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80、言有穷而情不可终

　　竹子开花，一生一次，花开结籽，花落竹死，竹死人亡。这种神秘的株连事件，史书有详细记录，依古人言，竹花是不详之兆，作为上天的诅咒，必有牺牲。

　　可是在这大邶，从未有人亲眼看过竹花，验证过它的生死是否有所牵连。父亲的话讲的详细，和弟弟坐在台阶前，听父亲说着他听过见过的奇闻逸事，越发好奇，父亲便说起了他曾经在崂山上遇见过的人和事…一梦又一梦，她听着那些可悲的故事，泪水中醒过来，头疼欲裂。

　　“主子…您可醒了。”

　　阿韵红了眼睛…屋子里众人跪着。阿韵哽咽着，玉漓听着她的话，甩开了药碗，膝盖的疼痛，绊着她倒了下去。扶着玉漓，阿韵已哭到说不出话。一刻，玉漓便到了崇安殿，眼前的景象刺痛了她的眼，麟儿满脸血痕，衬衣上全是殷红的血迹，面目全非，她站不稳，身子虚的瘫倒了…九方既见扶住了她。

　　她强撑着坐好，看着九方既见，眼中是血泪的痛：“皇上，麟儿，到底怎么样了…”

　　九方既见眼眶红着，紧抱着她的身体，索宁回话。

　　“娘娘，微臣无能，珩阳君被马蹄踢到左胸肺部，是肺部破裂，血肉模糊，微臣医术不精，难以动手。”

　　千乘简瑟也在这屋子里泣着，痛苦之余，瞥见九方既见的痛苦，她也害怕了。她有种预感，这事会摊在自己身上吗，她冲到了床前质问道：“一群废物，太医院的就没有一个可用的？”

　　“娘娘息怒，平常所治不外乎内伤，外伤，施诊开药，如今是要开刀动骨，肺部血管，错综复杂，微臣等实在是不敢动手。”

　　这意思是让麟儿等死吗，这些话，像是一把利刃，刺进玉漓的心。她想开口，但喉咙却发不出声音，看着麟儿，孩子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还在流血，她身体是撕心裂肺的痛，她想要以命换命…却只能痛哭流涕。

　　九方既见将玉漓扶好，此刻他必须做一个决定：“索宁，你来做主吧。”说着这话，他看着玉漓，玉漓看着麟儿，他又看着麟儿，不是他狠心，只是他不能让这个孩子…这么痛苦的去。这孩子，他寄予了多大的期望，谁人能知。

　　被劝着走出内室，玉漓跌跌撞撞，却再无眼泪可流。这竹花，是诅咒，是预言…她听到里面孩子痛苦的□□呕血，是窒息的感觉…

　　卯时许，索宁走了出来，满身是血跪下去。玉漓的心碎裂的能听见声音，九方既见紧紧抓住她的手，她还怀着孩子呢，不能这样，他低声贴着她，说着安慰的话。崇安殿内，人人悲泣。

　　九方既见看着玉漓不言不语，他害怕她这样把眼泪和痛苦集结在心里，这样会憋坏人的，压抑住心里的难受，他下了口谕。

　　“珩阳君九方定麟，追封为德惠太子。”

　　听着那最后两字，是这个虚名害了他，玉漓的心又被碾压了一遍，是这个虚名害了他。都怪自己，在这宫里，是自己给这孩子招来了怨恨，而自己又没有保护他的能力，都是自己这个为人母亲无能的错。挣脱九方既见的手，她冲进内室，床上的人，满床的血，她的眼睛和心脏，仿佛破裂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上喉咙。呼吸间，她咳出血，那血渍顺着她的嘴角，滴在地上，和那地上的血迹融合在一起，头晕目眩间，麟儿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绕在她的耳边。

　　“母亲，我是男子汉，以后我来保护您…”

　　这三日，她一直昏迷着，梦中那一床白布，那外漏的发胀的手，腐烂的伤口皮肉一直缠着自己…每一次都是阿韵叫回了自己，迷糊中，喝了药，直到第三日夜里，她方才有了一点力气。勉强起身，拖着病弱的身子，咳着去了却梵殿，两天两夜了，任谁劝了，都不愿离开。九方既见想要下禁令，把她困在宫里，但看着她沉默不语，虚弱惨白，他害怕这么做的后果，她需要一个发泄口，便只能让太医随侍，陪着熬着…

　　第七日入夜，头七，宫里避讳，今日除了至亲，众人皆不可出门。玉漓听着门外的打雷声，自那日醒来，她的眼泪第一次落下了，她真的想他。麟儿害怕雷声，每次都是躲在被子里面，第二天还不准众人提及；今夜他能躲在哪里，那一床被子又在哪里，门外的暴雨敲打着窗户，她听着风声，却只是风声…

　　这夜，她什么都没等到…

　　暴雨后的清晨，玉漓早上喝了阿韵炖的药汤，她肚子还有一个，她不能倒下。遥谙厅的人来了，递上了丧仪册子。她撑着，一身缟素，还是去了。走进却梵殿那一刻，一束光线穿过门檐刺了双眼，她回身，看到了天际的虹霓伴随着朝霞，透过云彩，隐约是日月同辉，那一镰月，弯弯的如他的眉眼，那么远，那么近，那么孤独。

　　三日后，玉漓还是没有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她没有更多的悲伤了，阿韵只是哭着什么也没说。从此之后，一日三餐便都是汤药，苦笑着自己成了药罐子，玉漓只是不想让阿韵担心。九方既见这个月都不会过来，他需要避忌着。本来应该禁闭的规矩，千乘简瑟这次没有下旨意，破了这个规矩。

　　这段日子里只有一个人来过，那就是公玉轻岚。说着些该注意的话，也说着舒窈，最近好多了，每日总爱画画，有个静心的活，也不至于发了疯。

　　其他人再没有来过，难得清净，她想了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