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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唐门的畸念 ...


  •   她在那一场疑似梦境的痴语里再次体验到锥心噬骨的痛楚,仿佛是回到了从前,他在给与她万般含于掌心的呵护之后,又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去。

      胸口压抑的痛苦和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她的世界一瞬间失声,她呻吟着,慢慢睁开眼。

      “沧海…”

      怎么感觉又回到了梦里?她怔怔的伸出手,抚摸抱自己在怀的那个人好看的眉目,他的夜蛾般浓密忧伤的长睫,线条雅致的嘴唇。

      “沧海!”她终于听清,也看的清楚他眼底瞬间绽放的光辉和喜悦,一霎那间她的世界恢复了色彩,不再是噩梦一般的黑白重复。

      姬止水温柔的搂紧怀里猫咪般娇小孱弱的身体,少女苍白的脸颊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命一般,在他掌心化作娇艳欲滴的蔷薇。

      琥珀色的瞳底有着满满迷失的爱怜,他深深的望着她,将头埋进她长发间,溢出个欢喜的叹:“你总算,醒过来…”悬在九天之外的心终于着了地。

      她有满身浓浓的倦意,可是似乎还是舍不得那少年美丽的脸庞,陌生的脸庞,除了一双流光溢彩的浅褐色瞳孔。她那么想忘记,却仿佛一辈子都会记得…

      “裴儿!”那声音跌跌撞撞传来,有人挑了帐幔急急来探她。裴沧海疲倦的阖上眼,在少年姬止水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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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又是怎么了?”薛拂尘皱起眉,唐嗔玉裹了件狐裘慢吞吞走上前,伸手,有条不紊的替裴沧海诊脉。

      “她怎么样?”姬止水轻声问,指尖掠过她巴掌大小的脸颊,楚楚可怜的,心一颤。

      唐嗔玉抽回手,转身望着薛拂尘笑嘻嘻道:“恭喜干娘~”

      “成了?!”薛拂尘眼底掠过一些惊喜,话里有感慨,“方才明明都是不行了的…”

      唐嗔玉笑咪咪的在楠木椅上坐下,揣着手道:“方才恐怕是因为身子弱的缘故。这护心丹毕竟是妖物,倏乎就到了寻常人身子里,一时半会儿的承受不住那气量也是正常…”

      “那便好了…”薛拂尘终于松下一口气。

      “不过护心丹救的了她一时,恐怕救不了她一世。”嗔玉脸色愈发的白,胸口一阵奋力的咳意被他压下去,“为这小美人,干娘也还是尽快帮着九殿下把身子找回来,只有九殿下好起来,小美人才能真正得救。否则,过了这十天,就是真的有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你的意思还是要圆房?!”薛拂尘双手抱臂寒着一张脸,不悦道,“兔崽子你是故意的吧!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就非得用这法子救人么?!”

      “干娘的话好叫人心寒~”嗔玉嘟着嘴一脸委屈,“阴阳互补的道理还是干娘告诉我的,怎么如今反倒是嗔玉的错?”

      “你还敢顶嘴?”薛拂尘瞪他一眼,瞧着他面色不对,蹙眉又道,“小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啊…哈哈,干娘也会心疼人呐~”唐嗔玉翘起嘴角笑,眼神愈发的涣散,面色惨白惨白。“嗔玉!”薛拂尘惊叫一声,伸手抱住那小人儿虚过去的身子,小小的蜷进怀里。

      她伸手翻开那人胸前的衣襟,一个红的发紫的五指印正印在他胸口位置。薛拂尘低低咒骂一句,满脸恼怒抱起小孩儿:“受伤了也不早说!真是…”

      转身抱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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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厢房里,唐问离额间满是细密的汗,片晌后长舒一口气,起身活动几下,感觉药力完全驱散后方才放下心来。

      “嗔玉…”眸色一寒,眼底瞬间涌起的气愤有些叫人踌躇。唐问离再次懊恼他被那小人儿耍弄于股掌之间,想起那人嘴角娇媚的笑,他身子就是一哆嗦。

      “啪!”的一掌击下来,楠木香案瞬间粉碎在地。他带着一脸愠怒推开房门,原本熟悉的后院被袅绕的白雾笼罩,遮云蔽日,显得这院子如坠仙境。

      仙境?他脚步迟疑一下,嘴角爬上一丝苦笑。倒是不得不承认,那薛拂尘的本事大到无边无际。连一向阴邪怪癖的嗔玉都状似服帖着叫她一声干娘…他心底寒一下,想起她冷漠傲慢的脸,总觉着这女人的背景有些深不可测…

