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68、春城无处不飞花

　　三月，春日至。凤藻殿内，燕居吩咐了人下去，听着燕居的话，千乘简瑟手里的杯子，狠狠地摔向了角落的那两盆爆仗红。她在气什么，燕居自然清楚，这个杯子和那两盆花不过是个发泄。

　　“娘娘息怒…”

　　为什么那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有孕，千乘简瑟生气愤怒---为何她总是这么好运，禁闭结束便传来消息。她总有种被人设计蒙蔽的感觉，更为生气的是，他竟然还是如此---不与自己商量，不顾自己，不顾太后，执意恢复了她的身份。一句话，就做主了后宫的事，这后宫里的怕不是又在看自己的笑话，每次后知后觉，这样强行打脸的事，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想过这后宫还有皇后。即便是母凭子贵，皇上的偏心也过于明显了，下一步又是什么，贵妃，皇贵妃。

　　想着这些，她一早上的心情都被破坏了。直到午时三刻，小憩了会，她才有心情。燕居陪着便去了朝颂殿，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千乘简瑟抱住了孩子，这孩子来这已经一月有余了。

　　“麟儿乖，看看这是什么？这个叫拨浪鼓，你听…”

　　“回皇后，太医刚看过了，说是主子吃的有些多了。奴婢已经熬了汤药。”

　　“你是负责膳食的，主子没有节制，自己去领罚。”这话说的清冷，千乘简瑟看向了怀中的孩子，孩子就是小孩子，她抱了哄着道：“麟儿，乖，喝了药，肚子就舒服了。”说着话，千乘简瑟便接过汤勺，这药闻着就苦，又带着一股子酸气，吸了吸鼻子，燕居接了过去…千乘简瑟看着孩子哭闹的表情，药还是得喂下去。

　　“好，不哭了，不哭了…麟儿听母后说，麟儿吃了药，等会就舒服了。”

　　千乘简瑟摇着拨浪鼓，哄着，孩子才开始笑了起来，她叫人先散了：“麟儿是不是想母亲了。现在啊，你母亲肚子里怀着小妹妹呢，所以麟儿不能见她，乖麟儿，你是母后最疼爱的麟儿，母后才是最爱你的人。麟儿乖，喝了药，母后带麟儿去花园看看小蜜蜂，还有蝴蝶哦。”

　　这话说着，千乘简瑟内心怜惜，看着麟儿笑着，她的孩子，若活着，自己应该享受这份福气的。
　　喂好药，孩子大概累了，便睡了。千乘简瑟看着熟睡的孩子，这几天她总有一个想法，这孩子是自己的该多好。

　　那日禁闭后，孩子本来是养在茗慈宫里，但太后身子多有不适，她便从九方既见那里求了这旨意养在自己宫里。现在不过是因为宫里的避忌规矩，甘棠宫的不便与幼子居于一宫，她才有了这机会抚养。这些日子的相处，每次看到这孩子，呵呵笑着，咿咿呀呀，她心里都忍不住亲近。她不知道该不该奢望下，这孩子能不能真的是自己的，历史上不都有这样的先例吗。她与第三个孩子的福分她已经不奢求了，上次跟九方既见去相国寺，她求了菩萨，算出的卦象，终是缘分已到了头，叶明泰给的药汤，断断续续的，她也没再喝了，她知道她的身体是真的没办法好了。

　　或许，现在，她真的应该考虑此事了，那人又有了身孕，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事若成了，麟儿若以后养在凤栖宫挺好的，她该找个机会去询问皇上的意思，留住这个孩子。

　　这日，临近上巳节，大邶春耕大忙，千乘简瑟和九方既见亲自去相国寺祈福，说是五日回。宫里，便由平妃负责处理些大事小情。

　　这日一早，玉漓便被请到了慕清宫，宫里今日开了纸鸢节，请了大半个宫里的。玉漓带了麟儿去，孩子们手里抓了一堆花鸟虫鱼的纸鸢放起来，嘻嘻闹闹，热闹极了。

　　玉漓看着孩子们都跑出去，也吩咐了怀音和百禾抱着麟儿去看着。各宫的围坐着，说笑着，娉婷便提议，后宫虽不可行行酒令助兴取乐，但可以玩飞花令取乐。众人听着也觉得甚好，便想着用什么来开始。一番讨论，这暖阳春日里，“花”字最为适宜，几人又定了规矩，今日的飞花令需首尾相连同一字，连不出来的，自家宫里的取一样物件给上一家作为奖赏，这样定好，几人便找着次序围着张桌子坐在一起。

　　娉婷先开始，借着是玉漓和平妃乐羊伊珠，然后是雪容华达乐雪菱和柳昭仪达力思露，之后是瑛嫔白玉莹和杨嫔由吾羽葭，最后便是梅贵人宇文琢爰。这样八人坐好，为避免诗句中犯了避讳，也约定了这飞花令就是图个开心，词中的意思不可胡乱猜测，也不能重复诗句，纯当取乐。众人点头同意，这样百无禁忌才好玩。于是娉婷执了手中的菊花茶先开了头：花倚栏干看烂熳开，月曾把酒问团圆夜。

