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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御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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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徐蛮上辈子跟着凌渊,见识过数不清的游魂野鬼。
但修为到达筑基期后,因实在接受不了与这类阴诡共存,便自封了阴眼。
打那后,就一直过着与符修再无半点关系的日子。
而现在,她可是重回到修为还不到筑基期,还没能力封住阴眼的时候!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啊!
徐蛮暗暗哀叫这声,就开始飞速想着解决之法。
因为若不解决了,这类阴物轻者会致霉运缠身,重者直接夺了人命去。
好在附在她腿上的,是个阴气极低微的。
而人身上皆有三把阳火,能镇鬼邪。只是这阳火,一旦受到惊吓就会减弱。
所以要镇住并驱散了邪祟,必须要先壮起胆色,才能致使阳火再度旺盛起来。
这么想着,徐蛮深吸了口气的稳住情绪,然后纵声喊道:“退开!”
昏暗夜幕下,阴魂受到这声中气十足的暴喝,本能产生畏惧的松开。
徐蛮刚为此大松口气,可下一刻却遭人紧握住条胳膊。
“师妹,你怎么了?”林蔍冷声担忧这句,便更紧地握住了妹妹手臂。
也是因她此举,徐蛮的一双眼,看见了更多她不愿意看见的东西。
她初入符道时,同徐福日日随凌渊一道听南道师尊授课。
他老人家说,在人间界里。
白昼意味着阳,则百鬼避让。
而夜则为阴,道路朝天,阴人阳人各走一边。
而此刻,握紧住徐蛮胳膊的人,或许因生平过于坎坷,连带着阳火低微的将她阳火与气势也给压灭下去。
致使她修为低下的阴眼,因着这番霉气运,瞬间暴涨地看清楚了许多东西。
这无光火的城门处,近似个鬼域。
一些墙角或更阴湿处,或站或趴,或缓慢游来荡去的亮着一双双怨毒的眼。
这些阴魂,呈灰雾状,全无阳世的模样。
落水死的,会身披湿漉,所行过的路面会留下双水迹的足印。
上吊死的,会朝外伸着歪舌,脖间还拖着条长长的绳索。
遭人暴力致死的,身上遍染着血痕与残破不堪。
没开阴眼与无极恶运势的修仙众与凡人,自是看不见这些。
反倒是怨气化鬼后,能被身携灵气者轻易看见。
而现在近在眼前的这些阴魂。
有些在怨毒诅咒,有些在磨牙狞笑,有些在痛苦呻*吟,有些在不忿哭啼。
但转瞬又似发现了什么极美味的东西,全都安静下来的朝城门处看去。
被这么些阴魂大刺刺地瞪着,徐蛮的双腿开始不自控地打颤。
这些野生的东西,可不比凌渊那百鬼千魂中的鬼怪脾性温和。毕竟他们可没有受到符阵生契点的约束,也没受到问心阶不可杀人性命的压制。
一旦想要伤人,就可隐秘地附于人身,用身阴晦之气逐渐将人影响。
以致于那被缠身之人,久而久之之下,要么是衰运缠身的意外而亡,要么是与家人拌几句嘴后自尽而死。
是了,魂者还未成修成大器的晋升为鬼时,是无法亲自动手杀人的。
最多只能吓唬吓唬或借助外力。
但哪怕只有这点微末的力量,也是寻常凡人无法匹敌的。
因为一个畏心,便会降低了阳火。
若眼下只得一两个,徐蛮连着大吼几声或许会镇住的吓退对方。
可现在有十来个盯着自己,身上阳火也已跌至了微末,又如何能镇得住呢。
徐蛮胆颤得都快要哭出来,看着这群东西快速或爬或飘过来,腿脚也被地面只缠住的寸步难移。
幸而很快有人越过城墙,见师妹站着动也不动的甚是怪异,便凑近上前歪头笑问:“怎么了,动也不动的?”
