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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   江郢,是天子脚下,自然繁华之所在。普通百姓感受到的是经济和文化的繁荣,达官贵族享受到的是权利和地位的饕餮,而真正拥有这一切的,俯视这一切的,天下唯有一人。那就是江郢的心脏---显相城的唯一,大邶皇帝---九方既见。

      九方既见,大邶的最高统治者,他十六岁登基,如今不过三年,可是这三年里,他励精图治,破旧立新,总算为大邶数年的荼蘼带来了生机。正月初十未时末,凌云殿内,九方既见在看折子,就听见门外的通传声。九方既见看着折子没抬眼,那奴才许是感到了威严,也算知趣,便默默退下了。

      “皇上,良云姑姑也在门外。”

      说话的是个十二三岁少年模样,高峻挺拔,叫尹长风,说着是良云姑姑,话语间却透漏出少年老成。年纪虽小,个子却已经快赶上主子了。听见尹长风的话,九方既见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他明白什么意思。茗慈宫已经数度派人来请了,这段时间他每次都是以忙为借口,原因,并不是他不愿去探望,只是他不愿意旧话重提。这几年,他的重心是在社稷发展,但,现在似乎因为某些原因,他不得不考虑妥协了。

      尹长风看着门外的人,她的良云姑姑,他不想她等那么久,想了想,他还是开了口。

      “皇上,良云姑姑,已经…等了很久了。”

      听着这样大胆的话,九方既见起了身。他可是自己的贴身侍卫,旁人只不过给他施点好意,这样便记下了。走到尹长风身边,他抚了他的肩膀,这次是看了他的面子。

      穿过南苑,九方既见进了茗慈宫,门口的太监跪了下去大声道:“皇上吉祥,太后在柔郡殿等着您。”

      这样大声,似乎是有意给里面的人传信儿。他径直走进了屋子,里面已有一人。那人看着九方既见,赶紧起了身,盈盈笑着请了安。

      “皇上,金安。臣妾是刚到。”

      看着她,聪明如他,九方既见预见了今日是难逃一劫了,他坐在了中间的椅子…身边的两人,一个是茗慈宫的主子,当朝太后南荣如祉,另一个是凤栖宫的主子,贞贵妃千乘简瑟。两人似乎早预料了九方既见会来,南荣如祉笑着说道:“皇帝你可来了,国事繁忙,哀家都是见不着你了…”

      看着九方既见端着茶,嗯着,面无表情,她似有些愠怒,语气也强硬了许多:“皇帝,三年了,孝期已至。你,可不能再推脱选秀的日子了。今日找你们两个过来的意思,就是赶快把日子定下来,咱们大邶也该办办喜事了。”

      即听此话,千乘简瑟的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那一刻心内波澜,看着对面的九方既见,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她是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是一直拒绝的…今日这情形,她作为贵妃,是没有开口的权利…

      “母后,政务繁忙,儿子是没有时间管这事。”

      “你这种推脱之辞,哀家不知听了多少遍。哀家知道你专心政务,你若是担心这个,那就好办了。选秀的事哀家的主意就是全权交给贵妃主办。”

      作为皇家的儿媳,听着母子的对峙,千乘简瑟自然知道自己是个缓释的角色。虽然自己并不情愿,皇上也抵触此事,可也没说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她知,这件事是势在必行了…想着这些,她的心忽然间轻松了许多。顺水推舟吧,这样想着,千乘简瑟附和道:“皇上,太后尽可放心。选秀的事,臣妾会同各位姐妹好好商议,有礼部和庆余堂主理操办内外事宜,一切无需操心。”

      这句话,算是定了音了。一剂催化,南荣如祉挺直了腰板:“听到了吧,不用你操心。这下你应该没什么意见了。到了六月就是你登基第四年的初始,我看就选在那个月吧。贵妃,你回去定了日子,就着手准备吧。”

      这话听着,千乘简瑟看着九方既见,这次违逆了他,也只是无能为力。后宫妃嫔尚无所出,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压力,选秀之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太后放心。臣妾会好好准备的。”

      这话入耳,九方既见明白过来,今日过来,只是被告知了吧?他虽知道自己拒绝的理由不充分,但也不能如此随便决定了:“既然如此,儿子这里有个建议,希望母后同意。”

      南荣如祉听着这态度上的变化,有些开心。只要同意选秀了,那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你且说来听听…”

      “三年孝期到,就迫不及待选秀,朕在天下人眼里是何形象,尚未可知,但总归可以猜测些不利的言辞。儿子理解母后您的想法,儿子这里有个想法,也望母后同意了,助力儿子除旧出新。六月既然到了第四年了,也该有些革新之势。朕想借选秀之名,破了大邶秀女必出于三星之地的陈规,也不再限定为入选必须为复姓之族。朕想让整个大邶之地真正的统一,而不是还要割裂三星和谷风之域,单姓复姓之别…”