　　是“夜”字，玉漓接着：夜…夜后邀陪明月，晨前独对朝霞。

　　然后是平妃：霞…霞散绮，月沉钩，帘卷未央楼。

　　再来是雪容华：楼…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柳昭仪有些激动，赶紧接着：雨…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瑛嫔：春…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杨嫔：如…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听着这尾字，梅贵人有些欣喜，还好不难：薄…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

　　这一轮顺利结束，众人都有些高兴。如今便是又轮到娉婷起首，这字虽有些难，不过难不住她：味…味甘终易坏，岁晚还知，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字容易些，玉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平妃顿了一下，还好想了出来：奇谋报国，可怜无用，尘昏白羽。

　　“羽”字，雪容华似乎突然想不起来，便是晚了一下，看着平妃提示着，赶紧接了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柳昭仪：灭烛却延明月，揽衣先怯微凉。

　　瑛嫔：凉月如眉挂柳湾，越中山色镜中看。

　　杨嫔：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现在便是又轮到梅贵人，只见她，有点顿住，这“辛”字她一时确是想不出来。她有些着急，看着众人求助，但似乎无人说出，此刻杨嫔早已准备好了纸笔，只待娉婷说话时间到，便可定下礼物奖赏。

　　玉漓也在思考，这个字太难了，没想到，便听见娉婷的声音：“好了，时间到，咱们这一轮也是难，妹妹就认了这罚，咱们都是图个乐呵。”

　　既如此，那梅贵人便取了头上的簪子，这簪子奇艺。玉漓知道她是吴侬的人，一直听人说她声音好听，听着她说着这簪子的特异之处，在于其蝴蝶头上的一颗紫色的珠子，夜里可发蓝光，却是个稀罕物，听完她抱怨着那尾字太为难她，杨嫔便笑着收了这赏物。几人说笑着便开始讨论着，到底有什么诗句是“辛”字开头，似乎大家都不愿意轻易放了这个词。见状，大家兴致正好，娉婷便道：“不如，咱们姐妹集思广益，若谁想出来了，咱们就加一奖赏吧。今日我做东，前几日，刚得了一匹蜀锦，哪位姐妹若说得出，便归于她”。

　　这题确难，听着这话，众人都附和着说好，但确是想不来一句诗词。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说出这句话，玉漓看着众人，她们都有些惊讶。这诗句，显然她们似乎并未听过。说起这句诗，其实也是前几日在文渊阁，偶尔看见那小官在抄写，方才想起来正和今日用了。这诗中意味，似乎也不合适此刻的情境，看出他人的疑问，她打算糊弄过去：“只是偶尔不知在哪看到的，方才想了许久，也不知是不是记错了词。不如，咱们就重新开始吧。梅贵人妹妹再起了词，咱们继续…”

　　娉婷听着却不可，既然刚才说了奖赏，如何能食言，便让清尧上了蜀锦。众人也便点头回应，玉漓推脱不了，便不再多说，即如此，那便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便以这“星”字继续。

　　平妃看着玉漓，笑着接道：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雪容华：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柳昭仪：叹息老来交旧尽，睡…来谁共午瓯茶。

　　瑛嫔：茶鼎熟，酒卮扬，醉来…诗兴狂。

　　杨嫔：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梅贵人：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似乎这一轮，大家都适应了，脑子里预备的词也越来越多，便是这样，又有一轮，娉婷接着“草”字开始：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玉漓：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平妃：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雪容华：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柳昭仪：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瑛嫔：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杨嫔：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梅贵人：鸣…蝉更乱行人耳，正抱疏桐叶半黄。

　　梅贵人结了尾，嬉笑着，还好还好，如此这番，又是一轮起，众人的兴致越来越高。
　　娉婷：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玉漓听着这“蛙”字，便又觉得困难，思索着，她只想到一句：蛙号池上晚来雨，鹊转南枝夜深月。

　　平妃：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雪容华：眠…时忆问醒时事，梦魂可以相周旋。

　　柳昭仪：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

　　瑛嫔：霜草苍苍虫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绝。

　　杨嫔：绝…绝景良时难再并，他年此日应惆怅。

　　如此这个最难的字，便是又到了梅贵人。她有些着急，看了眼对面的人，玉漓便给了口型，她方才跟着说出：怅…恨不逢如意酒。寻思难值有情人。

　　算过了，几人都很高兴，娉婷瞧见，赞着，便继续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玉漓：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

　　平妃：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

　　雪容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柳昭仪：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皇。

　　瑛嫔：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

　　杨嫔：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梅贵人：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娉婷接着“衣”字，却突然发现若说了这句，怕是没有合适的诗句接住。但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该怎么接，看着几人焦急的神情，她只好还是说了这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