      恍惚之际,他敏锐的耳力捕捉到不远处传来的衣袂声。

      “谁!”他拧眉低喝,三枚暗器已出手。雾气忽然散开来,整栋楼阁拨云见日,恢复了一些幽静。这里果然还是以往的客栈后院,他自己正是站在那莲池前面,而池对面一袭清秀的白色,眉眼冷寂,正是墨子苏。

      “是你?”唐问离皱一皱眉,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哼!”某人举着一张冰山脸走上来,一甩袖,三枚猝了剧毒的星魄针叮叮当当掉进池子里,一池含苞待放的扶桑花瞬间蔫了脑袋,一片颓败之景。

      “…咳咳…”唐问离仿佛看到薛拂尘不久之后一脸痛惜怒发冲冠的模样,佯装自然的转个身,问:“你也是中了嗔玉的毒?”

      “用你管?”墨子苏寒着一张脸盯住他,嘴角抽搐,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跟那妖孽系出同门?”

      “阿玉不是妖孽…”唐问离很是无力地辩白,“他是我弟弟,唐门的三少爷。”

      “是他?”墨子苏冷笑一声,“江湖传闻的唐门三少刁钻阴邪,能把活人折磨的形销骨立求死不能!竟然就是他?”

      “道听途说未必可信!”唐问离有些尴尬着辩解,说完连自己都不怎么信服,他垂下眼叹息,“阿玉的性子是有些怪僻,不过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阿玉他,是有些苦衷的。”

      “他的苦衷就是寻欢作乐杀人如麻?”墨子苏双手抱臂,促狭的看着唐问离,冷冷道:“姓唐的,你最好把那惹事的小妖精看紧点!否则落到了我手里,定叫他不得好死…”最后几字咬牙切齿的,听得唐问离都是一寒。

      “他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唐问离好奇忍不住的问,难道真的如那小子所说…他霸王硬上弓??!

      “关你屁事!!”墨子苏怒不可遏的咆哮,白净脸上竟然滑过几丝可疑的红晕,捏着拳气势汹汹走开。

      唐问离怔在原地愣了半晌,最后,慢慢地漾开个晦涩的笑意。伸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薄唇,他似是又看到那小人儿娇滴滴的模样,拎着水绿色的裙裾笑靥如花站在自己身前,对他羞怯的唤:“大哥大哥~~”

      “阿玉…”唐问离怔怔的,反映过来后狠狠摇头,驱散掉那抹怪异的感觉,转身大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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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海阁仍然像座空旷的城堡,除了身在局中的这些个人,原本的热闹一去不复返。墨子苏立在屋檐上白衣飘飘像只振翅欲飞的大鸟,东方泛起的霞光笼罩在他脸上,眼底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些,变成迷惘。

      他想起那小人儿黑漆漆又泛着紫色光晕的双眼,心里又是一颤。想他一千七百年的道行竟然被个柔弱少年钻了空?

      “无耻!…”他举袖用力的擦着嘴唇,擦到最后愈发娇艳,与那白净细腻的脸庞甚是不协调。该死的人妖竟然轻薄他…他却还把他当成是阿隽?!他真是疯了才会…

      “子苏!”屋子底下传来个清雅的嗓音,少年姬止水轻轻掩上门走到院落中央,望着房檐上那个僵硬的人影又唤一声:“子苏?”

      墨子苏踮起脚尖飞下来,白色的袍子散开带过一袭暗香。皱着眉,上前一把抓紧他细腕,却一惊:“怎么反倒好了许多?”

      “嗯…”姬止水漾开个淡淡的笑,墨子苏这才注意到他面色比起从前细润了许多,水汪汪的墨瞳重新焕发起神彩,衬着少年白里透红的皮肤,整个人愈发的清隽美妙起来。

      墨子苏稍稍宽心,望着他若有所思:“这样看来,阿隽的身体应当还可以再撑一阵子…”

      “子苏!”姬止水截断他话,伸手轻轻握住他衣袖,莞然一笑道:“谢谢你,子苏。”

      “你又发的哪门子癔症?…”墨子苏不自然的抽回手,冷哼一声,“你那女人没死了?”

      “裴儿…”姬止水侧眸,迟疑着望他:“子苏,是嗔玉把护心丹给了裴儿,她才能暂时转危为安。”

      “嘁!那妖孽倒是会借花献佛…”墨子苏捻着腰际的碧玉丝绦漫不经心的说,“不过,暂时是什么意思?我那半颗护心丹都救不了这凡人一命,她的命是什么做的?!”

