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79、惜春长怕花开早

　　小年这日，九方既见回宫，这次巡访似乎很有收获。回来当日，便下了旨意，今年的江郢，除夕三日，烟花要比往年更大阵仗。礼部的负责宫外，庆余堂的负责宫内，各有庆贺，必是热闹非凡。

　　第二日夜里，九方既见去了甘棠宫，听着这样的喜事，他很高兴，但也发现了玉漓的失落。这夜，他们的谈话，玉漓并没有说麟儿的事，她不想让九方既见知道这些，似乎自己是个失败的母亲。只求了九方既见，每月可让麟儿过来一趟，说说话，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若不能陪着，便也该多有关心，不至于让母子之间越来越生分疏远。

　　今年过年的热闹，千乘简瑟最能感受，她这几日已经忙的天昏地暗。庆贺之礼，接待，登记，管理之责，便又是一日忙碌。这夜，剪了那石竹，刚要睡下，便听见门外的声音。坐起来，燕居便拿着东西进来了，是一封信。借着烛光，揉了揉眼睛，她看清楚了里面的意思，又看了一遍，便给了燕居烧了。这焚烧的味道，让她咳嗽了下。

　　“不用理他。”

　　燕居却有些听不懂，那人可是王爷，她们能够躲得起吗，她又问了一句。

　　“主子，咱们若不理，怕不会有什么。”

　　“他如此，就是让本宫走向死路，如何能够让他得逞？”

　　说着这话，她有些生气，这孩子是她的，任谁也别想打麟儿的主意。这样对自己指手划脚，他虽帮过自己，但也别想用哪件事要挟自己，孩子这事，谁都不行，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区区一个肃庸王，还是瘸了腿的，她何须怕他。他现在有四个儿子，他打了什么主意，她大可猜出，但他也太小瞧自己了吧。她不是那任人摆布的棋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没有那么傻。

　　现在她不怕他了。

　　想着这些，她想起一件紧急的事，甘棠宫又有了身孕，麟儿她是该多去看顾着。自己若是拖着不做事，不知道哪个要冒出头来，不得不防着，这孩子绝对不能出事。吩咐着燕居多派几个人看着，她才能心安。

　　这一年，如所有期待那样，整个大邶热闹非凡。宫里连着几日酒宴，大戏，歌舞，直到过了十五，方才歇下。如此，便又是新的一年。

　　这天，九方既见正在听麟儿就《史记-孔子世家》篇的背诵和读后感，便听见门外的声音，听着那人说的话，父子俩都有些生气。九方既见便先让尹长风送了麟儿回去，又吩咐了小梁子去传人问话。

　　甫田殿里，听着几人说着江郢有传诵这些歌谣，那便是有人组织了这件事。是谁又开始将祸事引到了她的身上，这几年他自认为朝堂已经肃清了不少，至少这三年已经安稳了。这是怎么又冒了出来，目的何在。眼前的紧要事是控制散播者。他想着可能的两人，宫外的他，十年已经过去了，他做这事毫无理由，宫里的她，她意欲何为。

　　“太常司司长安平曾参听令，立刻协同神机营统辖司司长公梁无文彻查谣言之事，不得有误。”

　　甘棠宫里，九方定麟不顾规矩，冲了进来。听着他说着听到的事，一边还宽慰着自己，他是个大孩子了。

　　“母亲不必担忧，年年岁岁都是那些树木，儿子觉得可能这汇万春园也该换一番风景了。此事，父皇会下令彻查，母亲莫想多了，春日枯木何其多，不过是自然规律。”

　　话语中的坚定，令人感动。玉漓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这个年纪他不必担心这些。此事九方既见已知，她们母子便无需担忧，他会护着的。吩咐着阿韵准备好点心等会带走，玉漓握住麟儿的手，这孩子不过七岁，但个头都要赶上自己了。在自己面前像个大人，到底是好是坏，她现在有些不明。但至少懂事不该是坏事，作为母亲她也应该更多宽慰，虽然不愿，但他若早会为人处事，存着平常心，懂得处理事务，在这宫里是好事。

　　“麟儿，母亲知道。赶快去上学吧。”

　　送走麟儿，玉漓找了纸笔写下了那几句话---暖冬花开早，实违四季规；大邶添诡异，上天怒下诅；城有枯死树，路有冻死骨。这童谣是早已传遍了。她叫来了小安子问话，那汇万春园，那棵盘龙松和那棵三尺粗的槐树都是枯死了，听说有一百多年了。这几日，赶着春日，移植新苗木，怕是工程繁大，主子们都不能往那边去了。

　　看着天色渐暗，她不知道他怎么处理这件事，今夜会不会过来与自己说这些。这件事，过于蹊跷，她心里是有些想法的。这宫里安稳了许久，是要重新翻起风暴了吗，这风暴的中心，还是自己吗。

　　这夜，他没来。坐在榻上，翻着书，她想起去年的腊月二十日，自己去万佛堂祭拜，九方在渥也在，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却还是那样气势逼人。他是故意在那等着自己的，在他的话中，谷风不过是个靶子，而自己就是皇上致力大邶一统的棋子，这个棋子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别人，只不过刚好巧合的是自己。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她一点不信。他根本不知道她和九方既见之间的事，如何就这么轻易判了她和他的关系。那刻的质疑，似乎让他嗤之以鼻，甚至是恼羞成怒。那日万佛堂，他们不欢而散。

　　现在这事出的这么巧合，她不由得想起是不是他。她希望自己只是多疑，他是大邶的王爷，若想害自己，那岂不是便宜的事，这样大张旗鼓，与谁有利呢。这夜思虑过多，她便又没睡好。早上醒来，还是阿韵守着，她想了想，没叫怀音，手搭在阿韵的臂上坐到了妆台前。一刻后，怀音摆好了早膳，她闻着味，压住了心里的难受。最近她的胃口似乎越发差了，以前能吃的东西，这次有孕便是闻都不能闻了，遵着太医的意思，都是先喝着开胃药汤，再吃饭。吃不下去，她总觉得对不起肚里的孩子，做母亲的尽量多吃些，让孩子也养的好些。

　　这日，玉漓早起，大概是天气热了些，她总觉得提不起精神。九方既见早上出宫去了，这次说是三日便回来。午后，听了奴才们来报说麟儿去了上驷院，挺好的，骑射强身。门口的月季盛开，香气扑鼻，夏日里引来了蝴蝶，一番生动。自己是许久未出去走走了，叫上阿韵，二人便出了门。

　　半个时辰，她来到了且留园，里面凉爽许多。阿韵看见玉漓脸上的汗，这园里的匠人，准备了茶端了过去，喝着阿韵递上来的茶，这是新鲜的竹叶茶？不知为何，闻着那茶香，她想起了那夜的梦。玉漓看着那小路，她的鞋有些不舒服。说着话，玉漓低头看了下裙摆下的鞋子，白色袜子上已经有些擦伤痕迹。

　　“主子，您怎么不早说？”

　　看得出阿韵的着急，玉漓嘘了一声，这没什么。穿好鞋子，起身，风吹花落，一片片粉红嫩白的杜鹃花，洒落了眼前的桌子，玉漓起身想去看看，或许是猛了些，脚下没站稳，想抓住桌檐，却碰到了那茶杯，茶杯砸到了地上，摔碎了。玉漓脚滑支撑不住身体，又跌坐了下去，头突然之间的痛，膝盖的隐隐作痛，阿韵明显感受到玉漓的手心的震颤，惨白的脸上，冷汗滴落。

　　玉漓喘着气，摇着头想要摆脱这些沉重，却陷入一片混沌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