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82、春未绿，鬓先丝

　　春分前夕，吩咐着阿韵收拾东西，她回甘棠宫了。昭斯殿内，庆余堂的帮着收拾好，便散了。千乘简瑟派了人过来，说是皇上正春游，两日后才回来。春游…她的心又痛了。算了，这次自己回来的目的不也只是问问尹长风，玉澍那边怎么样了吗…

　　两日后，听说九方既见回来了，这夜，玉漓等着，但却什么也没有。次日，阿韵带了消息回来。玉漓听着，母亲和晔儿已经离了江郢，说是回了关城。澍儿那边因为身子多病，还是失了孩子。难受，泪流，她没想到回来听到的又是坏消息。阿韵红着眼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两刻后，玉漓整理了下情绪，她要去见九方既见。走到凌云殿，他并不在，听小梁子说，去了凤栖宫。玉漓便去了汇万春园等着。

　　约莫两刻，九方既见远远走来，玉漓看着那人缓缓走来，她总有些恍惚。犹记得以前他们一起赏花时自己的心跳，而现在此刻心内的平静，让她有些伤感。忍住眼泪，她侧身，身后是盛开的三角梅，红艳艳的，借着被风吹起的帕子，她擦拭着眼角。

　　“朕才知，你回了甘棠宫，怎么样，膝盖还好吗？”

　　玉漓看着他，心里委屈，忍住了。

　　“好多了，便回来了。”

　　“朕前几日出宫了，给你带了些小吃，已经让人送过去了。朕今日还有事，晚上去看你。”

　　他的话说的急，搭在玉漓肩膀的手也滑的快，没有更多的话语，他便离去了。那瞬间，她看出了他眼神的转变，那是冷漠？

　　回到甘棠宫，看着丹桂准备着他让人送来的点心，她没有胃口，让他们吃了。直到酉时，天色渐暗，又夜深，她没有等来九方既见。或许他已经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便是躲着不来吧。

　　又三日了，九方既见也没来，她知道，他这几日都宿在了式微宫的温嫔那里。这位小主，她见过，明艳动人，落落大方，善歌舞，会骑射，任谁都会喜欢吧。夜里，她翻看着他的那些信，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他了吧。

　　这月内，她没有等到九方既见。像是一个被忘记的人，周围闹哄哄的，只有她困在这无声的牢笼。端午这日，宫里举办了家宴，看着九方既见笑容满面，这宫里的新人旧人，欢声笑语间，玉漓只觉得孤独。几番庆贺下来，各人便散了席，回宫。次日，她去了景仪宫，同两位公主说了些话，看了看三皇子，又同乐羊伊珠说了些话，便离去了。

　　甘棠宫里，这夜，她还是没有等到九方既见。

　　六月十八这日，是麟儿的生忌。用了早膳，玉漓便去了万佛堂，还没一会，阿韵便说有人来了。是夷儿，两人说着麟儿的事，玉漓心里触动，这宫里还有人记挂着自己的孩子。看着门外等着的嬷嬷，她尚未及笄之年，不能出现在此，便赶紧让她走了。这日诵经到申时，她才回去。

　　回到屋里，看着桌上的东西，是一盏镀金长明灯，是…是他送来的吗？看着怀音摇了摇头，说是平贵妃送来的。也是，只有她能够体会到自己的心境，不过一年，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些天，她总是在想，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前行，只有自己还活在过去的悲伤中，如此格格不入。

　　这是件遗憾的事，她想着，已经泪如雨下。他们已经走岔了路，她在等他，他并不会跟来…如今，这宫里，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每日听着他与旁人的事，她累了…

　　深夜，她想了很多，一半清醒，一半心痛。有些东西消逝了，便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年少心事藏不住，那时误以为找到了一个心灵上的倚靠，这世界终于有一人，愿意护着自己，想着自己，安慰自己，念着他们的未来，说着白头到老的誓言，任凭心里的感情肆意妄为，也得到了最炽热的偏爱，以为那是永远了…

