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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真正的祸水红颜(上) ...


  •   她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三年前,那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劫难上。

      比梦境更真实的颠沛流离,比死亡更恐惧的是从今日起,世界上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你。她跪在往日疮痍遍地的城堡前,捂着干涸的双眼,难过的滴不下半串珠泪。

      原来,心比身先死是这样的一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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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如冠玉的男子对她高高扬起颤抖的手臂,她固执而倔强的双眼死死的与他对峙,终不曾妥协半分一毫。

      掌捆的力度大的险些让她昏厥过去,她噙了笑意的嘴角瞬间涌出殷红的血,身痛,却远比不上心。

      “裴儿…”裴之越怔怔的望着那少女,冷漠到没有温度的表情,那还是,她的女儿么…

      “打的好…”裴沧海垂眸,盈盈一笑,雪白纤细的手指抚上自己脸颊,那份白皙映着嘴角耀眼的红看过去分外的刺目。她幽幽一叹:“爹这一巴掌,打的分外好。”

      “裴儿!”裴之越的心疼的不可开交。从小到大他都那样疼她,恨不能摘下天边的繁星为她做嫁衣,而今他竟然掌捆她?他是真的失去了理智还是疯了糊涂了,他竟然,舍得动手打她?!

      裴沧海扬起脸冲他绽开个艳丽的笑,一双瞳剔透如水晶,泛着莹润的波光,却不是眼泪。
      “这一巴掌才算叫女儿清醒,何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裴沧海吃吃一笑,迎上裴之越失色的脸,幽幽道:“爹就那么喜欢听别人的话麽…连女儿的命,也要交给别人来做主…”

      “裴儿!”裴之越的声音夹带了颤抖,伸手执紧那少女纤细的腕,低声道:“是爹的错,爹不该动手打你…”

      “够了!”裴沧海愠怒,一把拂去男子无力的垂怜,眸子里带着戏侃的笑,悠然道:“爹爹行事愈发的让人难解了~不是叫女儿嫁人么?好啊…女儿嫁就是,四皇子也好九殿下也罢,爹爹觉着哪一个更有望继承大统,女儿遂了意便是~”

      “裴儿这是什么意思?!”裴之越面色一寒,眸色深重许多。

      “女儿能有什么意思?倒是爹爹,您辛苦教诲女儿,到头来只为了嫁个病秧子,爹的如意算盘打的实在叫女儿困惑!”裴沧海冷笑一声,不屈不挠的望着他。

      裴之越面色一僵,眼底掠过一丝煞气,片刻后却是一声叹息:“裴儿如何就不肯相信爹呢?为父所做这一切,无一不是为了你的日后着想…”

      “为了我?”裴沧海忍不住大笑起来,眼底的寒意却是碎裂成行,“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为我着想,却逼着我嫁给那连面都不曾一见的唐家少爷!你明知我已非完璧之身,这一世早已非姬九不嫁!是你声声只称我与他是皇上钦定的一对,现如今却来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谁说这一切都是假的!”裴之越面色一冷,低吼道,“为父告诉过你圣意不可测!既然圣上可以捧四皇子为储再废了他,而今也必然有同样的手段能把九殿下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九殿下待你好是真,圣上宠你将你赐与他嫁也是真,甚至关于你们的将来都是真的!但是只有一句前提,那就是…九殿下还在的话!”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裴沧海一怔,美丽脸庞霎那间变成苍白。裴之越慢慢走上前,伸手温柔的抚摸那少女柔顺的黑发,叹了口气,轻声道:“不要怪为父狠心,只是你的美梦阻碍了别人的步伐,爹不忍你到了最后才发现伤的是自己…”

      “裴儿,相信爹,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才要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她伏在他怀里泪流满面,“为了我好,所以要我成为皇权下无用的弃子?是不是也是为了我好,他才会迟迟不履行婚约…你知道的,是不是?爹爹…在他心里,皇位和我,其实都不如一个自由来的重要!”

      她的泪水朦胧了双眼,胸口炙烈的痛像一场噩梦席卷而来,只是这一次,唯恐再也没有那么一谁可以在她耳边,温柔的唤她醒来…

      -----

      大越八年冬,太子姬止水阖然病倒,群医束手无策。原太子妃淮阳郡主品行有碍于执掌后宫凤印,一纸休契被废。圣上察其苦心,二度赐婚于振国公世交---海宁唐家,诏令来年开春完婚。

      大越九年春,太子姬止水被废,四皇子姬无欢二度册立为王储。不久,净曜帝赫然病倒,诏令太子姬无欢监国执掌朝政,并下命九皇子病愈后速离尚京,前赴边疆禁守,无诏不可私自踏足京都一步。

      大越九年夏,净曜帝驾崩,太子姬无欢顺利继位,称号“靖安帝”。随后,振国公府邸夜遭洗劫,一场大火使得全府上下一百一十二口,除已嫁入唐门的淮阳郡主,其余人等包括振国公在内无一生还…

