里翻了个白眼：贱人，你占尽便宜还来说风凉话，实属一等一的奸男人！
口中骂骂咧咧的不情不愿，这厢花轿窗却伸出一只羊脂白玉般的杨柳酥手，冲着老夫人摆一摆。轿子里的人脸红成猴子屁股，轿子外的人尽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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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风流佳话从尚京传到平遥，再从平遥传回尚京，天子坐在后花园里笑的开怀不已，而全天下的人都顿悟到原来最温和的人其实最阴险，比如裴之越，赏花宴上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碰过沈沉鱼的面纱，可是他就是知道，揭开了那一曾薄薄的纱，下面就是自己的爱人。
十六岁的倾城美人沈沉鱼，从骄傲到妥协，一步一步掉进裴坏人不动声色的圈套里。以温娴著称的他在她面前丝毫没有往日的温良恭谦，而只有无赖到底的嘴脸。恬不知耻也好，厚颜无耻也罢，沈沉鱼成了裴夫人，众所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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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拂尘靠在贵妃榻上讲述那一段有些荒诞往事，美丽如同冰雕的脸庞竟然有了丝缕错红，少女般焕发起羞赧的光辉。
裴沧海张大了嘴是万不肯相信她那总是一本正经的面瘫爹爹竟然会有如此震撼人心的往事！该叹息一声年轻不懂事，还是羡慕娘得到了世界上最宠爱她的人…
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在。
薛拂尘美丽的双眼泛起唯一的迷惘，怔怔的望着裴沧海与自己万分相似的容颜。她的双眼如同麋鹿一般漾着潮湿而惊慌的光，轻易的就攫住旁人的视线。
她想，是否当年就是这样一双在别人眼中勾魂夺魄的眼，却是在他眼中的慌张，牵起了彼此的线。她忽而垂首低低的笑了，眼角有清泪滚滚而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真正的祸水红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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