      听着这话,南荣如祉愤怒了。她就知道这事情,儿子没那么容易答应,刚才的自己竟然还以为今日成功了。这个儿子,他还是这样执拗,不懂取舍之间。

      他的父皇,她的丈夫,九方溯暝作为大邶的五代继任者,开创者一直信奉的是云何之道,三星在天,三星在隅,三星在庭,仅有参宿,心宿,河鼓三星所指之地女子有资格入室。西北隶属谷风,为灾星之地,她不禁想起十多年的事。那三年天祸,重损国本,她是亲眼目睹先皇的困顿之苦,深陷泥沼,整个大邶都是丧乱之气。那时候有多难多苦,她记忆尤深。所以,她是绝对严禁北地女子破坏这护佑大邶的安定之道的。这点,他们的儿子九方既见远比谁都清楚明了。这才几年安定,他就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邶之苦所牵发的,必是上下动乱。这种巧合,不可拿大邶的安稳做赌注。乱地庶民之恶源,这些人绝对不允许进入这显相城。

      “不准。”

      这两字九方既见并不意外,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先破后立的艰难,但这是他想推崇的新道,也是现在不得不做的权衡。朝堂已经固化,他不想说其中沆瀣一气,但至少勾结私连是有的,这死水必得搅一搅了。这并非他的一时之念,这一年,大邶稍微安稳,朝中官员裙带,大臣们每日递上来的折子有多少是相互托底的相似,这种糊弄,他心知肚明,一潭死水该有些波动了。科举为前朝,选秀为后宫,彼此之道,他必须同时推进。

      “母后,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天灾祸事各地皆有。难道百十年过去了,还固步自封,要将这天象归于地域之差吗?”

      南荣如祉听着这话,想起她那可怜的夫君。他有多辛苦,甚至为此染上病疾,搭上性命,这一切,她痛在心里。只要她还是大邶的太后,她绝不能看着有人胡闹,谷风北地,祸乱大邶,她决不允许那些人踏入显相城。

      “谁也不能拿大邶的国运开玩笑。哀家问你一句,你还记得你父皇对你说过的话吗,穷山恶水刁民,贪官污吏难破,为害国运,人世悲哀…这些话,你该记在心里。”

      “母后,大邶都一百多年了,百年来,儿子若没记错,先太祖时期便有过这种先例。如今,不过是恢复这个先例,母后为何不能敞开心扉接受?人祸天灾已过,母后还困着过去的悲痛中,不妥。还望母后成全儿子!”

      话一说完,九方既见便甩袖起身,欲走…南荣如祉也很生气,但她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气,他想做的事,说一不二。她看向千乘简瑟:“贵妃,你觉得呢?”

      听到这句话,千乘简瑟躲避的眼神被九方既见盯住。她自然知道南荣如祉的意思。迟疑,她知道自己若是迎了太后,弗了皇上,九方既见虽不至于生气,可是自己显然处于夫妻协力的对立面,而她是皇上的女人;但,这是后宫,太后是唯一的,自己作为贵妃,她也不敢忤逆,不能不顾忌太后的面子。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两个人都在盯着她,她必须回答这个问题。

      “臣妾觉得,祖制虽不可破,但新规可立…”小声说着这话,她看向了九方既见。听着这话,九方既见缓和了情绪:“儿子,并不是要推翻一切,只是若有新规,也可为国运开新。此为裨益,有何不可…”

      听见九方既见肯定的回复,千乘简瑟敞了声:“祖制为矩,自然要守;但规矩不外乎人立,世易时移,祖制可行,新规可立。臣妾觉得,不如就以五品为界限,五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之家才有资格选送秀女。如此,似乎也可顾全大局…少些朝堂之争…”

      千乘简瑟说着这些,看着两人,这种两难之境,她也不知该如何定调对答,只能话尽于此。

      看得出九方既见的心意已决,南荣如祉本想着今日又要作罢,如今这番说辞,她已不能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她有所松弛,她并不是要反对一切,她只是想要维护大邶安稳,如何,儿子就不能明白呢,想着这些,她心里也委屈。

      “贵妃说的是有理,哀家不是反对你。如今这条规矩,大邶上下谁人不是心知默认,如今要做改变,也该有所顾忌。路要一步一步走,若是操之过急,乱了套路,只会平白无故动摇人心。”

      听着这些话,眼看一时也难有结果,九方既见便觉得多说无用。请了安离去,屋里只剩下二人相视无言,千乘简瑟宽慰了几句,知趣便也离去。

      从茗慈宫出来,千乘简瑟走在南苑,看着园子里的花,那一树海棠开的正艳。残留的日光照着那树下,海棠树下还围着几排香堇,千乘简瑟抬手指尖碰到了那花瓣,盯了一会,便快步走了。

      夜里洗漱完,千乘简瑟的头还在嗡嗡的响。大邶,皇上为大;后宫,太后为大。今日出来时,太后犀利的眼神,想必她已看穿了自己的顾虑和心思。现在的情况是,在这场皇上和太后对峙中,自己似乎重要,但或许一点都不重要,以自己对九方既见的了解,结果是什么,其实很明显了。所以她不必苦恼,这样的事,自己怎会有话语权呢。想着这些,她晃了下沉重的脖子,闻到了一阵芳香。桌上的海棠是新鲜的,去掉护甲,她拿起了剪刀,一点一寸,剪碎的花瓣,散落在脚下。

      没错,她不必多思。几年的相处,以她对九方既见的了解,所有的事都是运筹帷幄之间。今日提出这个,想来也并非突然,必定是已经思虑筹谋许久。南荣如祉不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今日争吵,或许不过是最后的尽力一搏而已。今日叫自己过去参与其中,或许是故意试炼吧。能否入茗慈宫的眼,能否向前一步,她不知,但自己是否做好了接受她这份的青睐有加呢…

      她不知,至少现在她还是在九方既见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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