徐蛮在仲夏的夜里,居然喘出口凉气。
南玉瞬间散出灵气,便敏锐地感受到股阴寒之气。
跟着,笑笑地举手摁在了师妹肩头。
也是落掌贴住的那瞬间,他看见了群东西。
但很快的,这些东西又全数消失不见,就像根本没存在出现过一样。
“嗯……”南玉愣怔片刻,又觉有趣的轻笑出声:“哈哈……这便是符修眼中的世界么,到真热闹得有些让人接受无能。”
徐蛮终于能动了,赶紧抓紧师兄胳膊,借着他旺盛的阳火,总算吓退与看不见了那群阴魂。
但她却没敢彻底放松,颤声的给身边人提醒:“别、别笑师兄,一笑就会泄了阳火。要端着凶狠模样与气势,才能逼退他们。这些东西也是很看人下菜碟的,极畏惧些正当年,又脾性凶残暴虐的男子。最爱缠着暗害的,就是些阳火不旺的孩提、老者、与胆弱妇人。只有真正寿终正寝的,才不会有怨气的想要害人。所以,别笑的端起凶狠气势来……”
南玉看见吓成只小憨憨样的师妹,就越发忍不住的想笑。
“无碍的师妹,咱们好歹是修道之人,原则上已跳出了五行六道之外,这些最低阶的阴魂还不会对咱们构成什么影响。”
这些道理徐蛮也懂,但就是害怕不愿看见这些东西。
而且还有句老话叫做阴魂不散,就是意指一旦被这类东西盯上了,他们不达目的就很难退散。
而且,徐蛮身上还有符道的气息。
一深想到这层,徐蛮胆寒地忙从林师姐怀中抽出那只手,连同两只手一起的抱住了大师兄的胳膊。
“师兄,你应该背得动我吧,我身上有符气,脚一落地就会被缠上的。”
林蔍用力瞪大了双不小的眼睛,使劲朝四周围看了看,也依然看不到半个魂影。
如果看到了,她自然挥剑过去扫尽了这些阴灵,让妹妹再不用吓成这样。
可正因什么也看不到,也出不了半点力,才致心境郁闷至极。
听到妹妹说要人背着走,又赶紧抬起眼来平静道:“男女有别,还是我来背师妹吧。”
“不不不!”徐蛮赶紧往大师兄身边靠拢,离这林师姐远了些。
“师姐你生平应该很坎坷,以致气运与阳火都很低微。方才就是你握着我胳膊不放,才导致我阴气大盛地看见了些本不该看见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蔍丧气地再次垂下了眼。
南玉低头看了看将自己一只手臂勒得生疼的双手,又抬头看了看那张害怕得快要落泪的眸子。
一时觉得好气,一时又觉好笑的抬起另只手掌点了点她眉心。
“你且知道句男女有别吗?”
徐蛮更是圈紧了那只手臂不肯松,还猛力的摇摇头:“不知!只要我们彼此皆无想法,就无需计较这些。再者,我们师兄妹的,本就是极为亲近的关系,师兄只管将我当做亲妹妹般来疼爱就成!”
“哈!”南玉无奈地叹了声气,由储物戒里祭出张辟邪符亮在人眼前。
“呐,拿着吧,有了这个,诸鬼避散的什么都缠不上你。”
徐蛮看了看抖开在眼前的张紫符,立刻就松开手的将其抓住,迅速折成个尖锐的三角形状,往胸口处一塞,就再度握住了南玉只胳膊不松开。
“种过符义之人,就算身怀辟邪符,也大有几率看见那些东西。符修身上的符箓还不够多的么,他们不也尽遇邪祟。我还是握着你的胳膊保险些,等到了有光火阳气足些的地界,我自然会放开师兄的手臂。”
南玉从没见过师妹如此胆弱的一面,一时也被逼得没了脾气,便不再多说些什么,任她挽着胳膊的迈出了步伐。
丧气许久的林蔍,也只好跟了上去。只恨自己囊中羞涩,连张辟邪符也买不起。
三人毕竟非是什么真正凡众,而南玉也为了尽快摆脱那阴暗之地,便微提了些速度赶路。
所以几乎没费多少时间,三人就到了有光火之地。
在了有人的地界里,三人的速度很自然就慢下来。
虽然只些游车小吃摊的微末灯火,但徐蛮已然大松口气地放开了师兄的胳膊。
