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67、人生看得几清明

　　又是一年腊八，这日，宫里开了宫宴。显相城这日的热闹也持续到戌时，待到烟花点亮夜空，宴会方才告一段落。送着百官，整个宣德殿都静了下来，九方既见喝了酒，还是清醒，这夜，因为月悬空明，似乎都多了一番兴致。

　　走出大殿，回宫路上，九方既见便听见嗡嗡的人声。他快步上前，人群自觉的让出一条路，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疑惑的很。官员大臣，或许是为了顾忌皇室颜面，早已默默退了出去。身后的窃窃私语，九方既见未发一言，他应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所有人，全部去甫田殿候旨。”

　　所有人散去，周围都安静了，剩下三人，千乘简瑟赶到，但只等在几丈远处。

　　玉漓想说什么，她看着九方既见，他的愤怒溢于言表。这件事，她可以解释，她只是刚好回宫的路上，遇到一人，说是有人在等她，她只是一时之间好奇，没有大意，便这样了。她心里也有些难受，正如这许多年的陷害一样，一切来的这么突然。

　　九方在渥看着九方既见，他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他的设计。若真是他，利用自己的女人这么做，他真是看错了，这样的低贱勾当令人鄙视。

　　“臣刚才饮酒，不小心弄湿了衣服，找了这间屋子，进来换衣服。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更不知，为何豫妃娘娘突然进来…”他这么说着，并不是要洗脱自己，这样的把戏，若不是他九方既见的处心积虑的设计，这难道不是一眼可分辨的愚蠢陷阱吗。

　　“还望皇上明察！”

　　九方既见听着，盯住玉漓。他不明白，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别人，刚好进了这里。

　　“豫妃有什么要解释的？”

　　玉漓想要说清楚这件事，她不想九方既见误会，可是这事能够解释的清楚吗。这背后的一切他能相信吗。

　　“臣妾…只是误闯…”

　　九方既见没有说话，迟疑了一下，他开了口：“肃庸王九方在渥，资行落地。即日起，停职思过，非诏不得入显相城。”话毕，他看着远处的千乘简瑟，他今夜没有心思想更多的东西。

　　“甘棠宫豫妃，禁闭…反思。”

　　路上，九方既见听着尹长风的话，大臣们还在甫田殿，他深吸了一口气，冷的很，冰冷的风吹醒了他的醉意…

　　千乘简瑟一夜未眠，临近天亮，累的睡了会，又惊醒，燕居不在，叫了人进来，涉棋回着话。

　　“娘娘，姑姑不在。茗慈宫来传了话，说请您醒来，去一趟。”

　　什么时候去的，她明明迷糊之间还听到燕居的声音，收拾好衣饰，顾不得喝上一口茶，她匆匆出了门。茗慈宫的大门开着，里面没有人，千乘简瑟走到柔郡殿门口，门廊边上了百合和月季。

　　“皇后娘娘，太后在内殿等您。”

　　推开帘子，千乘简瑟走了进去，请了安，不见燕居。南荣如祉看着，也未如往常那样让她坐下。南荣如祉只是翻着佛经未说话，千乘简瑟的心里不安，过来的路上，她已经预想了各种说辞，但看着眼前的人她关着燕居，知道了什么，她不敢乱说。

　　“太后，听说燕居在这，不知她在哪…”

　　说着话，千乘简瑟跪了下去，她的声音是低稳的。话毕，她抬头看着南荣如祉，却被瞪了一眼：“你可知，你这么办，是让皇室颜面扫地。皇上那边有多难堪…”

　　千乘简瑟听着，但此事她当真不知：“臣妾不知，并不知此事的前因后果…”

　　“还要狡辩吗？哀家知道，这宫里其他人知道，你是不是担心，她有了皇子，会影响你的后位安稳…所以才做这么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听着南荣如祉的话，千乘简瑟有些委屈，这法子并不光明，任谁有点头脑的都能看出些设计，这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做事风格。

　　“太后圣明，臣妾…断不会愚蠢到做这种事。这…低劣的手段，如何就让太后确信是臣妾所为…”

　　说着这句话，千乘简瑟有些懊悔，她就不该让那人擅自做主。听了她的话，让她母亲来这，虽让她和皇上有些分离，还以为能就此有些伤害，但不过几天，皇上竟然和她更好了，这些倒是白做了。费力无好的事，她还没找她算账，现在又给自己惹了这些麻烦事，她心里有些生气。

　　南荣如祉听着这话，思索着，若不是她，那是谁？那这人又为何如此，这样谁最得益呢，她有些不解：“你是皇后，不是你…那是谁，你来说说看…”

　　南荣如祉的犀利直接，千乘简瑟听得明白。这里面的嘲讽，让她感受到她们之间的嫌隙巨大。罪魁祸首是谁，还重要吗，她的眼中恶人只有自己。

　　“想来不知是哪位妹妹，随意嫉妒，造成了这样的巧合。这件事，如此漏洞百出，不顾体面，猜测是哪位妹妹一时气愤所为，这事，臣妾会好好彻查的…”

　　南荣如祉听着回话，她并非没有这样思索过。这样拙劣的人，打脸皇室，在这后宫，便是该死。

　　“那好，哀家信你一次，此事，你来查可以。皇帝那边，哀家已经找了人背了这祸事，你可查了告知哀家即可。话说起来，这件事，也少不了有你的管理失职，这样的宫宴，百官皆在，你却没有该有的觉悟，罚俸一年，燕居那边，便替你受些身体责罚吧。”

　　千乘简瑟听着，她早已抱了领罪之意，这话未能伤她。出了茗慈宫，今日不便再多生事端，她便吩咐了小钱子去了沉阑司送些关照。又听了孟冬说，今晨百官已经散去，庆余堂的张梁亲自领了罪罚---即刻卸任，是他一时糊涂，将宫宴和家宴安排错误，如此断了谣言。