　　美好的东西总是易逝易碎的，只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还以为能回到从前，他还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这宫里，谁人都不傻，谁人都自作聪明。她似乎也深陷其中，无力自拔了。

　　这夜睡的安稳，应该是点了安神香的原因，她是被阿韵叫醒的。醒来，已经辰时了，听着阿韵的话，她才知道发生了大事。

　　走到景阳宫，夏日里烧焦的味道异常刺鼻，随着风也飘到了这里。凤藻殿已经烧去了一大半，千乘简瑟便移到了这宫里…问着燕居人怎么样了，她便看见燕居的伤，并未处理。吩咐着阿韵送上芙蓉凝露膏，这是上好的愈合药物，大概对皇后的伤能有用。

　　“阿韵，你扶着燕居出去上药，看看伤的怎么样，这里我看着吧。”

　　听太医说着已经喂了药，玉漓看着，伤的是很严重。她有话要问，只能等着她醒来，阿韵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等着一刻，人似乎醒了。

　　千乘简瑟缓缓睁开眼睛，大概是感受到脸上的痛了，她的手颤颤的抬了起来，痛苦显而易见。
　　“姐姐，别动，太医刚上了药，千万不能蹭掉了。”

　　说着话，她的手也着急压了过去。千乘简瑟吃痛，停住了手。

　　“燕居呢？”

　　“姐姐，莫担心，燕居也受了伤，正在处理。”

　　出了景阳宫，阿韵跟着，她什么都没问出。玉漓没有回宫，便去了万佛堂，这宫里，又是在重复这些悲剧。她以为过了这么久能够安稳了，但只是表面平静，无辜的生命便是又加了一条…夷儿这孩子，昨日还说着话，今日人就走了，下一个又是谁呢？后宫，腥风血雨，人命牺牲，谁来祭奠逝去的灵魂？

　　夜丑时，洗漱好，便上了床，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中，玉漓醒了过来。听着阿韵的话，她连忙起身收拾好。

　　他，来了？阿韵知趣离开了，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事…

　　“你昨天是不是见过夷儿？”

　　这话，玉漓不知何意，那孩子许久未见了，说些女儿家的心事，她的母亲早逝，孩子性格内向腼腆，自己一直都有关照着，昨日不过聊了一会就走了，还约了过几日便去看她，不过是一刻内的时间。

　　回着话，看着九方既见，他的眼神有些吓人。她不想猜测，但事情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皇上，是从景阳宫过来的？”

　　“你跟夷儿说了什么？”

　　质问的语气…他今日过来，就是来问责的吗？她心里有些难受，期待的心情瞬间坠落悬崖碎裂，仿佛灵魂被抽走，压抑已久的悲愤交加，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情绪控制。

　　“皇上听着皇后说了什么，便是什么，这事是臣妾的错，臣妾自己担着。”

　　听着这话，九方既见摔了手中的杯子：“朕问你的话，你从不说明白，朕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辨别。皇后那边，她现在这样，朕只想知道你到底跟夷儿说了什么，她见了你之后，回去凤栖宫，弄出这样一场火灾，还丢了性命…朕真的很忙，不想处理这些…事…但此事事关你的名誉…朕能够…能够不管不理吗？”

　　九方既见似乎在发泄着情绪，春游回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安心睡过一次觉。朝政艰难，这一年，他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这后宫许久的安宁，仿佛她一回来就全部打破了。

　　“这件事，因你而起，也就在你这里结束吧。这次关禁闭，是为了你的不知所谓下的。甘棠宫，所有人，三月内禁止出入。”

　　玉漓听着，看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的盯着那眸子，那里面没有了她想要的东西了…既如此，那便如此吧。所有的情爱便以这件事为准，到此为止吧…

　　“臣妾领旨，愿意自罚反思。”

　　看着他离去，屋里的烛火摇晃着灭了，他很累，她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