放眼望去,夜色中行人稀松的街道两边皆有些摊档。
燃起着油星烟火,也飘荡着些食物的焦香。
见此状况,南玉原地驻足,侧目朝两位师妹温文一笑:“你们女子不是爱逛这些小吃摊的么,只管去吧,我等你们。”
林蔍摇摇头,没说话。
至打妹妹被卖掉后,她就再不敢食一顿饱腹,再着一件锦衣。
生怕妹妹在哪处正饿着肚子在受冻,所以又哪有什么心思贪图享受。
渐渐的,就没了为人的各种私欲。
但转瞬,又想到了妹妹可能想吃,就侧目望向那张脸。
“师妹呢,想吃吗?我这里换了些银钱,如有需要就拿去用吧。”
徐蛮也摇摇头。
虽说为人奴婢三百多个年头,可认真算下来,徐蛮真没吃过什么苦头。
她入嘴的东西,多是凌渊吃剩下的。
一位中宫嫡子入腹的东西,又哪有什么差的。
哪怕在军中最艰苦的那段时日,凌渊也是常在营中吃了大锅饭后才回来,然后将他独自的那份拨给她。
即便有过遭人追杀,徐蛮似乎也没怎么饿过肚子。
再后来入了天寻宗后,也就更别谈什么吃苦了。
沦落至幽冥涧后,徐福简直把她当个公主般供养起来,一切好物好酒都任由着她挥霍。
所以,除却身份上的约束与压在上头的凌渊,她所用所食的一切都是好的。
是以,才对这些摊档小食,真没什么兴致。
但为人处事,得会来事,才有好人缘。
便将那只推给她钱袋的手,往回一推的笑开:“哪用得着师姐的,我也换了足够的银钱出来。呆在宗门里时,穷得都快要窒息了。这出到了外面,还不扮它一回豪气么。待会儿师兄与师姐的一应费用,我全包了,千万别与我客气什么,定要容我好好出尽了这口穷恶气。”
说完这句,徐蛮便亲昵地拉起林师姐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人多阳气足的地界,又有辟邪符在身,她再是没什么可怕的。
初初时,街边小贩的吆喝与游行人的低语声,一直见不到尽头。
但当登上一座高桥后,景致就大变了模样。
桥的这面,是昏暗摇曳的吆喝,与衣着普通众走走看看的满足与平静。
而桥的另一面,是鳞次栉比,燃着鲜艳灯笼的各色商铺。
而这里,可没什么吆喝声。
宽阔的道上,既有衣着鲜亮呼奴唤婢的公子小姐,也有那大官豪绅家的车马。
灯火璀璨的人头攒动间,勾勒出副人间富贵的烟火气。
徐蛮立在桥面,扭头将两边都看了看,还是选择了更亮的那边。
在没有条件时,人只能满足于现状。
可当有了能力时,谁都会朝更高处走去。
徐蛮没什么太多感怀,就拉着师姐带着师兄,朝人打听的选了间最奢华,可看湖景的酒楼直奔而去。
等耗时寻到位置,立刻入楼找掌柜的要了间包厢预备上去时。
从金玉镶嵌的宽敞楼梯上边,走下来群人,有男有女。
或者说,也不能称之为人,而是群修士。
但又非是普通的修士,而是群引魔气入体的魔修。
那个打头的元婴期鬼修,徐蛮再是熟悉不过。
她瞳孔剧震了那么瞬,就赶紧埋头避在了师兄身后。
南玉也赶紧微抬了抬臂膀,将两位师妹护住。
但那么双冷淡微挑的凤眼,还是嗅到了丝不一样的味道。
是符修的味道,虽然很低微。
他身为个鬼修的前期,有在某些符修手中吃过大苦头,所以也养成了他极为厌憎符修的习惯。
所以,他斜眼朝那躲在人身后的小脑袋看了看,朝身后人丢下话:“金丹的由我来对付,另外个还不够塞牙缝的随便你们,但那个身染符气的,得留给我。
他身后一群人,皆笑了笑的没说话。
南玉暗叹了声倒霉,在已知道对方修为高过自己的情况下,又哪会拖着两个师妹迎战。
眼下,还隔着些距离,便想也没想的由储物戒内祭出两张高阶缩地成寸符,往师妹们身上分掌击贴过去。
“你们先走!”急切地说道这句,南玉已翻身朝那只抓来的鬼爪迎了上去!