      至此,这一段历史尽数淹没入尘埃之中。那些曾经惊心动魄的爱恨纠缠,所谓的真相,皆顿入虚空无以为证。

      最美丽的生命,往往拥有最多的漏洞。只是你站在华丽的那一面,永远都看不到背后残缺的悲伤。

      -----

      回到现在。大越十三年开春,诛仙镇。

      史册曾记载,两百年前的诛仙镇虽位于边陲,却是帝国往来交好的重要桥梁。然而也是碍于这个原因,处于虎口重地的小镇曾一度是帝王们的心腹,是天下龙争虎斗最为激烈之时,悬在诸国眼中的一块“肥肉”。

      两百年的硝烟弥漫让这座城镇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宁静,青石板上的血迹和滚滚狼烟宣告着它曾是多少人手中势在必得之物。

      最为激烈的战役在这里,最为惨烈的战役也发生在这里。当夜幕降临,战火弥漫,士兵举起的刀刃上殷红炙烈的光芒染红了这个城镇的每一寸土地。多少人曾通过这道“门槛”打开了别国的大门,就有多少无辜的人死于这些血腥的屠杀之下…

      两百年,足够长的时间让新的帝王诞生,也是足够长的时间让历史的尘烟将这里掩埋。曾经繁华璀璨的城市变成了寂寥诡异的空城,唯有夜幕降临时一湾悬挂在床头的红月,随时提醒着游荡的亡灵,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当时光开始推移,人们的步伐也随之前进,所有人都似乎遗忘了这片饱含疮痍的土地,唯有一个人将它重新唤醒,指尖播撒的热度复活了整座城堡,它的名字和一切都并没有改变,只是,再也没有凡人可以轻易得见。

      世间流传的唯一一片不被载入史册的土地,在两百年后遮云蔽日,成为被帝王和世界所遗忘的飘渺之城---诛仙镇。

      -----

      她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已芬澜变样:垂在头顶的酡红帐幔,身上盖着的赫然是上等的刺绣棉和扬州密帛。她息一息鼻子,旋即嗅到一股恬淡的花香,肢体间如临一场美妙的浩劫,让毛孔都欢快的颤栗。

      她蹙了蹙眉侧眸,才看清楚那紫檀木案上端正摆着的银白朱点霞光鼎,袅袅青烟自镂空的花纹里的潺潺而出,她倒吸一口气,再次确定这里不是海宁唐门。

      那么,这是哪里…?

      她皱眉慢慢坐起身,这具身体似乎躺了太久又终日不见阳光,细弱的玉腕简直不堪一搦。她掀开锦被,发现自己穿着的竟然是上等的潭州织锦,锦茜明红抹胸外罩瓷白的凌帛小袄,身下的八片裙上绘了大朵大朵的莲花,娇媚动人。

      她微倾了身下床,那端庄的裙裾随之漾开来宛若艳霞,每行动一步都是俏皮的春意。

      “是哪里…”她愈发的迷惘,娥眉深折透出些猜疑的不安。

      铜镜里映出一张少女般美艳无邪的脸庞:莹白如玉的肌肤不似那样健康,倒是有些病态的白,衬得那一双水汪汪的雾瞳尤其黑亮,玛瑙般闪着动人的光。一口的璎珞菱唇,总似搽了淡化的胭脂般舒缓适宜,娇俏的下巴,玉额罗颈。

      裴沧海习惯性的蹙起眉,脸倒还是那张美丽的脸,甚至比起先前更多了份弱柳扶风的娇柔,可是这四周围陌生感令她十分不悦,眸子里自然地就多出一份警惕。

      下了床,绕过翠峦屏风,这屋子虽不大,却处处透着股奢侈和端庄,能将富贵运用到这般好的,她想不出这世上还有几人。

      出内室,一眼便看到那张贵妃榻,像极了从前国公府里那盏。国公府…她心口一阵刺痛,阖了眼拼命抑制住心口蜂拥而出的伤感。伸手缓缓推开那一扇朱红釉漆的房门,日光自半空中兜头泻下,将她整个人团团围绕。

      那样熟悉的明媚感,她忽而怔住。脑海里一幕幕熟悉的场景纷繁错杂的出现,她只是愕然的站在原地,看着记忆里那水墨画一般眉清目秀的少年立在莲池边,嘴角一朵魅态横生的笑意。

      有一个霎那,记忆像一道不耻的疤痕,赤/裸/裸的缠绕上她的脖颈。她捏紧了十指拼命抑制住脑海里翻江倒海的疼痛,而那个人,却在一片圣洁的光芒中,优雅的向她走来。

      “沧海!”他温柔的唤她。

      “你醒了?”该死,他凭什么还可以笑的这般妥帖宁静。她愣在原地张口结舌了半天,直到那双光芒万丈的瞳孔里弥漫起浅浅的忧伤,他的手抚上她蔷薇一般动人的脸颊,张口说了什么。

      她听不到,她的世界瞬间失聪,她皱着眉看他一脸温柔和宠溺的笑,然后下一秒,用带着满满不耐烦和焦躁的耳光“招呼”了他。

      “啪!”