　　回到凤栖宫，桌上是时景准备的百合。喝着茶，她缓了缓。真正的幕后黑手，千乘简瑟想起那人，她真的是不管不顾，这样做事的后果，岂非自己也是受害之人。想到这里，她生气，这笔帐，她记下了。

　　这样，又过了十日，燕居方才回来，千乘简瑟看着，便让她多歇了几日，再回来伺候。

　　小年这日，千乘简瑟去了茗慈宫请安，她已经准备好了说辞。琼梓宫的丽答应，归海舒窈因为妒忌发疯，便设计陷害。南荣如祉听着，她没有说什么，既然如此，就让她回去梁宫吧。

　　消息传到玉漓那里，听着燕居的旨意说，禁闭解了，又听了舒窈的事，她想出去一趟看看她。从梁宫回来，她换了身衣服，又出去了，她想见他。斜阳楼内，她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她小心翼翼的请了安。

　　九方既见并未说话，玉漓走了过去。

　　“对不起，是我错了…”说着这话，她看出他的情绪，继续：“那日，我没有解释，是因为我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如何说才能让你不生气…”说着这话，她看着他盯住自己，似乎在等她说完。

　　“那夜，家宴结束，回宫途中，便有个小厮说，前面有人在等着臣妾，说事关家事，我听着便也疑惑。阿韵又陪了麟儿回去，我只是担心，便打算去瞧瞧，也不知怎么就碰见了王爷…”她说完这些，看着他的反应，面无表情。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明白这件事。“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

　　“这就是你禁闭之后要跟朕说的话？”九方既见放下了手中的书，坐直了身体：“你是不是去了梁宫？”话中的意思，像是早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去过了那里，才来找朕？”

　　玉漓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害怕，他从未这样咄咄逼人对自己。“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她不敢说出心里的害怕，她害怕他还在生气，那夜他的神情吓人。今日一早是听见舒窈的事，只是不信，如何是她？若说今日过来，有没有她的原因，她承认有，因为是自己又牵连了一个无辜的人。

　　“听说庆余堂的张大人也领了罪，皇后的旨意又说是舒窈妹妹，可是舒窈妹妹已经许久未出宫了。那日，她是因为身体不适，早早离去，这事，臣妾和齐昭仪姐姐都知道。妹妹确实每晚都要那个时辰吃药，就凭这个，如何判定是她呢…”

　　玉漓说完这些，她想让他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可是却听到了九方既见的反问：“所以，你觉得是谁呢？”

　　这样的讯问，玉漓觉得不舒服，她从不恶意揣测任何人，任何伤人的话，都要有证据，而不是随口抹黑。这样毫无根据的栽赃陷害，她不会这些。

　　“臣妾并不知道，只是也应该着了人查清楚，拿出证据才好定罪…”说完这些话，她深知，因为自己的不注意，让这么多人为了自己担罪，最应该受罚的是自己才对，她心有愧疚。“如果是因为臣妾，那臣妾愿意领罪受罚，而不至于连累他人。”说着这些话，她跪了下去：“请皇上降罪处罚。”

　　“处罚什么，你是后宫妃子，他是当朝王爷…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办，能怎么办？这么多天，你在禁闭，却并没有反思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或许是在替你背了罪罚…那是因为，你的罪罚，整个后宫前朝都承担不起…”

　　九方既见的话中带着怒气：“朕觉得你并没有好好反思…”

　　玉漓听着，他说的她都知道，但她也不能沉默不说。九方既见，他，根本就不懂自己，她只想要他说一句，在这件事上他相信自己。她有些伤心：“臣妾知错，如此，臣妾愿意再领一月禁闭处罚…”

　　说出这话，玉漓知道自己在赌气。但他又为何如此训斥呢，她只不过想好好解释清楚，此事若有可为，但求无愧于心。

　　九方既见没有回答。沉默，四目相视，他又拿起了那本书：“既如此，好，朕允了。豫妃今日出言不逊，违背宫规，着降为豫嫔…禁闭宫内两月，反思己过，罚抄宫规百遍，并罚俸一年，以此为戒。”

　　这夜，听着燕居说着凌霄宫的事，千乘简瑟心里却并不感到开心，甚至有些嫉妒。他在意，他竟如此在意。后宫与前朝之间，本就有前史之鉴，容易使人浮想联翩，这也是后宫轶事的绝佳谈资。这件事，张梁已经认了罪罚，他本不必再多此一举。但这后宫，若不罚，便是偏宠，人人皆可背后嘲笑，胡言乱语；而降位处罚，便可堵住众人恶言，维护后宫声誉之外，也断了残留的前朝猜测。或者，他这么做除了想要帮她保住声誉，抽离漩涡之外，是否还有其他考量，她总觉得不大对劲。

　　“皇上今夜去了哪里？”

　　“是慕清宫的请去了，一直未出…”

　　这，她倒是没想到的，真是小看了她…将门女子果然毫无规矩可言。说着这些，千乘简瑟想起昨日见她的情形。她真是一点都不隐瞒，承认了这事，却说她本意只是朝中随意一人，并不认识王爷，那夜当值的婢女们已经被处死，现在也无从对质。听着她说着这些话，自己当时并未拆穿她，她认识九方在渥这件事，大概以为无人知晓吧。

　　这个女子想要干嘛，她暂时没有看清楚。但清晰的一点是，自己不该全信了她，她有这般家世，从现在朝堂的局面来看，他们家是站在皇上这边的人，与王爷疏远；但她又和那人认识，这样两面卖弄，似乎说不通，或者是可以说得通，这会是皇上的棋局吗？

　　她需要时间好好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