徐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道强烈灵气推入了符箓展开的混沌里。
几乎是在刹那,她耳边酒楼大堂里的尖叫声都还依在,身体却落在她方才走过的一条街上。
徐蛮原地愣了愣,便红了眼眶。
然后快速祭出张神行符贴于腿上,往那酒楼处拼命地赶回。
等到了近处,却见本是平和着喧闹的街道,尽是些跌撞撞奔走着高声尖叫的行人。
徐蛮就知道入城时被阴魂缠过一遭,肯定会气运跌落的遇到些坏事。
可这份由凌渊同她与徐福造下的因果,不该应劫在大师兄与林师姐身上。
徐蛮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为挽救师兄师姐的性命而回,还是为这群与她共为魔了百年或两百年之久的魔修们而来。
人非是草木,百年或两百年的时间里,又哪能真的半点情义也生不出来。
再说最后被俘来救她的人里边,就有九幽身后的四五个。
这些人,可是于徐福之前,在她眼前丧了命。
实则最初,凌渊是不打算杀掉九幽的。他是那种一山只能容一主的性子,只想要九幽的低头臣服。
然而九幽却是个一条道走到黑也誓不低头之辈,所以用了百年的时间耗尽彼此耐性。
凌渊再不耐游说九幽,而九幽也再不耐活在那样的囚禁之中。
徐蛮至今也弄不懂,凌渊偏要杀了九幽的心思。分明一直困下去也无大碍,分明他还挺欣赏这样的人物。
说九幽如若听话的话,会是他最厉害的符鬼,是柄可大杀四方的利器。
可能作为个高阶符修,对收服个极为厉害的鬼,是真的有着莫大执念。
但某一夜之后,凌渊就不再见九幽。
后来就握着她的手,教会她第一个杀掉的,便是九幽。
九幽被困的一百多年里,徐蛮也无数次去看过他。
陪着说说话,告诉他幽冥涧那些刺头,被凌渊修理成了什么惨样子。
强抢了人家的地盘,徐蛮陪着说话时虽心怀些内疚,却也不太想九幽被放出来。
唯恐这人会阴狠的朝凌渊背后捅刀子,绝了他性命。
可这人也真是块硬骨头,就连假意服软的话都不屑说半句。
徐蛮边想着,边举步朝那有九层高的酒楼大堂里急急奔入进去。
里边的食客已跑了个精光,只剩下些跑堂的捂着脑袋,蜷缩在各处桌底。
徐蛮放眼看了下,不见血迹也不见尸体,终是松了口气。
只要大师兄与林师姐逃脱了,她就有自信从这群她极为熟悉的魔修手中逃脱。
是以,朝那敞着腿,大开大合地坐在楼梯上高高俯下的魔修头子看去。
因为受制于天道,这个时候她并不该认识,以致于也喊不出来他名讳。
无计可施之余,只得展唇一笑的朝上拱手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徐蛮,来自天寻宗,求教尊上名讳为甚?”
“想不到居然是个傻的,看不出来我是个死鬼魔修吗,居然还敢找回来?”
徐蛮因句死鬼魔修,忍不住“噗呲”声的漏了笑。
楼梯上坐着的魔修,俯视着那颗小小人头。怒意沉沉不开心的是,居然由那金丹修为的,带着人在眼皮子底下给逃脱。
而且好像还被个练气期,不足百岁的小丫头给嘲笑了。
他皱了皱眉,闪身落在人跟前。
黑色的广袖浮动之下,抬起只漆黑鬼爪,一瞬就捏向了小丫头的脖颈。
徐蛮预判了他的出手,几乎同时的矮身下蹲,且抬手握住了他那只鬼爪。
九幽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人抓住的只恐怖鬼爪,惊奇地抬起眸来。
“到是个胆大的。”
徐蛮也不容他再继续做什么杀招,飞快地说出了道可制服他的利器。
“我知道怎么炼制适合魔修服用的各类丹药,你不能伤我性命!”
九幽半点不费力地挣脱开手,再度垂下地抓住了人领口衣襟,将其提近在鼻端细细嗅了嗅。
“神魂里满是符义的味道,居然还敢朝我撒谎。”
徐蛮此刻真怀念他被囚禁后,那求着等着人去说话给他听的凄惨境地。
但眼下却非是上辈子那时候,只得忙摊开只手臂,祭出火种给他看。
“我厌极了符道,已转修丹道了。其实我一直都觉得,灵修也是修,魔修也是修。就像混沌划分天地,日有昼夜之分一样,没必要闹到争锋相对,可以互不打扰的共存于世的。君不见都有魔修能飞升成神了,那就代表魔修也是被认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