      他愣住,玉面瞬间似染上了艳霞,盛开成一朵纷繁的花。

      裴沧海甩了甩手,烦躁的扔出一句话:“该死的,你能不这么啰嗦麽?!”

      世界霎那间石化。

      “噗嗤”一声笑意似是忍了好久终于爆发,裴沧海无视眼前无辜的少年,一转眼就看到角落里笑的前仰后合的男子,漆黑的发在日光下竟有些妖邪的紫,过分白净的和瘦弱让他看起来只比那少年大不了多少,绛紫的梅花长袍罩在他身上有些宽大,却显得整个人懒散轻佻,一副登徒子样貌。

      “很好笑?”裴沧海双手抱臂冷眼望着他,“从来没这么笑过?笑的可还满意??”

      “哈哈哈哈!!…”那人癫狂了一般笑的花枝乱颤,勉强扶着院落里的梨树大口喘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有意思!你比他们都有意思!!哈哈哈哈…”

      裴沧海寒着一脸冰霜立在原地,等他笑到快要岔气时方才看旁边的人,黑发黑衣面无表情,完全不是方才那少年的模样。

      “我同他们打赌…”那清瘦的男子慢吞吞走上前,眯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笑道,“我赌你今天一醒过来见到故人,铁定要大哭一场~”

      “哦?”裴沧海眼底泛起戏侃的笑意,微倾了唇角漫不经心道,“请问你压了多少?”

      “这个数。”男子笑嘻嘻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两?”裴沧海脸一黑,她就那么不值钱??

      “二百两!”男子眨眼笑。裴沧海一怔,下一秒扶着门扉笑的直哆嗦,一双晶亮的眸泛起薄薄春意,莞尔道:“你赔大了!”

      男子无谓的耸肩一笑,正要讲话,忽听的院门处传来一声低吼:“唐嗔玉!你这小兔崽子又偷跑着不上药!!”说着冲出一道气势汹汹的人影。

      男子像受惊的兔子娇呼一声:“干娘饶命~!”侧身躲在方裴沧海身后,裴沧海被他扯着衣袖整个人烦不胜烦,来不及叫骂,却听有人在眼前怔怔着唤她一声:“裴儿…”

      声音都是颤的。她的心也随之一抖。慢慢转过头:

      日光下那女子一袭华美的绫罗,酥青云纹衫外搭翠娥比肩,墨色齐胸瑞雪裙。那是一张同裴沧海一般年轻的脸,虽比不及她美艳,却也冷俏脱俗,出水的清丽。

      此刻正目瞪口呆的望着她,眼底痴痴光芒忽明忽暗,面色白中带青又红又淡,神色奇怪的紧。

      裴沧海给她盯得心里起寒意,正思索着先开口询问,岂料她方一抬手招呼,那女子一阵风似的把她扯进怀里紧紧搂住,裴沧海没反映过来,只听得耳边一声低低哽咽唤着她“裴儿!~”
      百尺柔情尽诉衷肠。

      裴沧海被拥进怀里,头一回觉着女子的力气也并不比男人差多少。脑海里思索万千此人究竟是谁?如何会与她来这一场感人肺腑的片段?她接下来是否要配合些掉几滴泪?…

      千头万绪涌上心里,终只换得一声低吼:“好了!人还在哭什么哭!?你又是谁??”

      冷冰冰的语气叫薛拂尘一口银牙差点没咬碎,奈何心底的激动远胜于他方,只能暂时性把指尖从那细嫩的肉里拔出来,抬起精亮的眸对上裴沧海审读的目光,珠泪盈盈道一句:

      “我是你娘~~”

      “轰隆”一声,六月飞霜!白日里起月光!种种震撼都来得不如这一句话干脆…

      裴沧海站在原地愣了半刻,“我是你娘”…那是何等概念?生她者养她者,世间仅此一人绝无重样。她后退一步,阴沉目光盯着那女子年轻的脸,果然无半分熟悉之意。心底的寒意更上一层楼。

      “我娘?”裴沧海目光逼近,冷笑道:“知道我娘是谁么?!”

      薛拂尘嘴角溢出个灰烬一般的笑意,迎上她目光一字一顿,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娘叫沈沉鱼,是平遥首富沈家的七小姐,我还知道你爹是曾经的振国公,裴之越…”

      “我爹…我爹?”裴沧海瞳孔猛地一个收缩,冲上前按着那女子的双肩歇斯底里的吼:“闭嘴!不准提他的名字!不准提!!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娘的事??我娘早在我四岁那年就病死了!你是谁??…”

      “我是谁…”薛拂尘轻轻绽开个悲伤的笑靥,伸手慢慢捧起裴沧海失魂落魄的脸,噙着笑温柔的说:“我是谁,我是个在别人眼中已经死了十多年的人!我是沈家的七小姐,我是被你爹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我是平遥首富的女儿沈沉鱼…”

      “我就是,你的娘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真正的祸水红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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