      “嗔玉说还是要靠我,不过…”姬止水沉吟着,“不过我首先得恢复自己的前身,与裴儿圆房破了彼此身体上的忌讳才能救她,而且日后我也不必再担心身子会惧寒…”

      “阴阳互补?”墨子苏皱一皱眉,“这法子是混了点,倒也不能说是无用。”

      姬止水沉默。

      “喂,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墨子苏的手在他眼前儿晃晃,姬止水溢出个低笑垂了眸:“想她睁开眼,会不会恨我…”

      “不是说她醒了,记忆也会逐渐恢复到从前?”

      “所以我先前那样残忍对她,依她的脾气,是断不会原谅的…”姬止水轻轻叹口气,有些疲倦的揉一揉眉心,“没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墨子苏沉默。

      “我说…子苏?”
      “嗯?”
      “我还是很好奇,嗔玉究竟是怎么从你那里得到那半颗护心丹的?”
      “……”

      “…子苏?”姬止水讶异的转身,只看到墨子苏寒着一张脸拂袖而去的背影,一贯的隐忍。他望着那背影轻轻绽开一朵笑。

      或许有时候,你我都不清楚,自己如何就开始改变了…但关键是,因为谁,谁在谁身边。

      谁在谁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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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问离推开虚掩的房门,内室里燃着潺潺的幽香,吸进肺腑间莫名感觉爽朗。他只觉神奇,拐个弯绕过屏风后,就看到那人安静的躺在床上,惨白的一张脸,楚楚动人的可怜。

      “阿玉!”他心一惊,扑上前去。方一瞧见他胸口上醒目的伤痕,便听见薛拂尘轻缓的脚步声,踱到自己身后,十分不悦:

      “怎么现在才解了毒?哥哥被弟弟暗算…真差劲。”

      唐问离不吭声,同样是唐门亲传,可是嗔玉的本领的确是大过他太多…

      薛拂尘板着脸踱到他旁边,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不是中毒,内伤!”

      唐问离眉头攒的愈发紧,起身望着她若有所思道:“唯恐是那雪狸,中了嗔玉的三日迷心散后不知自己使出几分力,嗔玉不会武功,就那么硬生生受了他一掌。”

      薛拂尘一怔:“难道是因为盗了那内丹,所以被打的这么惨?”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唐问离想起那两人之间暧昧厮杀的眼神,嘴角一抽。

      “那妖精下手倒是狠!”薛拂尘冷哼一声,“平日里我都没敢对这兔崽子下重手,生怕一不留神巴掌招呼过了头他再把自己个儿救不活咯…”

      “你与阿玉交情倒是不浅?”唐问离若有所思,被薛拂尘抛出的一句话砸的石化掉。

      “我是怕他死早了没什么趣味…”

      “唐门有最好的疗伤药,不若我带他回去一阵子。”唐问离低声道。

      薛拂尘忽然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轻飘飘的笑道:“唐门?十年前唐门就遗弃了他,怎么如今换成你掌家,他就能回去了??”

      一番话将唐问离噎的面色阴沉。

      薛拂尘走到门口,转身,若有若无的偎着那门框,面无表情道:“莫说是你还没能完全掌舵,就算日后成了唐掌门。大少爷,嗔玉跟你也是不一样的。他没你…那么幸运!”

      转身离去。

      唐问离愣愣的看着床上弱不禁风的小人儿,下意识的握住那双脆弱的手,他的手腕还是那么纤细,仿佛柳枝般一折就断。

      唐问离想起爹当年寻训斥他的话,字字句句都委以重任,仿佛整个海宁唐家的重担都在他一人肩上。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时,爹忽然拍着他的肩膀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说:“阿离你莫要怪为父严厉,因为爹我若是不抓紧一些,海宁唐家三百多年的基业和声望,怕是就要毁在你我二人的手上!…”

      他当初并不理解爹是紧迫,可是现在看来,那紧迫更像是对嗔玉的一种忌惮和避讳。

      嗔玉,唐嗔玉。

      这个名字不仅仅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玉面三少,更像是一种离经叛道的代表!代表着唐门三百多年来最过荒诞不羁,和最为风流血腥的豪门内幕…

      爹说的,唐门百年来的基业会尽毁人手,那个人不是他,他没有那样大的本领,那个人,应该是嗔玉才对。

      唯有嗔玉双瞳里燃烧的恨意,那才是天下间最能令人肠穿肚烂,却无药可解的剧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唐门的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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